第7章 狂放的女子,也有温情的时候
“我知道你在调查我,知道我的不少秘密,但你以后只能叫我罗罗,张罗的罗,另外我喜欢嗑瓜子,奶味的那种,每天都吃,就跟你们男人每天抽烟一样,听说吃瓜子不会胖,这可能就是我身材保持的比较好的原因吧。”
“非常开门见山的一句话,语气语调也相当霸道”,我暗自思量,忙不迭地点头应允,“好的,好的,那好说。”
罗罗说着,嘴里还在不停地吐着瓜子皮,“麻烦你下次过来给我带一包,空着手不难看嘛!”
“好滴,好滴!”我赶紧点头答应,“另外,你可能搞错了一个词,你有点误会我,也并不是什么‘调查’,准确的说应该是——”
没等我话说完,“罗罗”就摆摆手,“少特么的罗嗦,这个我知道,我又不傻,我只是不想从此这个世界就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的,我也不想出名,更不想借机炒作自己,我——我郑重声明啊,要是这点你都做不到,那以后的事情就无从谈起咯。”
我点头,“我会尊重每个当事人的隐私,这是最起码的职业操守,你若是不放心,我们还可以签协议的。”
我假装漫不经心的模样,仔细打量这个自称罗罗的女子,她脖子细长而优雅,眼睛大又黑,像她佩戴的珠宝一样闪亮,化妆品把实际年龄都遮住了,乍一看,很难准确把握她的年纪,不过,现阶段我也不会吃饱撑到打探她的年龄。
“你是个精致的女人,嗨,也难怪崔勐光会把持不住,喜欢上你。”
罗罗瞪了我一眼,大半个身体探过来,性感外露的半球呼之欲出,半是戏谑地瞧着我,“喂喂,你看够了没有?我身上有脏东西吗?”
我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欠揍的话,不过话已出口,绝无收回的可能,我也算是见过场面之人,在女人堆里摸打滚爬惯了,随机应变的本事也还有,“不得不说,你绝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对像我这样的文人骚客来说,你身上——有矿,故事就是矿,可是非常值得认真挖掘的呀。”
我眼皮一挑,嘴角略微上扬,自以为牛皮吹的不露痕迹,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要脸,竟然恬不知耻自称是文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其实,我想表述的是“文化行业从业者”这个概念,但这应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我眯着眼睛不露声色地为罗罗加水,我必须尽可能乖巧地掩饰尴尬,往好听处说,就是尽可能多的让她感到我的善意,我的幽默,不要产生不愉快,别讨厌我,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任何差池。
“是嘛,那就看你咋挖咯,你得有那个本事挖,”罗罗冷冷地白我一眼,将视线转到窗外,把好看的耳垂跟优雅的脖颈留给我,“据说女人每个月来好事的时候,情绪往往会有比较大的波动,我现在就是这样,特别想找人倾诉,你今天找我,算是你的幸运,若不是因为这个,我才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我的小腿竟不受支配地抖动几下,这可是职场大忌,特别是在公众场所,这是会被诟病的,不过她也可能没注意到。
我端起茶杯呷上一口,借以掩饰那种窘态,“我想你也知道,我为这件事,忙乎了好久,这值得我投入全部的身心跟时间,活过大半生,我还是头一次为一件事一个人这么玩命,而你,你是不可或缺的当事人,我想还原崔勐光当年的生活,肯定也绕不开你,虽然,他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愉快地作画呢。”
罗罗抬头看着天花板,又低头看着地面,蛮是幽怨地道:“也许,他还会愉快地哼着小曲,边唱边画呢。”
罗罗的这番话很难接,但我敢肯定,她内心已经有所触动,她眉宇之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微妙变化已经被我给及时捕捉到了,“我想用文字这种可以持久保存的介质,去把全过程记录下来,包括他的情感,他的梦想,他的无奈,直至最后梦想破灭,这过程可能有点残酷,但这也是告慰他的一个方式。”
我声情并茂,觉得这样至少可以消除罗罗的一些疑虑,煽情部分我拿捏的很到位。
看来,罗罗准备妥协了,“本来以为啊,过去的那些事,都跟崔勐光一块儿化成灰了,但现在看来,还是没那么容易忘掉,那好吧,你准备叫我怎么配合你?”
