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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生死一念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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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

    眼看一把大刀带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直向临渊头顶劈去,这千钧一发之际,六王心头一颤,毫不犹豫地疾步上前,将身拦在那姓邹的将军面前,大声喝道:“临渊所犯之事,自会有国法来评判定罪!还请邹将军您再三思量,切勿冲动行事!”

    言罢,只见眼前那手持大刀之人依然高举着武器,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六王见状,心中一沉,但并没有退缩,而是稳稳地站定,挺直了胸膛,眼神坚定地直视对方,声音越发严厉起来,道:“邹将军,难道你真要违抗王命吗?今日你若执意杀了临渊,来日陛下怪罪下来,你又当如何自处?我身为王爷,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铸成大错!”

    邹将军此刻双眼布满血丝,眼眶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他心中的悲痛和愤怒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着。

    确实,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那尊贵无比的六殿下!作为一名军人、一军之将,他深知自己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与使命;哪怕内心已经被无尽的悲伤与愤恨填满,但在国家法律和皇室威严面前,他也绝不能有丝毫的放肆或越界行为。

    也罢,先将这厮绑了,呈交陛下,就冲他这近乎疯魔的屠城之举,想来陛下也不会轻饶于他!届时再将他碎尸万段,以慰藉我儿在天之灵!

    邹将军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临渊,然后缓缓地收起手中的大刀,转头对站在一旁的部下吼道:“来人!将这恶徒绑了押至刑慎司,等候陛下圣裁!”

    “是!”

    众士兵齐声应和,但却没有人胆敢立刻行动,取出锁链来走到临渊跟前,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始终不敢向前迈出一步。

    也是,面前的这位,可是曾于胡虏之战中孤身独闯敌军主营,成功逼退胡军的大英雄!曾经,他仅靠着一把剑,竟然战胜了圣上身边最为精锐的十二名亲卫!然而,如今面前的他,此时却如同疯魔一般,短短一夜之间几乎杀光了整座城池的百姓,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无人知晓他真正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亦难以判断他究竟是正义之士还是邪恶之徒!若是冒然凑近试图锁住他,稍有不慎激怒了他,恐怕自己瞬间就会小命不保!

    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一个个踌躇不前,因此,谁也不愿充当那个首先冲上去的倒霉蛋。

    邹将军对自己的这些个手下知之甚深,一眼便看出了他们踌躇不前的原因,于是一把夺过锁链,起身便要上前亲自锁绑。

    此时,临渊刚刚看到了不远处那已然气绝的青云山一众,脑海间残破的记忆瞬间拼凑了起来。

    “师父、云菁姑姑、青岚师兄、青鸾师姐”临渊此时眼神呆滞,全身如同一个散了架的木偶,嘴巴里喃喃自语,近乎疯魔的念着一个一个的名字,每念一人便向前迈出一步,只两步便踏入了面前那滂沱大雨之中。

    众人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那具失了魂魄的躯体在雨水里不断冲刷,那情形甚是骇人!心中既有恐惧亦有疑惑。

    只见那院中上一秒还呆木之人突然昂首望天,下一秒竟颤抖着身子哈哈大笑起来,此时,狂风骤起,大雨倾盆,临渊眼角的泪水已然与这倾盆大雨混在了一起,神识与肉体此时已然失了五感,只顾喃喃地、狂笑着朝外走着,全然没有意识到周遭一众那紧紧跟随的凌厉的眼神。

    “将军!他这莫不是要逃?”此时一旁的手下看到临渊自顾自的径直往门口方向走去,急忙紧挪几步来在自家将军面前,壮着胆子出声提醒道。

    “逃?哼!休想!”邹将军对临渊这颇为怪异的行为本就深感疑虑,听到一旁手下所言,更是怒火中烧。心中暗自思忖:“无论如何,绝不能让此等恶徒逃脱制裁!”管他是否真的要逃,胸中这几近升满的怒火正无处可撒,于是,邹将军毫不犹豫地迈出两步,如疾风般冲向临渊,同时摒弃一切杂念,将全身内力汇聚于掌心,狠狠拍出一击。

