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情变
曾经对凌云彻来说，白天和夜晚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该当值的时候他就去当值，不当值时，闲暇时光自己还能和赵九霄一起喝喝酒，夜晚睡前再想想如懿也就足够了。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这样平平淡淡过去，可谁曾想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最终凌云彻还是因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惨痛代价。
而金玉妍被打入冷宫后就一直一言不发地看着房梁，双目都彻底失去了光亮。
几个小太监把馊了的饭菜用桶装着提到了院子里，很快就有疯疯癫癫的妃子扑过去抢，抢得快的还能抢到半个干馒头。
金玉妍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依旧木木地坐在原地。
其中一个瘦长脸的太监注意到了，挑起了眉头：“哎，新来的那个一直不吃东西，不会饿死吧？”
另一个看起来长得有些精明的小太监啐了一口：“这冷宫里死的人多了去了，多她一个也不多，再说了她曾经还是妃子的时候欺负过令贵妃，这后宫现在谁做主你还不清楚吗？要是同情她，倒霉的就是咱们了。”
本来没有反应的金玉妍听见他们谈论到了魏嬿婉，立刻像疯了一样在原地大喊大叫。
“樱儿，你这个贱婢！本宫当初就应该直接杀了你。”
精明的小太监大步走上去扇了她一个耳光：“呸，自己都成这样了还说胡话，真以为你还是娘娘呢。瞧不起奴才，现在还不是活得比奴才还不如！”
她原本妍丽动人的脸庞现在沾满了脏污，被扇了一巴掌后脸部高高肿胀了起来。
金玉妍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双眼通红：“本宫没错……谁让她这么不安分……”
说到这里，金玉妍神情一变，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死死攥住了眼前人的裤脚。
“王爷在哪里……不要伤害王爷……魏嬿婉那个贱人不会放过玉氏的……”
精明太监见金玉妍这样疯傻，更觉得晦气，把她踢到了一边，他这一脚很用力，金玉妍剧烈地咳嗽着，嘴角溢出了血迹。
正准备去倒恭桶的凌云彻撞见了这一幕，一时间竟完全忘记了金玉妍以前是如何欺辱魏嬿婉的，心中泛起了几分不忍。
可是他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日日都被其他太监嘲讽，做着最脏最累的活，哪里敢对别人指手画脚。
等四下无人时，凌云彻才找到机会悄悄塞了半个饼到金玉妍手里，他压低了声音：“快吃，别让别人看见了。”
谁料金玉妍并不领情，她虽然啃着饼，但阴恻恻地看着凌云彻：“你为什么帮我？”
“只是看不惯而已。”凌云彻停顿片刻才道。
金玉妍忽然又笑了，表情极其古怪：“你是魏嬿婉的青梅竹马，后面又喜欢乌那拉那氏，我再怎么说也是她们的死对头，还欺负了你青梅竹马的魏嬿婉五年，你这时候不去帮帮乌拉那拉氏，反而帮我，看来你也挺贱骨头啊。”
凌云彻面色一变，情绪激动了几分：“怎会有你这样不识好歹的人！”
金玉妍见状嘲讽道“不要以为你这点小恩小惠能够让我感动，我落到这一步是因为我输了，但我没有错！倒是你，自以为自己很深情，其实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她依旧选择绝不反省自身的错误，在她看来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玉氏和王爷的温柔笑容，她当然没有半点问题。
凌云彻按捺不住怒火，一直隐忍着的情绪忽然崩塌：“我因为她们落到这个下场，我现在连个男人都算不上！你又凭什么这么说我？”
金玉妍见凌云彻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主打一个绝不反思自己，将过错通通甩给他人，不紧不慢道：“说得你以前就是个男人一样，，你若是以前早些想办法把魏嬿婉那个祸害给救回去，让她老老实实嫁给你，我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凌云彻被金玉妍堵得讲不出任何话，只是金玉妍清醒的时候实在是少，很快又变得疯疯癫癫的了，嘴里念叨着要换上衣服去找弘历，要去给弘历请安。
她这样更是让凌云彻有气也发不出来，凌云彻眸色复杂，魏嬿婉曾经就是在这种不可理喻的人手下日日受着折磨，可是他却觉得当奴才受气也实属正常，并相信了如懿会真的捞出魏嬿婉的话。
倘若自己对魏嬿婉上心一些，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这个念头在心底闪过，凌云彻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现在应该是恨魏嬿婉的，可是不得不承认，魏嬿婉对他越绝情，他反而还有了更深的执念。也越想念曾经那个笑着喊自己“云彻哥哥”的少女。
又或者说，他想念的其实是那一段时光和在那段时光中的的自己。
冷宫的人都被进忠吩咐过，更加肆无忌惮地把所有的活都扔给了凌云彻。
在麻木地干了一天活后，凌云彻终于找到了一个空隙可以喘口气，他刚刚坐在台阶上，抬起头正好看见躲在墙角一身宫女服制的如懿正在探出头看他。
如懿冒着风险冒出来见凌云彻，好在冷宫偏僻，四下无人，暂时还没有人发现。
“凌云彻……”
如懿一见凌云彻，心头就泛起酸酸胀胀的情绪，眼里亦是泪光涌动。
她消瘦了许多，脸上也难掩疲态，容貌自然比不上以前。芳华不在，虽已经不是少女的年纪，可是如懿依旧追逐着少女时期的幻梦。
她如今看见凌云彻过得这样辛苦，更是柔肠百转，那密密麻麻的疼意蔓延至心脏，又遍布四肢百骸。
可是凌云彻的态度却很疏离，也不像以前一样，见到如懿就会露出笑容，反而张望着四周，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如懿眼波微流，轻轻迈步走到凌云彻身边：“我实在是担心你，都是我连累了你，抱歉。”
抱歉又有什么用呢？以前的日子终究是回不去了，而且如懿现在自己都深陷泥沼。
凌云彻脑海里不由得想到魏嬿婉那些话，他或许在意的真的是想象中的如懿……
他在意的是那个看起来坚韧又聪慧，通透又孤傲，哪怕生在冷宫都还能体面的娴贵妃，而不是眼前这个风华不再，毫无自救能力的花房宫女。
凌云彻有意拉开距离：“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如懿心中更加难受了，夜风扑在身上，她的心绪愈发烦乱不安。忽然觉得又有什么信念在无形之间轰然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