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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魂隐清泠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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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皇帝突然崩逝,皇宫内此时一团慌乱,六王持先前老皇帝所留遗诏,在一众大臣的拥护之下顺利登上了皇位。

    朝中大臣之中虽有几人对这新帝继位之事甚是不满,但由于传位诏书是先帝亲笔书写,各城将领、戍边将士又对这位新帝甚是顺从,因此,这些个大臣虽心中多有不满,但也有所忌惮。在他们看来,这新帝无论是出身背景还是治国才学都远不及那被圈禁的太子万分之一,几人也只是表面上对这新帝的继位表示臣服罢了。

    而此刻被就地圈禁的太子对外面所发生的天翻地覆变化却并不在意,只是怀着对已逝爱人的思念,整日茶饭不思,眼看着一天天的神形倦怠、日渐消瘦,如往常一般静静地待在东宫之内,怀中紧紧抱着那已然有些残破的亡故之人的牌位,呆呆的仰望着夜空中那一轮弯月,泪洒长衫。

    慢慢的,身边伺候的宫人越来越少,连日常的饮食也逐渐变得简陋起来,府内的落叶积了一层又一层也无人再去清扫,墙角的蛛网缠了一圈又一圈亦无人顾暇。一阵清风扫过,卷起一地尘土,轻抚那悲思之人的面颊,乌云离散,月光倾泻,照映着那孤寂无依的单薄之人全身。

    其间,不知其数的信件被人偷偷送入府内,期许着这府内之人的回应,筹备着一场翻天覆地的谋划!

    然而,第一日,没有回信。

    第二日,依旧毫无应答。

    转眼便到了第三日的凌晨,几个与太子娘家远亲颇有些渊源的朝中大臣,此时再也坐将不住,颤巍巍地写了最后一封信,派人趁着夜色悄悄来在了太子所居住的府内,将书信递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如同往常一般立身于那倾泻的月光之下,紧闭着双眸,怀中紧抱仍旧是那破败不堪的牌位,若不是那微弱的呼吸、起伏的胸膛,俨然似一副干尸模样!看的人浑身不适。

    那传信之人将信件递交给太子之后,便急急离去,随后悄悄躲在屋檐之后,暗暗的观察着面前那形容枯槁之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人缓缓睁开那满是泪痕的双眸,只瞥了一眼,便将其抛入了面前燃着的火盆之中。

    那躲在暗处的传信之人看到面前之人如此举动,先是惊愕,后又无奈的摇头叹息一声,随之消失在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先皇驾崩,山河同悲,万民齐哀!国丧期间,依照祖制,全国臣民需守孝一月,严禁杀生。如此一来,原本命悬一线、即将问斩的囚犯们得以苟延残喘,凭空多出一个月的时间。然而,这些人并未流露出丝毫喜悦或兴奋之情,毕竟,生与死只是迟早之事,多活一个月,也不过是在这阴森恐怖的死牢里多受几日苦罢了!

    自此,无论市井小民还是身陷囹圄者,皆以素食果腹。就连街头巷尾的猫咪和狗狗们,也只能跟随其主人们一起,无可奈何地咀嚼着那毫无滋味可言的野菜饽饽。一时之间,整个国家笼罩在一片沉闷压抑的氛围之中,人人面容憔悴,精神萎靡。

    新皇即位后的第三日,下旨将废太子迁往宫外的一处别院,并派专人看守,任何人不得探视。就这样,曾经风光无限的太子此刻彻底失去了自由。

    对于新皇的这一举动,一众大臣纷纷应和,敬佩着新皇的仁慈。不久后,太子自缚,命陨。至此,那一处荒凉的别院最后的一丝生气尽散,变得更为荒凉了!

    地牢中,临渊静静的躺在一处干草席上,经过阎四方这三日没日没夜的悉心照顾,竭力救治,席榻上之人面色红润了不少。

    此时,阎四方刚刚为临渊施完针,正拿着一柄明晃晃的小刀,轻轻的在那沉睡之人的臂膀上刮拭,随着一刀一刀的落下,那散着恶臭的腐肉便随之慢慢掉落,由于事先被阎四方金针锁住了穴位,此时,那余下的伤口虽然看着骇人,但是却仅有甚少的鲜血溢出,随着那一阵阵药粉的洒匀,细致的包扎之后,这场惊心动魄的手术总算圆满完成。

    阎四方看着面前被自己包扎成粽子模样的临渊,嘴角一撇,微微一笑,喃喃自语道:“你小子命还真大!”而后,看着自己手中的药瓶,接着说道:“也是亏了之前偶然间得了这顾羽医师祖传的救命丹药,不然今日,即使侥幸保住性命,你这身上好的功夫怕也是要废了!”