我并没太多惊喜,我觉得可能是我的男性魅力征服了对方,这么说会不会显得太无耻?管它呢,“我希望搜集更多这方面的资料,资料越详尽,越容易还原事实,我会投入我所有的热情去完成这个作品,你知道的,这对于一个作家的职业生涯来说,会有划时代的意义。”
言毕,我竟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不露声色,我实在有点佩服我自己。
罗罗神情黯淡,“那就算是我对青春的回忆吧,有些话,越是亲近的人,越是难以倾诉。”
这个初始有些嚣张跋扈的女子,竟也流露出一丝温情少女般的羞涩表情,“传说心里藏着秘密的人,会跑到树林里找个树洞,对着树洞说出秘密,然后用泥巴封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你就是我的树洞吧。”
我有些小激动,感觉脊背像被什么硬件杵到一样,嗖地麻了,但我还得装作无动于衷,否则一切都可能前功尽弃,我面无表情装深沉的模样一定特傻,只是跟前没有镜子,没法自证,“当下社会,人人都需要倾诉,等我把这个活儿了了,也许你也会成为我的树洞呢,”我半是戏谑地调侃道,“不过,我可能做不到像你那种程度的纯真,吃这碗饭,就得从各种看似荒凉的地方找种子播种,要不我咋说你有矿呢!”
看样子,这女子被我绕进去了,她只是木讷地点点头,刚才的那股嚣张劲儿不见了。
我意味深长地扫她一眼,“同行们都佩服我的运气,这个活儿,在开始的时候,内定的人并不是我,是我靠实力跟眼光争取来的。”
罗罗鼻翼微开,貌似有所触动,“那你是说,你很有实力,也很有眼光,是吗?”
我低头做沉思状,差点没骂出口,内心有种翻腾的感觉,“尼玛,你会不会聊天,假若你一直都这么直率的话,是会把天聊死的。”
但我还不得不满脸堆笑,慢慢抬起头,有点放肆无礼地盯着她,其实还是在找词儿,“你要是说‘眼光’,我也不自夸,我是一点都不缺;若论‘实力’,我干这行,恐怕十年都不止,有关部门颁发的获奖证书,家里都是一摞一摞的。”
罗罗天真地问:“那你是作家协会会员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女人还真的是一根筋,不过,现场发挥谁不会呢,“其实呢,我拒绝过两次入会邀请,没错,是叫我给拒掉了,我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也特无趣。”
罗罗瞪大眼睛,“噢,还可以这样呐。”
看来,我必须要多说几句,“我不喜欢被行业协会约束,不喜欢开会,就这么简单。”
罗罗似懂非懂,也许纯粹是敷衍,并高举双臂,做振臂高呼状,“噢,那我懂了,我也不喜欢被人管,自由万岁!”
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出我的窘迫,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没引入正题,我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我估计最近我们还得见上几面,你口述,我记录?”
罗罗应的很爽快,“那好吧,那看来这事儿,我要从假期开始,忙到假期结束啦。”
“什么假期?”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大脑竟开始有点短路。
“你好白痴呀,哈哈,假期就是从我这次大姨妈来,再到把姨妈送走,这都不懂,你还好意思自诩在女人堆里混过?!”
“哦,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现在知道嘞。”我有点恨自己平时的机灵劲儿哪里去了。
罗罗简单地扯了扯上衣,但胸部外露部分似乎更多,她似乎对此并不敏感,“很多人说我长的漂亮,身材棒,我的身材是我的骄傲,大学期间,有很多臭男人讨好我,给我买这买那,包括我的老师,都要明着暗着跟我处朋友,但他们很少和我上床,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敢,他们敬畏我,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性格,这是从小潜移默化造成的。”
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在罗罗身上,的确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美,隐隐地,我身上竟有种燥热难耐的感觉。
“美丽总是和性联系在一起,这是生物的本能,神仙都不例外,你不是神仙吧?”
