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劫后庆余生
胡军撤离，疫病已解，霎时，城中百姓欢呼不已，一时间各巷各街灯火通明，战事中存活下来的人们心中固然悲怆，但也发自内心的庆贺这劫后余生！
今日是战乱平息第二天，皇城中，歌舞升平，大臣们纷纷举杯庆贺我主英明，看着眼前这莺歌燕舞，临渊脑海中不断回忆着那日胡人君主的言行，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只得一杯一杯的灌着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
阎四方没有出席，此时正在寝殿为老皇帝施针。本在这场战役之前，老皇帝的身体便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只因战事未停，心事未了，强撑着挺到了今日。这次，虽然阎四方以金针吊住了老皇帝的命，但只怕也是暮景残光，只得时时守在一旁。
“临渊！临渊？”六王姚泓笑吟吟地捏着酒杯醉眼朦胧的朝临渊喊了两声，许是这宴席上管乐声、庆贺声太过嘈杂，而临渊此时脑中思绪杂乱，并没有留意到这两声呼唤。姚泓看着一旁的人儿独坐在一处角落自斟自饮，从宴席开始到现在未发一言，与平日里的粘人聒噪大相径庭，倒是多出了些许清冷的侠士之气！
见临渊许久未应，六王将捏着酒杯的手放下，拎起桌上一个金漆玉饰酒壶，醉步徐徐的朝那个角落走去。
“我说你小子，闯敌营、挟敌君这么刺激好玩儿的事儿也不带我，还将我以那种姿态抛给邹将军，也太不把我当朋友了！”姚泓想起那日战场之上，被临渊一把扯住腰带高高拎起，如同小鸡仔儿一般抛向疾驰而来的邹将军的场景，虽念其舍身相救，心中甚是感激，但君王颜面尽失，仍有些气愤！故意佯作生气的样子将手搭在临渊肩上，不等临渊开口，接着说道：“不过这次念在你初犯，我原谅你了！若再有下次可不能再像这样抛下我独自犯险！”姚泓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泪光，随即又是笑意盈盈，明明年纪也不大，却偏偏有一种‘慈眉善目’的长辈之姿。
“殿下！我”临渊想说什么，却被大殿外一声急报打断。
“禀报殿下！有一队人马现在城东门外，说是来助百姓守城！”一将士步履极快，进殿之时竟带来了一缕凉风。
“可知是什么人？”六王整了整衣襟，起身站在殿中，问道。
“其中一位装扮似是道人模样，说是来找他在城内的一个小师弟？！”那将士许是一路奔的太急，缓了缓，道：“邹将军见此队人马来路不明并未放行！”
“道人？找小师弟？！”六王姚泓听那将士所述，以为就是一个江湖游派想要入城寻人。此时城内百废待兴，不宜再生事端，正要开口，那将士从怀中掏出一枚玉饰，双手平举，恭敬递上，道：
“殿下，这是那道人的山令，道人将这枚玉饰抛掷城楼之上，自称是从青云山而来，听闻胡人来犯，携师门同袍千里奔赴，特来相助。”
“青云山？师兄？！”一旁的临渊听到青云山之时，瞬间腾地站起身来，拖着摇晃的身子来到殿中，激动地一把将那玉饰扯到怀中，看清确实是门派山令之后，顿时兴奋起来：“殿下！是我师兄！青岚师兄！”
说罢，未等六王下令，便飞身直奔城东去了。
六王见临渊飞身离去，担忧其中有诈，急忙举步紧随。六王追至殿外，却不见临渊踪影，于是拉过一匹战马，翻身而上，直奔城东。
刚刚奔出没多远，突然一旁树枝一颤，一个身影跃至马上，紧紧抓住六王腰带。
“临渊！？你不是去城东了么？怎么？”没等六王说完，临渊满嘴酒气的喃喃抱怨道：“都怪这背后的伤，害的我都无法运气！还是殿下聪明，骑马来的轻松些！”