    说罢,阎四方捏着小刀,轻轻挑起一片腐肉,靠近鼻间闻了闻,随即眉头紧皱,道:“蚀骨散?”说着啪的一下将那块腐肉甩在地上,腾的一下站起身子,瞬间气愤不已,道:“这地牢的刑讯手段还真是歹毒!”

    “蚀骨散?那是什么东西?”此时,那侍卫李子柒提着一篮子食物刚刚来在跟前,听到阎四方喃喃自语,从篮中取出两碟菜肴放置于一旁稍微平整些的石块之上,一边摆着碗筷,一边瞟向这边地上的腐肉,不解的问到。

    “这蚀骨散无色无味,是一种极其阴毒的毒粉,常人肌肤若是沾染少许,便会由外而内逐渐腐烂,直至腐穿骨头!无药可解!”阎四方接过那侍卫递来的一双筷子,在篮子中随意拿了一个馒头,啃了一口,道。

    那侍卫听后,急忙往后退了退,离那堆骇人的腐肉更远了些。而后,又想起刚刚这阎四方为临渊将腐肉刮去之后,似乎并没有净手,随之看了看眼前的食物,一时间没了一丝胃口,刚刚拿起的筷子,此时又慢慢的放了回去。

    “那临渊公子他?”未等李子柒说完,阎四方似是猜出了面前之人所想,接着道:“他无碍!”

    “你不是说这蚀骨散无药可解吗?他怎会无碍?”那侍卫乖乖坐在阎四方面前不远处,一脸疑惑的问道。

    阎四方整整三日不眠不休,没有进一丝食物,没有喝一口清水,此时,饿的两眼昏花,正对着面前的食水疯狂输出,听到这小侍卫的疑惑之后,猛地灌下一口清水,强行咽下口中饭菜,长舒一口气,道:“所幸救治及时,他中毒未深,这毒也仅仅是残存于表,还未深入骨髓,我已将他体表腐肉尽数剔除,又以特制的生肌粉涂之,等过些时日,新肉长出,就应该没有大碍了!”

    阎四方说罢,又继续冲着面前的菜肴继续奋战。

    一旁的李子柒听后,心中不禁涌起阵阵惊奇之感。他瞪大眼睛,紧紧盯着那张铺着草席的病床,上面躺着的正是被层层包裹起来的临渊。回想起当初刚刚踏入地牢时目睹到的惨状,原本以为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的临渊必定无法幸存下来。那时,他还暗自思忖,如果临渊真的死在地牢里,那么那位曾经的六王爷——现在已经成为新帝的人托付给自己的任务就无法完成了。接下来该如何才能安然脱身呢?

    然而此刻情况却完全不同了!因为有这位号称妙手神医的阎四方在此坐镇救治,想必临渊的生命应该无忧才对!一瞬间,对于阎四方这高超卓越的医术,李子柒内心充满了深深的钦佩和敬仰之情!

    于是乎,他忍不住向前挪动几步,尝试着渐渐靠近阎四方,道:“阎医师,我早已听闻您的事迹,久仰您的大名!人人都称赞您拥有出神入化、堪称神奇的医术,可以医死人、肉白骨!今日得以亲眼目睹,果然名不虚传啊!而且,实际见到您本人之后……嗯……感觉您比传说中的还要……更加耀眼夺目、令人赞叹不已呢!”

    话音落下,李子柒露出一脸憨态可掬的笑容,同时拱手作揖,满怀敬意地向眼前这位神医表示谄媚与恭维。

    阎四方抬眼白了面前之人一眼,淡淡的说道:“不会夸人就少夸,快些吃饭吧!”

    李子柒听到后,一脸笑意的刚要往前凑去,又突然间想起什么,看了看一旁的那滩腐肉,急忙后退,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属下不饿,阎医师,还是您吃吧!”

    阎四方无暇理会面前之人,只想快些填饱肚子,再去外面收集些可用的药草回来,于是重新埋下头,不多时,便将面前食物一扫而光。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便已过了二十余天。

    其间,新帝来此地牢多次,带来了许许多多的疗伤圣药,也带来了数不胜数的滋补圣品,但奇怪的是这新帝每次来时,不是深夜便是凌晨,而且,每次都是孤身一人,草草放下东西,看了看临渊状况,便急急地离去了。

    这二十天内,有阎四方这堪称神医一般的人儿存在,又有姚泓这刚继位的新帝不断送药,临渊虽然沉睡时日居多,清醒时日极少,但气色却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