我不好意思地点头,“哪里话,我也是凡夫俗子”。
“小时候,我和我妈住在老家破旧的巷子里,县城的那种巷子,我爸一年到头回家不超过两回,他在宁波做生意,具体什么生意我至今都不知道,可能是并不光彩的生意吧,小时候我不缺钱,但我总感觉自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对父亲没有特别的感觉。”
这话也间接地提醒了我,作为一个八岁娃儿爸爸的责任,我暗自寻思着,我接触过蛮多丧失父母关爱的小孩的案例,这些小孩“野蛮成长”后“出事”的例子不胜枚举。
“作为一个这样家庭长大的孩子,我比同龄人要独立的多,大学报到,几乎所有的女同学都有家人陪着,替她们整理寝室,忙前忙后,只有我是一个人来的,我爸爸当时就在宁波,但他说没时间陪我,这直接造成我对他的感情很寡淡。”
罗罗娴熟地点燃支烟,然后缓缓地吐出一个个烟圈。
“上大学没多久,我妈就死了,感觉自己成了孤儿,在我妈活着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爸外面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所以我妈死了,对她来说也是种解脱,从那以后,我爸的女人,我就慢慢知道了,我跟我爸之间也没什么亲情,只不过我也不能离开他,我需要他的钱,在钱方面,我的要求他都会满足,但也是因为钱,也可能是太有钱了,他的钱大都来路不明,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我只有不住地点头,感觉心头沉甸甸的。
“我是我们同学中第一个买古奇包的,不贵,也就四五千吧,刷他的卡,一点感觉也没有,也是第一个拥有自己小汽车的,虽然是辆spark,我爸资助了一部分,大部分都是我平时攒下的钱,其实也是他平时给的,我现在的mini完全是我自己赚的。”
罗罗拿起遥控钥匙,按一下,外面的车灯闪了两下,那是辆最新款银灰色mini,就停在玻璃窗外面。
“我觉得没什么,有权的人通过暗箱操作,可以搞很多昧心钱,奸商也会偷税漏税坑蒙拐骗,而我——我靠自己,我大都是赚这些人的钱,反正他们的钱来的也容易,我不去赚,他们也不会捐给灾区。”
录音器状态栏在安静地跳着,我不忍打扰罗罗即兴的倾诉,我知道这是一种状态,我不住地点头,这是我要的状态,我为今天的“渔获”暗自庆幸。
“你们男人都喜欢意淫,形形色色的男人,我经手的多了去了,其实女人也差不多,男人们幻想着我,我幻想着天堂,那是最最原始的念想,越原始就越接近人的本性。”
我假装咳嗽,她即兴发挥的有点超标,但我竟也好奇起来,萌生出一个个怪异的念头,一个纯动物式的杂念,罪过,罪过,我赶紧把自己的魂魄召回,“你认识崔勐光是在上大学的时候,我的意思是从你俩认识到最后,中间也经历过不少有意思的事情吧?”
我的身体有点发飘,有点不受控制,但我知道个中缘由。
“第一次认识他,是在——”
罗罗低头做沉思状,“说实话,你可以骂我,也可以跟我干架,这都不要紧,但你不可以侮辱我。”
我有点惶惑不解,难道是我刚才的某句话某个手势无意间冒犯到了,我赶紧辩解道:“我想你可能是误会,我没有一丁点那方面的意思,我只是——”
罗罗挥挥手,“现在,我的思路有点乱,你不应该突然提起他,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扰乱了我的思考。”
服务员端来两杯咖啡,上面漂浮着点缀上去的奶昔,构成一幅好看的心形图案。
“看得出,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是对他放不下,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爱之深恨之切吧,是不是?”我必须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她的心思。
罗罗端起杯子猛喝一口,立马蹙起眉头,“哇靠,好难喝,苦死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那加点糖吧,可能你还不习惯这种味道。”
“给我来杯白兰地,兑水的那种,我基本上不喝这玩意,医生都说,白兰地兑水是最不会变胖的饮料。”
我叫来服务员,吩咐下去。
“包括苏豆豆,桑青她们都认为我认识崔勐光是一场悲剧,但直到现在,我都不这么以为,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没几个月,时间的确很短,但那是我真正投入的一场恋爱,我才不管什么悲剧喜剧,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他,真特么的点背。”
罗罗狠狠地把半截香烟掐灭,又用力碾碎。
宽慰人的话,我还是比较擅长,“每个人都会有一些爱而不得错过的人,但也不全是坏事,这些人会教你成长,我也一样,所以事后也不会后悔。”
罗罗白我一眼,异样的眼神,然后又面无表情地移开。
“你跟崔勐光交往的时候,了解他的过往吗?包括他的梦想、抱负等?”
