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情关
进忠最近伺候在弘历身边,只觉得弘历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前一秒还好端端的,后一秒不对劲就有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情突然生气。
现在气候渐渐转凉,这都已经快入秋了,怎么弘历的脾气还火爆起来了?
进忠如今成了御前最得脸的太监,手下也收了徒弟,这小太监名叫小顺子,为人机灵有眼色,察言观色更是一流,颇得进忠青睐。
但这时候从养心殿里伺候出来,也是一脸的憋屈。
“师父,皇上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奴才实在是惶恐啊,这可如何是好?”
进忠略微沉吟,摇了摇头:“还能怎么办?把脑袋看好吧。这令贵妃自从上次御花园里唱了一首昆曲后,就再也没主动找过皇上,娘娘不来,皇上也不去,咱们夹在中间只能小心点了。”
小顺子压低了声音:“可师父不是和令贵妃素来有交集吗?何不去劝劝贵妃呢?”
听见这话进忠视线渐渐恍惚,又想到了曾经那个雨夜,彼时魏嬿婉还是启祥宫里任人欺负的宫女,孤立无援,深陷黑暗,不知怎么,他一眼就望进了魏嬿婉的眼底。
在风雨交加的夜晚里,他却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朗朗繁星。从此那场大雨在他生命里,一下就是一生。
从魏贵人到令贵妃,他早就知道,像魏嬿婉这样的女子本就是不平凡的。
他已经无法猜准魏嬿婉的心思,也不能再掌控她的任何事情。
进忠从来不是掌局人,他是她的刽子手,仅此而已。
他语气淡淡,也难掩落寞:“就算有几分交情,奴才是奴才,娘娘是娘娘,究竟是不一样的。”
弘历心头有魏嬿婉,他再怎么得势,在天下之主面前也像一粒尘埃。
可偏偏是这粒尘埃……这粒小小的尘埃落在早就干涸的心里,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成了绿意盎然的大树。
但还不够,他不够拥有那样美丽的凌霄花,因为比他更繁茂的大树另有其人。
不知何时,进忠曾经偶尔还会有些越矩的举动现在收敛了。
或许是无数次看见弘历和魏嬿婉一起写诗作画时,或许是看着弘历为了魏嬿婉一次次破例时。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两人皆是有情人。只是被自己困住了而已。
人心难测,情关难过。
他日史官笔下,也只会写上弘历与魏嬿婉两人的名字,或许还会被后人口口相传,赞美这段佳话,赞叹魏嬿婉的人生几经波折,终得光明。
史书上的几行字就能记下一个人的人生,可他注定连那几行字都没有了。
也罢,既做不了主角,那便做个看客。
他只愿自己可望不可即的那朵凌霄花扶摇而上,永远生在高处被人仰望,就已经足矣。
虽然史书上不会有他的身影,至少魏嬿婉记得他的姓名。
另一头,弘历才批完今日的折子,正打算缓一缓,便见敬事房的人把牌子端了上来。
“皇上,该翻牌子了。”
弘历随意扫了一眼,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才沉声把进忠唤了进来。
“今日可有嫔妃过来请安?”
弘历之前说了谁来也不要打扰他,进忠听见他现在才问,才说了意欢和陈婉茵午后来过。
没有听见魏嬿婉的名字,弘历眉头一皱,随后又想到魏嬿婉身子不便,没来请安也正常,他轻咳一声,复又问道:“那就没有人来请过朕去用晚膳吗?”
进忠哪里不知道弘历的心思,只是魏嬿婉确实没有来过,他也不可能瞎编。
“回皇上,没有……”
果然,前一秒还算平静的弘历,瞬间表情就不好看了,直接把送牌子的人赶走了。
“没规矩,都是些没规矩的!把牌子拿下去,朕从今日起谁也不见!”
敬事房的公公满脸写着苦闷,连忙点头哈腰地退下,生怕晚跑一步弘历的怒火会烧到自己的身上。
进忠身形一僵,直觉告诉他现在不妙,弘历盯着进忠,忽然又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朕喜怒无常啊?”
进忠慌忙跪下:“奴才不敢。”
深吸几口气后,弘历终于回归到了之前那副说什么话都平静如古井的表情。
差点就过火了,身为君主怎么可以如此暴躁,为何这一世比前世更加在意?哪怕想起来就会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你起来吧,朕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
弘历的变脸速度极快,进忠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弘历就已经把情绪稳定下来了。只是他还是担心弘历时不时又炸一下。
“对了,令贵妃身怀有孕,眼见再过段时间就要临盆了,太医是怎么说的?”
听起来是不经意间提起的语气,但进忠深知弘历挂念魏嬿婉,回复起来也认真:“娘娘一切都好,就是睡得不太安稳,皇上不如去看看娘娘吧?”
听见魏嬿婉睡得不好,弘历的眼神又是微微一动,迅速给自己铺好了台阶,并给魏嬿婉找好了理由,但语气还是听不出波澜:“睡得不好?怪不得最近都没有来找朕,朕朝政繁忙,忽略她也是无意之举。今晚就摆驾永寿宫吧。”
进忠闻言心中一喜,连忙称是。弘历在进忠退出后,面上平静的假面又摘了下去,眼睛里泛起了些许涟漪,缓缓弯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