    但是,唯一让阎四方头疼的事是,临渊此状并非练功走火入魔,也非自身精神错乱,倒像是中了一种极其罕见的剧毒!此毒不知其根源,不知其原理,更不知其解法。

    这二十天内,阎四方用尽了各种办法为其解毒,但是结果都是以临渊吐血昏迷而终!若这毒只是令人昏睡倒也罢了,关键这毒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临渊昏睡时日还好,一旦清醒过来,便会狂躁不已,不断地伤害自己或者他人!而临渊的力道之大,一般的锁链根本无法将其禁锢,其中一次,若不是阎四方及时赶到,以金针封住了临渊穴位,令其昏睡了过去,只怕那小侍卫李子柒便会就此命陨那疯魔的临渊手中。无奈,阎四方向新帝借了玄铁所制的锁链,趁临渊昏睡之时,差二十余名工匠重新禁锢,这才将将制住发病时疯魔的临渊。

    转眼间,离一月之期已然仅剩一天,几人在地牢内的时日也即将接近尾声。新帝差人为囚禁在地牢之中的临渊送来了一身上好的衣衫,就连那用来束发的头冠都是以罕见玉石制成。趁着临渊昏迷,在一众侍女的精心装扮下,一个风度翩翩的侠士临渊再次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月时日内,朝堂之上讨伐临渊恶行的臣子数不胜数,新帝已然几近暴怒。

    次日,距离先帝崩殂已然过了整整一月,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臣,颤颤巍巍的从人群中挪出,拱着双手,跪在大殿之上,抱着必死的决心朝面前高高在上的君主再次提起了严惩杀人魔头临渊的话语。

    就在众人纷纷为这年迈的老臣捏了一把汗时,新帝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罢了!我朝历来以律法治国,不得丝毫逾越!临渊虽少年心性,但他忠君为国,他是孤自出生起,难得一遇的至交好友,眼见好友沦落至此,孤心甚悲!”说罢,顿了顿,见底下朝臣并无人应和,于是接着说道:“临渊虽在胡虏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救我国民与生死存亡之际,但也难以掩饰他屠杀守城一十三将士、皇城百余名百姓这不可饶恕的罪行!既有大功也有大过,该如何处置临渊,孤实在难以抉择!”说罢,故作悲痛的样子扶着桌案,悄悄的观察着地下一众的反应。

    “臣愿尽其言,为陛下分忧!”大殿上,众人正在因这位新帝抛回的难题交头接耳,商量对策之时,远处一位身形有些瘦弱的男子大步流星的来在了殿中,转瞬间便立在了众人身前。

    “阎医师,可有何良策?”新帝看着面前之人到来,心中甚是欣喜,急忙出声问道。

    未等阎四方开口,一旁的一位身形颇为壮硕的髯面武将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这阎四方与那临渊魔头形影不离,关系甚是密切,况且,这阎医师的医术出神入化,若是用什么法子助那魔头逃脱律法制裁,根本就是轻而易举之事,所以,他的提议决不可采纳!”

    “且民间传闻,这魔头是那胡国君主的亲孙,若传言是真,此子更不能留!望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三思”

    说罢,瞬间引来周遭一众的连连应和,纷纷跪地,祈求严惩魔头,万不可给其生还之机!

    得,还未开口便已然是必死之局,看来这新帝昨夜说的果然没错,不论临渊是否因中毒疯魔,是否犯下屠城此等恶行,单凭他这胡国君主的单脉血缘的传闻,他们也绝不会给临渊留一丝生还的机会。

    说来也甚是奇怪!原本那青云山的邱明尚未抵达皇城之时,老皇帝对于这位心性纯真且武艺高强的少年可谓是赞不绝口。然而命运就是如此变幻莫测,就在青云山众人抵达之日,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天,老皇帝突然收到了一封神秘信件,信中的内容无人知晓,但自那时起,他脸上的喜悦之情荡然无存。紧接着,邱明来到皇宫与老皇帝会面,并被带入一间密室独处交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只见邱明面沉似水,二话不说便要率领门下弟子们连夜返回青云山。

    这一连串变故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众人纷纷猜测着其中缘由。有人说就是那封神秘信件改变了老皇帝的态度;也有人认为两人密谈时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一时间谣言四起,各种说法甚嚣尘上。而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那两个当事人才心知肚明了。

    后来,临渊疯魔噬杀,老皇帝又突然崩逝,新帝继位,那躲在暗处之人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谋划。

    一时间,大街小巷间尽是传闻,那少侠临渊本是胡国君主亲孙,潜入我国定是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怪不得,那胡虏之战中他能孤身闯入敌军主帐还能全身而退,原来这一切都是胡国那爷孙俩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为的就是获取咱们陛下的信任!”

    “那可不,原来一切早有预谋!”

    “”

    好在昨夜新帝早已预料到了今日之事,与阎四方早早商量好了对策,只等这些朝臣说罢,新帝给了一旁的粉面太监一个眼神,那太监便心领神会的从一旁端起一个硕大的木质托盘,恭敬地递到了那最先开口的髯面武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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