我突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但还是脱口而出了。
“你现在叫我回忆以前的人和事,我发现很多细节都记不起来了,就连关系很铁的老同学,年儿半载都没个电话,感觉也就越来越淡,但好奇怪的是,有关崔勐光的点点滴滴,至今我都记得很清楚,就像镜子里自己的脸一样。”
我只能沿着话题往下走,“我想对于崔勐光,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也是一样的,只不过——”
“我现在发现,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存在着‘蝴蝶效应’,很多事情开始的时候都很平常,就像我跟崔勐光,如果不是在小餐馆里打架,如果他不去那个他妈勒个巴子的图书馆,如果他没有那个傻b妹子,他就不会进入我的生活,我也不至于是今天这个样子,如果没有河马,我跟崔勐光也许早踏马的结婚生子了,他肯定也不会死,可是这个该死的蝴蝶效应,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宁波,我对宁波腻歪透了,我他妈的现在……”
我不失时机地把酒杯递给罗罗,又给她纸帕,她情绪如此激动,是我没有料到的,不过隐隐地,我竟也渴望着这样的效果,因为“思想的火花往往就是在不断的肢体碰撞中产生的。”
我为自己一晃而过的荒唐念头而心生愧疚,不过也很快转瞬即逝。
“我还有很多问题,或者说不明就里的地方,我以后还会请你喝白兰地,你是不可或缺的,这也是给他最好的纪念。”
同时我端起杯子示意,“那一起吧,跟往事干杯。”
罗罗端着酒杯发起呆来,“就因为他是崔勐光,我才有勇气说,我本来想把我们之间的那点事全都烂在肚里,我已经够腐朽了,我不想他跟我一起腐朽,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关于那个‘河马’,你后来有没有消息?”我小心翼翼地问。
“噢,马中天啊,他被判无期后来又变有期,很多当地报纸都登载了,网上也有消息,你不可能没听说,听说快出来了,保外就医,估计快不行了,这样的人渣怎么不会死啊,拍了几下都没死,脑壳真踏马的硬。”
罗罗愤愤地叫骂道,“真踏马的不公平,你有烟吗?”
“嗯,有的,不过他即便出来了,恐怕也要在轮椅上度过余生。”我忙不迭地掏出烟,递给罗罗。
“原来啊,你啥都知道?”
“知道一点,做过功课,不过还远远不够,我还有个疑问,一个很大的疑问!”我透过烟草的薄雾打量一眼罗罗,这女人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起来挺有感觉,内心希望这样的举措能给我挣点面子。
“尼玛——有屁快放!”
我的脸顿时火辣辣地,“握草,尼玛!”
我没敢骂出来,我假装咳嗽来掩饰情绪,“你在跟崔勐光交往的时候,你还有个男朋友,叫冯什么英俊?”
“靠,这事儿你都知道,真真是服了你,你妈的,你不会连我大姨妈啥时候来都要去打听吧?”
“不,不,这完全是巧合,就像你说的蝴蝶效应,一只亚马孙蝴蝶,扇动几下翅膀,两周后引起美国的一场龙卷风暴,这世上的事情,也的确是如此,暗含许多巧合,冯英俊呐,是我的同事,不过他已经辞职不干了,他老婆去了日本,把他也弄过去了,他给我提供的线索,我才顺着这个摸索至今,大家都从事媒体行业,这完全也能理解,估计他也是旧情难忘,老冯也是个恋旧的主儿。”
在这上面,我的确算是有所隐瞒,其实冯英俊就是我的顶头上司,我这大半年的差旅餐饮发票,还要靠他签字报销,对我来说,冯享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之所以要这么迂回曲折,目的是创造个宽松的交流环境,不给这女人添加不必要的猜疑,这也是老冯支的招。
说起冯英俊,罗罗立马态度大变,“这个怂包,估计到现在都还是软趴趴的,完事还是得靠老婆,实在是鄙视他。”
在营造人设方面,我还有一套说辞,“呵呵,他人比较实在,只不过,不善于把握机会,实际上我们做同事也不过几个月,他就出去了,一个偶然的场合,我跟老冯喝酒,谈及各自的过去,男人嘛,到了一定年龄,都怀旧,都念旧情,他才聊起的这事,凭着媒体人的职业敏感,我立马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纪实体素材,我才——”
看得出,这番演说部分打动了罗罗,从她的表情就看得出,“那他还说过什么?”
