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枪与玫瑰
桑青是我在社会上认的干姐,大我三四岁,长得眉清目秀,腰细腿长,相当有男人缘,在她那个圈子里,用桑青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可以呼风唤雨,相当有号召力”,绝对是个大姐大级的人物,我很粘她,可能骨子里有一些臭味相投的东西吧。
桑青跟徐枫住同一个小区,只不过那个小区够大,四个方向都有出口,不大容易见着面。
实际上我从来都是直呼其名,我才不在乎那么多,我并不否认曾经叫过她”阿姨”,当然是很违心的叫,按道理说,徐枫住的那套房子,我才是法理上的主人,那是我爸活着的时候购置的不动产,继承权肯定是我,我爸跟她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约定,你说,一个老男人跟一个不要脸的婊子之间还会有啥约定?
只可惜,我爸也没享受几年艳福,他也是活该,抛弃发妻,连亲生女儿都不管不问的人实在没资格当爹,这导致我跟他之间的关系一度变得很紧张,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我,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还不如“浪淘沙”里的小妹,他在各种不同的女人身上不知道花过多少钱,出手很大方。
我妈就是被他活活气死的,我妈是个命苦的女人,一点都没享到他的福,他给我妈看病的钱,还比不上打发小姐的小费,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的老婆这么抠门,实际上我妈是被他精神上折磨死的。
我爸真正有钱也就几年工夫,钱来的很快,我只管花钱,我从来也没问过他做的是啥生意,问他他也不会告诉我。
钱多,真的是一点都不好,特别是来路不明的钱,要不,他也不会这么早死,社会有多阴暗多复杂,我是后来才体会到的。
自从我爸不明不白死了以后,我就很少再到徐枫那儿去,以前回去基本上也是为了钱,我这个人比较没良心,有钱的时候,我不会往她那儿跑。
我变坏也是环境所致,我不变坏我就没法在这个环境中生存,人总是要生存的吧
我的那些朋友,后来是一个都没联系了,我想在大脑里把她们统统都抹去,重新开始生活,却发现一切变得更糟,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但我没得选,我想这就是命吧。
我后来的许多事情,包括崔勐光在内,都给我一种感觉,就是这一切对我而言,都是命中注定的,我躲不过,因此我也不后悔。
临近午夜,桑青开车带着罗罗去长丰一家酒吧,蛮暧昧的名字——枪与玫瑰,圈子里小有名气,这是罗罗第二次来,第一次也是被桑青拉去的,半个月前。
吧台里不断旋转变幻的灯光像是要把天花板撕裂一般,罗罗适应不了里面的光线,场地并不大,置身其中感觉整个身体都像是被网袋包裹着,连喘气都困难,踩在松软的地板上,给人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几个模样怪异的男女在台上搔首弄姿,互相之间配合着做出夸张的肢体动作,桑青早已见怪不怪,罗罗有点头皮发麻。
罗罗紧张地适应着里面的一切,找好位置坐定,桑青点了两打纯生和两瓶干红,一碟开心果,一碟鱼皮花生,开始看表演。
此时,两个裸露上身的男子绕着柱子不断地扭动身体,偶尔摆出酷酷的造型,罗罗不时发出惊呼:“哇,哇,这还是男人嘛,把女人都比下去了。”
桑青只顾着喝酒,头也懒的抬,“咋呼啥,还有更厉害的,你都没见过,这算什么!”
桑青夸张地比划起那种水陆两栖动物走路的姿势,罗罗瞪大眼睛,“啊,真的吗?”
“当然真的。”
“你是不是领教过?”
桑青白了罗罗一眼,“就是看你快毕业了,才带你过来见见世面,这算啥呀。”
桑青诡谲地笑笑摆摆手指,罗罗凑近去听,“好戏还在后头,就看你能不能扛到那个时候来,来喝酒!”
桑青一仰脖,咕嘟咕嘟,一罐纯生干了,罗罗分三次才干掉。
不出所料,没多久就有人凑过来献殷勤,几杯干红下肚,罗罗也快找不着北了,目光变得游离,桑青被一肌肉男拉去跳贴面,罗罗站起来想去洗手间,却身不由己被拉进人肉丛林。
一个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小男人勾着罗罗腰肢,小男人脸颊上都是汗珠,不知是内心紧张还是身体躁动所致。
罗罗渐渐适应了节奏,身体随着鼓点扭动起来,手臂搭在小男人肩膀上,小男人卖力地配合着罗罗。
趁着中间休息的空档,桑青把罗罗拉到一边,凑近罗罗耳边,“看你马上毕业了,姐今晚给你办个成人礼,放心吧,有姐在!”
罗罗木讷地点点头。
桑青的舌头有点打结,“姐保你不会有事儿!”
