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世事本荒唐

    如懿此番来找凌云彻，一是因为不放心凌云彻，二则是想和凌云彻说说知心话，否则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漫漫长日。

    可是凌云彻如此冷淡的态度实在是刺痛了如懿。再次开口时，心中就像被压了千斤重的石头一样，让如懿无法呼吸。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欠你的……”

    她说来说去，也只是在道歉，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美人哭起来是梨花带雨，可如懿现在憔悴潦倒，哭起来的样子反而让凌云彻心里升起了淡淡的厌烦。

    凌云彻直接给如懿加的一层层滤镜这时候突然失效，他忽然发现如懿好像真的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和自己心里面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如懿没有皇帝宠爱，没有贵妃的权势，也再也不能继续靠光鲜的外表维持体面。

    越想凌云彻越觉得自己好像无形之间犯了个大错，可是现在悔也来不及了，一个在守冷宫的太监还能有什么希望呢？

    他抿了抿唇瓣，望向如懿：“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要回去继续干活了。我瞧你的样子，也过得不容易。现在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做？”

    如懿的目露茫然，将无奈与委屈深深按在内心的最底处。

    现在她已经是跌入谷底，失了君心又失了人心，身边也没有可以依靠的力量，即便想要逃避现实，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已然无力回天。

    “我也不知，但想必总有一天会有转机的……”

    这话说出来连如懿自己都不信，声音都放得极轻，尾音都带了点颤抖。

    凌云彻听了后心中愈发不是滋味。他现在竟然觉得如懿真的是毫无自救能力，若是换成魏嬿婉，一定不会就此听天由命。

    但凌云彻也忘记了自己和如懿也差不多，都是自己不努力，指望着别人的人，执着的也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所谓真情。

    “你就这样认命了吗？曾经令贵妃也是深陷困境，可是她依然靠着自己走出来了……我想，或许你也可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凌云彻在这时候正好想到了魏嬿婉，就拿来把她和如懿与之相比。可对于如懿来说，这简直是往她的最痛处上踩。

    她眼带泪光，凌云彻这句话无疑让如懿再次遭到重击。

    “凌云彻，你怎么能把她与我相比？魏嬿婉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她为了想要的地位权势是可以不择手段，这些我做是不出来的。”

    凌云彻像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缓缓道：“可是她至少可以活得很好。”

    如懿失望地摇摇头，觉得凌云彻也陌生起来，难道她视为知己的凌云彻竟然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吗？

    难道自己现在失去了身份，失去了权利，容貌也不似以前，所以凌云彻待自己的态度也就改变了？

    “我没有想过你也会是这样的，罢了，你最近也过得不容易，恐怕心情不好，我过几天再来寻你。”

    如懿倦倦地丢了这么一句话，就失落地离开了，每走一步心就沉了一下，难免又想到了自己梦里姑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一生没有半点真情和温暖，也许凌云彻只是因为接受不了这种变故才会这样说。

    至少凌云彻当时是不惜付出性命帮助自己的。

    如懿想到这里稍稍宽慰，心口到底舒坦了一点。可是她却没有想过，这世界上多的是愿意为爱付出性命的人，可是却鲜少有人能够为了去爱面对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并且数十年如一日的不变心。

    当臆想中的人与幻想的爱与自己的理想状态有一点点不同，随之而来的就是争吵不解与失望了。

    这也是弘历没有直接杀掉凌云彻的原因，他经历过生死，早就明白死亡不可能摧毁一个人，唯有活着才能磨灭一个人的灵魂。

    死亡不需要勇气，活着才要。

    凌云彻望着如懿远去的背影，换作以前他又会心疼如懿，现在无论怎么样，他都无法再有那种感觉了。

    如懿的人淡如菊变成了软弱逃避，脱俗通透变成了执念如影，护不了自己也护不了别人。

    明明是把如懿当成一道皎洁的月光，当作心底最深最美的梦。可是他看如懿就像在看真实的自己。

    一样的平平无奇，一样的茫然无望，一样的……不敢面对现实，只敢沉迷于旧时的回忆。

    可悲可叹，又可气。

    只是凌云彻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现在只会选择避免见到如懿，再去把心灵寄托重新放到魏嬿婉身上。

    凌云彻像如懿一遍遍重复着墙头马上一样，反复说服着自己。

    他是被魏嬿婉抛弃的，是魏嬿婉没有选择他，他落到这样的地步是因为他重情，他还有爱，只有这样凌云彻才会觉得自己没有那么不堪。

    纵然懦弱，至少“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