我决定采取稳健策略,否则,这女人肯定会有所保留,不难看得出,她对老冯还是心怀不满,我决定好好利用一下,“其实呢,老冯说起过关于你俩的过去,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很在乎你,你是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女人,他对你的爱刻骨铭心,只不过缘分未到,阴差阳错,最后实际上是你甩了他,这一点,他完全没有隐瞒,其实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心里有数,他根本就不是你的菜,完全两种风格,你俩若是在一起的话,他的自卑感会愈发强烈,那也肯定走不远。”
“我甩他?哼!”罗罗掐断烟蒂,异乎寻常的眼神,“你不提他,他在我脑子里都快要蒸发了,实话告诉你,在我这里,我都没把他归到男人这个动物属性。”
我暗自吃惊,没料到罗罗会这么不客气,“这话怎么说呢?”
罗罗脸上满是不屑,“在我看来,虽然他身上也长着男人的作案工具,但纯粹是个摆设!”
“呵呵,这,这叫什么话,老冯也还行吧!”我实在忍不住,揶揄道。
罗罗不耐烦地摆摆手,“有些事,你不必知道的太清楚,我后来发现,我跟他,根本就不能算是恋人,连朋友都谈不上,有关他的事情,以后我在告诉你,别问为什么,反正今天就是不想提,这让我感觉很丢人。”
老冯毕竟是我的头儿,他在我搜集材料的时候,委婉说到过,拍拖时的一件糗事,大致经历就是某天他跟罗罗外出,遇到抢包的蟊贼,轮到出手时自己却先腿软,在众目睽睽之下反被蟊贼踹了几脚,导致罗罗差点被非礼,最后眼睁睁看着蟊贼扬长而去。
老冯对此的辩解是,“打小就是个乖娃儿,从没打过架,也没挨过揍,见到暴力场面就浑身发抖,腿脚不听使唤。”
唏嘘感叹之余,老冯说过,“挺懊恼,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当时没能挺身而出,把美好的感情都葬送了。”
我还是得帮着老冯说话,不为别的,哪怕就为了他一支笔的权力,只要不昧良心,“都多少年了,老冯还是耿耿于怀,要是再遇到那种事情,他连命都能给你,抛头颅,洒热血,你信不?”
罗罗摇摇头,表情出奇地平淡,“我反正是不会信,这些话,连小姑娘都骗不过。”
“过去那么久了,在怎么样也该放下了,要给老冯一次机会,学着跟过去的自己和解,你说呢?”
“那是他的事,说实话,我很鄙视他,对他仅存的一点好感都没有,要我说,他就是个窝囊废,开始追我的时候,我没有拒绝,那是因为我年纪小,情感上还是空窗期。”
“呵呵,感觉你当时就很爱憎分明,你不仅在气质上吸引异性,而且还气场十足,并且——”我搜肠刮肚想找个美词奉承她,但最终还是卡壳。
“他最后又纠缠了我一段时间,不过,我决定不搭理他,就不可能在给他一点点的幻想,我当面给他写了分手信,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就这样的性格,一旦决定,绝不拖泥带水。”
“你的方式特招人喜欢,换作是我,也会对你穷追不舍,嘿嘿。”我难为情地嘿嘿一笑,大胆地端详起罗罗光洁的脸蛋,有关老司机撩妹的套路,我也略懂一二。
罗罗睥睨着我,我个人觉得,老冯多年前留给她的坏印象,现在也转移到了我身上,看她的眼神儿,我连起码的尊重也难获得,我感觉在她眼里,我像自己像个动物园的猴子。
“女人真特么的是个怪物”,我暗想,不过,现在还不是顾及颜面的时候,“我也觉得这个故事值得深挖,但就牵扯面来说,跟老冯一点关系都没有,再说,他去了岛国,怕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我跟他也没啥私交可言。”
罗罗又燃起根烟,猛吸一口,好像一下子看穿了我,“你也许想了解我跟他是怎么分手的,想知道我和他有没有上过床,甚至想了解我和他都用过哪种姿势?”