    此时,正在狂笑不止的临渊丝毫没有躲的意思,扎扎实实的挨了邹姓将军这十成十内力的一掌,瞬间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紧接着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了那瓢泼大雨之中。刹那间,雨水被染成一片猩红,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惨烈的景象所震撼。

    “临渊!”六王见状,心急如焚。他奋力排开周围的人群,脚步踉跄地冲向前去,一把将临渊紧紧抱在怀中。泪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焦急地呼唤着临渊的名字,希望能唤醒这个曾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挚友。

    然而,此时,临渊已经失去了意识,静静地躺在六王的怀中,气息也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邹将军紧握手中刀柄,眼神坚定而决绝。他深知眼前之人犯下的罪过不可饶恕,但身为执法者,他必须维护律法的尊严。想起自己那惨死的儿子,心中更是一阵悲愤!随即高声说道:“殿下,此人虽是府内门客,但他滥杀无辜,今夜更是近乎屠尽皇城!此等行径,实乃罪大恶极!臣今日定要秉持律法,将此人押往刑慎司,按罪论处,以正视听!还望殿下莫要阻拦!”

    说完,邹将军摆出一副随时应战的架势,警惕地注视着六王和周围的动静。他知道,这一刻可能会引发一场激烈的冲突,但他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只为这枉死的无数冤魂求个说法!

    “殿下”此时,匆匆赶来的侍卫见此情形,急忙上前,慢慢将满是泪痕的六王搀起,又悄悄地不知在耳边耳语了什么,六王身子猛的一怔,随即径直站了起来。那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面前之人,似是对此事真伪的再次确认,那人缓缓点了点头,再次表示了确定。

    “你叫什么名字?”六王问道。

    “回殿下,属下李子柒。”那侍卫答道。

    “好!李子柒!”六王厉声道。

    “属下在!”那侍卫答道。

    “本王命你持本王玉令协助邹将军将临渊押至刑慎司,并暂代本王旁听审讯事宜!”六王将随身玉令取下,递与那一旁侍卫,随即紧紧握着那侍卫的手臂,低声耳语道:“不论你用什么办法,定要保住临渊性命,等本王回来!”

    “是!殿下放心!”

    那侍卫紧紧捏着手中玉令,心道‘太子圈禁,与废了无异,十三王流放,生死未知,其他皇子均被陛下委了任,目前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说不定就是这面前之人,此时,便是我表忠诚的最好时机,定不能让这临渊魔头失了性命!’

    六王急急进了宫,那侍卫李子柒持着六王玉令也紧随邹将军押送临渊前往刑慎司,此时,天已大亮。

    刑慎司,地牢内。

    一个将将能看出是人模样的物件儿,双臂上被牢牢的缠满锁链,高高的悬挂在地牢之上,低垂的脑袋歪向一旁。杂乱的发髻上到处都是血渍,双臂上的锁链此时已然深深地嵌入了肉中,他的脚尖微微着地,此时无力的垂在那里。

    “说!守城将士一十三人是否为你所杀?”一人手握长鞭,沾了沾一旁的盐水,狠狠的抽在了面前之人身上。

    那人只闷哼一声,身体随着那长鞭掠过,微微颤抖着,并未作答。

    “那城内百余名百姓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为何将其尽数屠杀?”那人挥舞长鞭的手随着愈加愤怒的语气也逐渐颤抖起来。

    只见眼前那人满脸都是泪水,双眼之中在一刹那间充满了无尽的杀意,其牙齿紧紧地咬着,面部表情狰狞且凶狠无比,他语气森冷的开口质问道:“我儿邹宁对你一片赤诚,将你视作此生挚友,可是你……为什么要残忍杀害于他?!!!”

    话音落下之际,他手中紧握的鞭子朝着眼前这个奄奄一息之人猛地甩去。只听见一阵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响起,下一刻,那个人的身体上就出现了一道极深的裂口,殷红的鲜血不断从那道沟壑之中流淌而出,很快就染红了他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衣衫。随后,这些鲜血开始慢慢汇聚成一股股细流,顺着他破损的衣角流淌下来,一点一点地滴落到地面上那些杂乱的枯草上面。

    “我……对不起!”面前那奄奄一息之人,强忍着身心上那撕心裂肺的灼烧般的疼痛,艰难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你?”邹将军看着面前杀了自己儿子的刽子手亲口承认自己罪行,霎时间怒火中烧,双目圆睁,奋力地挥舞着手中那染血的长鞭,近乎疯狂的朝面前之人发泄着心中的悲愤!

