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恶僧
盈月寺山道上。
络绎不绝的香客中，一个衣衫褴褛，十三四岁的少年格外显眼。
离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尿骚气。
昨日里张书剑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只可惜今日他还未入山门前，就被从旁伸来的一只手给拦了下来。
他顺着这只手望去，一名知客僧正吸着鼻子上下打量着自己，脸上满是嫌弃。
他向周围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一身又脏又臭的乞丐打扮，的确与周围来往香客格格不入。
“这位神僧，我识得木鱼大师！”
他凑近了那名知客僧，故作神秘地小声说道。
“谁？”
知客僧听完却是一愣。
他暗骂这知客僧破坏了自己神秘的气场，只好连说带比划地又高声说了一遍。
“木鱼嘛！木鱼和尚，就是那个那个这么胖，这么高，凶巴巴那个！”
他话说一半时，一个宝相庄严的年轻僧人不知打哪凑了过来，看神情似对他所说内容极感兴趣。
那知客僧虽看起来年纪更大，但却对着那年轻僧人叫了声“了尘师兄”。
了尘在那知客僧耳边说了几句话，那知客僧便点点头退到了一边儿去。
“小施主，你怎会识得我木鱼师叔？”
“何止认识！他巴不得我做了他徒弟呢！哎？他既是你师叔，那咱们以后就是师兄弟啦！”
了尘望着张书剑激动兴奋的神色，眼神中却有寒芒闪过。
“小施主福缘深厚，竟能得木鱼师叔青睐，当真难得。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张书剑欢天喜地跟着去了，两人一前一后，一路进了寺门，了尘带着他七转八转之下，来到一处僻静的厢房外停了下来。
了尘伸手在紧闭的门扉上轻轻一推，转身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厢房门吱呀作响，房内寂静无声。
张书剑向内一望，心中立时生疑。
“里面又没人，来这干嘛？”
“小施主可先在此等候，我这就去请木鱼师叔过来相见。”
“那干嘛不直接带我去见他？”
“木鱼师叔自回来后，这几天一直都在闭门清修。”
张书剑听到这里，心中已大叫不妙，他分明昨日才与木鱼分手。
“哦~那他有没有提起过我？”
“他老人家时常惦记着小施主，经常将你挂在嘴边呢。”
“是吗？他提起我时都说什么了？”
“他老人家哪会与我说这么多，平日里我们想见他老人家一面都难得很。”
了尘见这少年迟迟不进房去，只在房外东拉西扯问些问题，神色竟有些紧张起来。
他微微偏头四下望去，此处虽僻静，但仍有三三两两的香客从此路过，正向这边看来。
了尘正要回身相劝，忽然身畔一阵风过，那少年竟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他吃了一惊，一边暗骂自己托大，一边两步间便赶了上去，伸手抓向他后背。
“杀人啦！妖僧杀人啦！”
这一喊起来，四周立刻便有不少人聚了过来，待众人见到一年轻僧人手中提溜了个小乞丐时，心中都已了然。
“多半是这小贼偷东西，被逮了个正着！”
了尘本不欲将事情闹这么大，他见周围围上了好些人，只好将张书剑放回地上，顺坡下驴道“小施主，你偷了咱们的东西，本来咱们也没为难你，你又何必扰了这佛门清净？”
张书剑整了整衣服，眼珠子一顿乱转。
“你胡说！分明是你见我衣服破烂，便不由分说地伸手打人，想将我撵走！好啊，原来这佛却不是人人都拜得的？”
了尘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少年言语犀利，竟似是要挑拨起众怒来。
自己稍有不慎，万一坏了宝刹名声，到时候师父知道了
了尘面色骤然一黯，再开口时，声音竟已微颤。
“阿弥陀佛，小僧本想给小施主留个情面，既然小施主如此执迷不悟，那可敢将胸口的物事掏出来给大家瞧瞧？”
张书剑心道“你若赖我撒泼捣乱，破坏寺内建设，凭我这身打扮我还真得好好寻思寻思才能脱身。可是你竟蠢到污我偷东西，我又不曾真偷，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他想到此处，极轻蔑地嗤了一声。
“掏出来给你看看也可以，只是你得先说清楚，我偷了什么东西？”
“一串念珠。”
“若我没偷，你又该如何？”
“那小僧定当向小施主赔礼谢罪。”
“还要任由我自由离去，不可阻拦！”
“那是自然”。
张书剑只觉胜券在握，一时间笑容满面，大大咧咧地对周围人拱了拱手道“各位叔叔阿姨，请大家看好了，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偷他的什么破念珠！”
他说罢便将怀中物事尽数掏出，高高地举了起来。
其实他怀中只有几枚路上吃剩的野果，他虽摸着感觉似乎多了几个，但却浑没在意。
他志得意满地看着了尘，等着看他出丑，却没想到了尘也正用同样的神情看着自己。
他一愣神间，周围已是一片哗然，怒骂声不断。
他心中奇怪，将几枚野果举到眼前定睛一看，顿时愣在了原地。
哪里有什么野果了，他手中拿着的正是一串晶莹剔透的念珠。
这念珠是用上等材料制成，每一粒珠子大小倒都与野果差不多，望之极是华美。
旁观众人见了这念珠成色，就知道绝不会是这乞丐模样的少年能有的东西。
张书剑不知了尘使了什么妖法栽赃自己，但显然眼下已不会有人再相信自己了。
“冷静冷静，我若要脱身，必须另想他法，不要在此处纠结！”
了尘口宣佛号，声音也不如何响亮，但却压过了一众怒骂声，使场子重新安静了下来。
“罢了，念你年纪尚小，咱们便留你在寺中洒扫几日，让你在佛前静思己过即可。同时咱们寺中还可供你每日餐食住宿，使你不必再小偷小摸，如此方显我佛慈悲之心。”
了尘眼见尘埃落定，刚刚松了口气。
不料张书剑却忽然指着周围人群大骂了起来。
“小爷我就是走到哪偷到哪，盯上的东西从不失手的神偷！我记住你们这些人的模样了，你们回去可都看好了自己家里值钱的东西，等小爷下山了，非去给你们家里搬空了不可！”
众人此时本来都快散了，但见这小贼竟然如此猖狂，纷纷义愤填膺，当场就要把他扭送到官府去。
张书剑见自己计谋奏效，当下又瞅准了一个叫得最凶的汉子，打算扑上去连撕带咬，将事情进一步闹大。
哪知了尘早有提防，见他脚下一动，也是一步踏上，只是这一步却比那少年快得多。
他伸手抓住少年胳膊微一用力，口中说道“不可胡闹。”
张书剑吃了这一抓，只觉痛入骨髓，同时半边身子都酸麻起来。
了尘用眼神招呼来两名僧人安抚众人，自己则趁乱连提带拖地把少年带到僻静处。
眼见四下无人，他再不敢怠慢，伸手便在少年颈后一斩。
张书剑眼前一黑，顿时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