我有点目瞪口呆,感觉血管里的液体直往上涌,犹如惊涛骇浪,卷起了千堆雪。
罗罗缓缓地吐出一口浓烟,“其实他连我的手都没摸过,不是他不想,是他压根就不敢,对于冯英俊,充其量我只是利用他而已,我想叫他给我办点事,但到最后我发现,他完全不是我要的那种人。”
“是你觉得崔勐光是最佳人选的时候,你才跟冯分的手吧。”当我准确判断出她的底牌,我开始反击了,“你觉得崔勐光可以帮你完成一些事情,你是利用了他的善良?”
罗罗显然没料到我竟会如此大胆,“你——你特么的不要没事瞎逼逼,以为自己啥都知道。”
关于人性善恶论调,我从不自诩,但我多少还算有点研究,从事媒体工作多年,专业跟人打交道,三教九流,各色人种,一般来说,见上一次面,聊过一回话,基本上都可以大差不差判断个七七八八。
如果拿捏的精准,我会直戳对方痛点,不必顾及对方情面啥的,单刀直入,就是这么直接,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要么被人家痛扁一顿,要么,就乖乖地被你牵着鼻子走,顺便说下,由此,我至今还没挨过揍。
一般说来,一个人,对于自己的不堪往事,一般都不会实话实说,聊及过往,不可能不加以修饰,这是人之本性。
我的这篇文字,重点描述的就是若不修饰就活不下去的人类之本性,甚至可以这样说,人就算死都不会放弃修饰,还有就是,人性,的确禁不起考验,可见人的罪孽之深。
我已经做好了她拍桌子甚至砸我烟灰缸的心理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罗罗的态度竟逐渐缓和下来,“好吧,你赢了,如今他人都不在了,我还在意什么呢,还有烟吗?”
我赶紧把原装双喜贡献出来,拆包,抽出一根双手呈上,我给自己也点上一支,“人呐,得越活越明白,大家不是常说那句话嘛,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谁都不知道,你知道了又能咋样?不一样无力改变吗?”
她的半截身子又陷入烟雾,这女人倒是一点不造作,十几块的烟也能抽,不装不作,这一点我比较欣赏。
估计是吸饱了,罗罗缓缓吐出一句,“你说吧,叫我怎么配合你?”
说实话,刚才我是冒着被烟灰缸拍脑袋的风险来准备谈话的,但到最后没看到飞沙走石,却等来了风和日丽,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并开始有点小得意,我觉得可能是我略带忧郁气质的眼神,或者是那具散发着雄性荷尔蒙味的男性躯壳,发挥了功效。
好了,有点跑偏了。
我故意扒拉一下花费了五十块弄成的发型,我相信,这招管用,特别是对熟妇,“最好还是少留遗憾,比如说崔勐光,他带走了很多我欲求不得的谜底,现在也没机会求证,这是相当遗憾的事儿。”
罗罗把脸一横,“那又怎样?”
“像当年一样激烈地爱,像现在一样平静地痛,还能容忍我的絮叨,我相信,若干个日子过后,也许十年八年,你回过头来看,就今天下午这个茶座,你喝过的白兰地跟抽过的烟,意义都会不同,对你我来说,同样如此,我希望能够完成这个作品,赋予它足够的历史责任感,同时,我希望我的儿子长大后,也有可能阅读他爹当年的作品,并能内心无比自豪地给他的同学介绍他爹地的作品。”
我真特么的为自己感到骄傲,竟能不带草稿一气呵成,说出如此蕴含哲理的话。
“若要感动别人,就先打动自己”,此话不虚,我暗自窃喜,对接下来的对话信心倍增。
罗罗叹口气,像是被我征服了,“我相信一见钟情,自从我跟崔勐光在小餐馆事件中认识之后,我就开始喜欢上他,我是认真的,我能确定他当时也很认真。”
我面带盈盈笑意,内心却是七上八下,我打算直击对方要害,“崔勐光帮你做了你想做却又不可能做到的事,可悲的是,这点,崔至死都被蒙在鼓里,我真为他鸣不平。”
罗罗开始变得支支吾吾,“一开始,我是有点私心,但后来,我是百分百投入的,我的性格你不了解,我一旦认定一个人,我就能做到抛弃所有去爱他,更不用说,他还救过我,你叫我为他去死,我眼皮都不带眨一下,你信不?”