    而面前团血肉,在一下又一下破空般的鞭笞中,不断的低声喃喃自语……

    “对不起!……对……不……起……!”

    话音未落,刚刚那微微抬起的头颅,瞬间无力的垂了下去。

    临渊此时内心感受已经无法能用言语描绘,只觉得内里心如刀绞,五脏俱焚,恨不得让面前之人马上将自己打死,一了百了!哪怕是到了九泉之下,再与死在自己剑下的一众无辜之人请罪,也好过这样满是罪孽的活着!

    一旁,进入地牢之后便被打晕的侍卫李子柒,此时,手指微微动了动,随即猛的睁开双眼,腾地一下从一个椅塌之上坐了起来,疑惑的揉着自己那隐隐作痛的脑袋,喘着粗气,不经意向右瞥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好家伙,差点没把李子柒的魂魄吓飞。

    只见那铁铸的牢房里,一个犯人双臂被锁链牢牢禁锢,高高吊起,那人浑身是血,全身上下衣衫尽毁,目之所及之处,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只有那泛白的、毫无一丝血色的面部才能将将能够辨认出来吊在面前的这坨血肉原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是……临渊?!!!”待看清面前之人面容之后,李子柒瞬间心跳都慢了半拍,慌忙间,从椅塌上嘭的一声滚落下来,随即两条腿如同不听使唤的软麻绳一般,互相打着架,踉跄着扭动到了那牢房面前。

    “住手!六王玉令在此,尔等不得放肆!”

    李子柒慌乱的正了正头冠,高举那在手心被握的发烫的玉令,朝面前手握长鞭之人厉声喝道。

    那邹将军刚刚扬起手中的长鞭,便听到身后不远处那小侍卫惊慌的声音,于是愤愤的将手中长鞭摔落在地,哼了一声,便向地牢外走去。

    此时,守在地牢门口的狱卒见邹将军离去,急忙躬身相送,而后疾步来在了那关押临渊的地牢之中。只见那狱卒慌忙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塞入了已然昏死的临渊口中。

    “你是?”李子柒见面前之人并无恶意,于是将玉令收入怀中,怯怯的问道。

    只见面前那狱卒伸手往脸上一扯,那张年迈老者般苍老的面皮便随之而落,露出来一个少年模样。

    “阎医师?你是那个六殿下身边的阎四方阎医师!”李子柒又惊又喜,道。

    原来,阎四方昏倒在屋檐之上,淋了一场大雨后,慢慢醒转了过来,看到那六王府内满地的狼藉,再无一个活口,心中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随即强撑着受伤的身体,一路顺着那战马的痕迹来在了皇城地牢之外。

    可是这皇城的地牢守卫森严,一般人无法随意靠近,阎四方不得不再次返回六王府,找到自己的药匣,经过简单的一番易容之后,悄悄打晕了几个守牢之人,才勉强混进了地牢。

    哪知,刚刚来在地牢门口,便看到里面一人高举六王玉令阻止牢中之人继续行刑,随后便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马上便要来到门口。于是只得佯装看守地牢之人,恭敬的守在门口,只等那人走后,进入牢中,为临渊治伤。

    此时,阎四方完全忽略了身边这个小侍卫那满脸的惊喜之色,两步踏入牢房之中,伸手探向临渊脖间,只觉脉象微弱,气血滞塞,若不马上医治,只怕其命将绝!

    阎四方慌忙摸出怀中金针,顺势刺向面前那奄奄一息之人全身,只刹那间,一口黑红的鲜血猛的喷出,临渊这才悄悄醒转过来。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强撑起一分笑容,缓缓开口,道:“老阎……你来了?”随即便又昏死了过去。

    阎四方见面前之人再次陷入昏迷,急忙冲身后那小侍卫道:“你去守住地牢门口,切莫让任何人进来!”

    “是!”

    李子柒深知这二人关系甚好,这阎四方医术极佳,定不会让他就此命陨,于是,应了一声便急急的奔至地牢门口,警惕的看向四周,认真的守起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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