越是接近午夜,音乐就越撩拨,在酒精的催化下,不少人都已经有所斩获,有些辨不清脸的异类压抑不住内心的燥热,在光线暧昧的吧台一侧,旁若无人地扭动起水蛇一般的肢体,罗罗不禁一阵眩晕。
罗罗还在发呆,被桑青从吧台上一把拽出来,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瞥了她俩一眼,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刚才那个眉清目秀的小男人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
快到门口,桑青拍他的肩,“你妈,今晚肯定给你,烧过高香,你,今晚撞大运了。”
桑青的舌头都僵直了。
小男人诚惶诚恐地扫了眼罗罗,一步一趋地跟在后面。
男子把车开过来,桑青软塌塌地坐到副驾驶位上,桑青扭头示意罗罗,罗罗有点迟疑,不过最终还是进了后车厢,小男人也跟着坐进去。
车子开到一家宾馆的停车场,看得出男子应该是轻车熟路,他直接到前台拿房卡,前台姑娘的态度也是出奇的配合。
男子把房卡交给小男人,摸他的脑袋,以示鼓励,“表现好点,哥下次还会带你出来玩。”
小男人鸡啄米地点头,直到这时候,罗罗才看清楚他的脸,嘴唇上面一层细细的绒毛,额头上还有颗未熟的痘子,明显还带着孩子气。
小男人哆嗦着手开了房门,罗罗站在门口,迟疑着不愿进去,不过最终还是被桑青一把推搡进去,小男人不知所措,嘴角咂巴几下,表情极其尴尬。
罗罗也想过离开,但意识并不受身体支配,初始还略感不妥,但看到小男人的窘迫样儿,罗罗倒是开始放松了,“喂,你咋不说话呀,刚才你不是很疯吗?”
小男人低头不语。
罗罗倒杯水,先湿润下嘴唇,又递给小男人,“出汗了,你的衣服都湿了,一身臭汗,洗澡去!”
小男人一动不动,端杯子的手臂在瑟瑟发抖,“姐,我真没,真没干过这事,我不骗你。”
小男人的脸涨得通红,手在使劲地揉搓茶杯把。
“小心水溢出来烫着你,宾馆的杯子,搓坏了是要赔滴。”罗罗没好气地提醒他,小男人这才把杯子放下。
罗罗去冲澡,完毕后裹浴巾出来,跳到床上,用毯子裹住身体。
小男人最后还是进了洗手间,在里面磨蹭了半个多小时。
完事,小男人穿个四角大裤头,从洗手间蹑手蹑脚地溜出来,罗罗差点笑出来,小男人机械地挪到床沿,挨着罗罗躺下,眼睛直盯着天花板,身体直挺挺地保持不动,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罗罗瞥他一眼,故意把裸露的香肩堆到他面前,小男人还是上身挺直,无动于衷,像是死人一般。
罗罗恶作剧地用头发来骚扰他,发梢在他嘴边蹭来蹭去,小男人把罗罗头发扒拉过去,一翻身,背对着罗罗,罗罗惊呆了。
罗罗突然想起桑青给她的“爱喜”,罗罗喜欢那种清淡的味道,从包里摸出一支,划根火柴点上。
罗罗碰下小男人的胳膊,“你要吗?”
小男人像是触电一般,身体紧缩一团,“啊,不,我还不会抽。”
这个时候,隔壁那对男女可是绝不会浪费一分钟,罗罗跳下床,耳朵紧贴墙壁,由于太过投入,连浴巾悄然滑落都不知晓,于是整个身体都暴露在光线暧昧的房间里,可惜小男人连正眼都不敢瞅,这与其在酒吧的时候判若两人。
房间隔音相当不错,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罗罗失望地撅起嘴,浴巾索性也不披了,“他俩会这么乖?我才不信。”
罗罗心不在焉地手搭在小男人肩上,极大地出乎意料,小男人突然把头埋进罗罗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罗罗慌了,一把推开他,“哇靠,我没欺负你吧,你咋吓成这样?”
罗罗光着脚丫跳下床,小男人哭得更厉害了,简直是泣不成声。
罗罗没好气地把窗帘拉开,又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大,像哄小孩一样抚摸着他脸蛋,以安抚他情绪。
好大一会,小男人情绪才算平复,“我还在二中读书,班主任今晚肯定会去查寝,万一查到我就死定了。”
罗罗恼火地揪他耳朵,“瞧你这个——出息样儿,没准备好你就跑出来玩,潇洒个屁啊,刚才你不是很雄性激素吗?也很厚颜无耻吗?你的男子汉气概都跑哪去咯?”
小男人愧疚地低下头,身体还在轻微抽搐,罗罗轻抚他头发,试图平复他的情绪,但胳臂一触碰他的身体,小男人立马触电似地弹开,“我们还是,先穿好衣服在说吧。”
罗罗忍不住格格笑了,“小屁孩可真有意思。”
小男人又哭丧起脸,显得极其悲痛,“我跟我女朋友都好两年多了,我跟她,初中时候就好上了,可是——”
“好啦,好啦,我可不会安慰人,本来还指望你安慰我呢,”罗罗起身坐到椅子上,“就你这个出息样儿,是个女孩子都不会鸟你,早晚也得被甩,鄙视你,非常的鄙视,你知道吗?”
“嗯。”
“那你还到酒吧找刺激?这是你来的地方吗?”
“不是!”
“还好,你遇见的是我,要是换作别人,”罗罗原本想把桑青的名号报出来,吓唬他,但转念一想,这对他来说不见得有用,“我算是彻底地服了你。”
“一定不能让班主任知道,要不我就死悄悄了,一辈子就完了,我妈心脏不好。”
小男生羞赧地把头埋进臂间,似在喃喃自语。
罗罗像心理医生一样跟他谈心,竟然也讲了一通大道理,最后小男生眼含热泪,满怀感激地穿好衣服,最后几个扣子还是罗罗帮他系的,“这么晚了,你还能回宿舍?”
“我在外面瞎逛一会,去同学家里凑合一夜,早操还要点名呢。”
送走小男生后,罗罗极其郁闷躺床上看电视,啥时候睡着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