我嘴角一咧勉强堆笑,“那事儿发生之后,据我所知,之后你们再没见过面,他出来后去找过你,但你已经搬家了,所以至死他也没能见着你。”
罗罗勾着头,我看不到她的脸,不知道此刻她内心的真实感受,我估计会不大好受,否则,就太没良心了。
罗罗抬起头,眼里噙着泪,“那事情发生后,我把徐枫赶走了,后来我把房子也卖了,我真的好后悔,我应该等他回来,可是,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我递过去一张纸巾,我相信,此刻,她应该用得着,“你可以想象一下,刚经历过牢狱之灾,出来后,他的那种失落,那种彷徨,他鼓足勇气去找你,希望你可以给他抚慰,但开门的是陌生人,他没有你的联络方式,他内心会有多失落。”
罗罗开始低声啜泣,尽管她还在尽力抑制情绪,但我知道,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悄然崩塌,妆容已花,她也顾及不到了。
欲速则不达,这道理我还是懂的,那今天就到此为止,目的已经达成,我打算见好就收。
“你外表刚强,内心却无比柔软,我刚一进门,第一眼见到你,就有这种感觉,我们一定能成为朋友,无话不谈的那种,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
恭维是一门艺术,当然拿捏时机也很重要。
“切!”
罗罗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势,但我明白,她已经开始接受我了。
我声情并茂,相信可以打动她,“我搜集到的资料相当有限,这点我承认,因此,我才更看重面对面这种方式,可能有些话,我会比较直接,但请你相信,我不是有意冒犯,我能做的,是在事实论述尽量求真的基础上,保持客观公正的立场。”
事实证明,我已无限接近成功。
罗罗恢复了常态,“哼,要是你连这副德性都没有,以后,你想再见我的机会几乎没有,更别妄想我会多说一句话。”
我脸上热辣辣的,“以后的事儿谁又能说的清呢。”
我暗自思忖,转念间又心平气和了。
罗罗还想抽烟,但被我制止,“你已经抽了不少了,抽多了不少。”
罗罗勃然大怒,“你管我!”
是啊,我管她什么呢,我有什么权力管她呢,但愿她不要看出我的别有用心,我叹口气,把烟扔给她,“不好意思,见谅啊。”
罗罗把烟点上,半截身体又陷入团雾之中,若有所思,又顾虑重重,她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梳理思路,这个时候,我保持安静,该是明智的选择。
剩下大半截烟,罗罗又掐灭,这在我看来,实在是一种浪费。
罗罗叹口气,又呷口白兰地,像是又找回了状态,“要不是后来的倒霉事,说不定我也会成为作家或者是艺术家,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包括我跟崔勐光同居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得,想忘都忘不了,只是我没能力写,我以前特爱画漫画,画画还可以,动笔真不行。”
我对罗罗潜意识方面的把握还不太自信,我只是隐约觉得,只要我继续保持这该死的男性魅力,在耍一点小聪明,外施一点小伎俩,她应该会乖乖就范,后来的经历证实了我的想法。
我委婉提出,“可否可以获取与崔勐光有关的文字资料,比如书信往来,随便什么都行?”
我言辞恳切两眼放光,希望得到积极回应。
罗罗直截了当地当场拒绝,“自从离开那该死的学校后,多少年都没摸过笔头,要是你运气够好,也许我还会口述给你。”
这是个看起来并不算坏的结果。
罗罗接着做出解释,“我现在连握笔都感觉不舒服,唯一动笔的机会就是办证签名啥的,写的字也超难看,小学生都比我强。”
我微笑着点头,算是回应。
罗罗突然匪夷所思地将身子探将过来,半是戏谑的腔调,“你闻闻,我身上有没有墨水味儿?”
我眨巴下眼睛,依稀瞥见胸衣里面的白色半球,一种奶腥味扑鼻而来,我清醒地意识到某个地方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