“驾！”六王嘴角强压着笑意，双脚用力，驱使着马匹快速向前奔跑。
“开门！”二人来到城东，六王双手勒紧缰绳，马儿发出一阵嘶鸣，未等马匹停住，临渊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急匆匆的奔至城门。
“开城门！”守城将士见来人是六王殿下与临渊，于是急忙上前打开城门。
“青岚师兄！”临渊穿过城门，两步来到队伍面前，像只猴子般攀在了最前面那年轻道人的脖颈之上，那位道人虽早有防备，但被这一扑，也是不禁连连后退。
“小崽子！你给我下来！”一旁的女子面目不悦的上前要将这粘在青岚师弟身上的临渊扯下来。
“我不！”临渊搂着青岚的脖子，亲昵的在其脸上蹭来蹭去。
“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黏在一起恶不恶心！？”那女子握着剑鞘不住的朝临渊的屁股上敲打着，“临渊！听见没？你给我下来！不然我就家法伺候！”女子看着眼前自己心爱的人儿被这混小子占尽便宜，瞬间气儿不打一处来，从背囊里抽出一把戒尺，站在那里，冷冷的盯着临渊。
“好了，好了！临渊，下来吧！不然你青鸾师姐真的动怒了！”一个面容清秀，声音婉婉的女子从人群中出来，慢慢从青岚身上扯下临渊，食指敲了一下临渊额头，嗔嗔的斥到：“你呀！越大越调皮了！”
“小师弟！你这几个月都吃什么了？怎么变得这么重？可累死我了！”一旁的青岚此时双手叉腰、满头是汗，气喘吁吁的说道。
“也没吃什么啊？我这两天都快饿死了怎么可能会很重啊？肯定是师兄你偷懒，没好好练功！”临渊将身子倚在一旁的女子身上，娇喃的扯着那女子臂膀道：“云菁姑姑！我好想你！”
“快饿死了？怎么回事？”青岚听到临渊如此说，不禁有些担忧，急忙问道。
“也没什么！打仗么！粮草不足，吃不饱饭也是很正常的事儿！”临渊见师兄师姐们担忧，于是急忙解释道，“这次击退胡军，我还算首功呢！”临渊昂起脖颈，颇有些洋洋得意。
“哟！我们的小崽子还立功了！”青鸾看到临渊满眼醉意，双颊绯红，又闻到临渊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气，上前便揪起临渊一只耳朵，厉声道：“你小子是不是又偷偷喝酒了？”
“哎！哎！哎！师姐！我没有”临渊面对这位青鸾师姐，愣是不敢反抗，任凭她揪着耳朵，龇牙咧嘴的解释道：“我不是偷喝酒！胡人撤兵，天下平和，圣上特为平息战乱的有功之臣设了酒宴，我也是刚刚才从那酒宴上过来！”
“青鸾！把手撒开！临渊都这么大了，以后不要再这样揪他耳朵了！这以后若让你未来夫君看到，多不好！”云菁姑姑上前轻轻拍落青鸾的手，揉了揉临渊那被揪得通红的耳朵，责道。
“姑姑！你别胡说！人家还没想嫁人！”青鸾被云菁姑姑这么一说，瞬间脸颊通红，羞赧的躲到人后去了。
“各位！此处风沙颇多，我们不妨进城再叙！”六王不忍打断眼前这几人打打闹闹的幸福场景，过了许久寻得机会才开口说道。
“这位是？”云菁看着眼前之人衣着锦绣，谈吐儒雅，器宇不凡，不禁问道。
“姑姑！忘了介绍，这位是六王殿下姚泓！”临渊小跑到六王跟前，将六王一把拉到众人面前。
临渊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惊，惊的并不是这位六殿下的皇子身份，而是这临渊竟当面直呼殿下大名。
“殿下，这位是云菁姑姑！”
“这是青岚师兄！”
“这是青鸾师姐！”
“这是青明师兄！”
“这是”
一众师兄师姐一个个心惊胆战的被自家憨憨师弟拉到六王面前，颤巍巍的各自行了礼，六王也笑意盈盈的对每人回了礼。
进城后，回宫途中。
“小师弟，你给我们讲讲这战乱是怎么回事？这胡人为何攻城？又为何突然撤兵？”青岚、青明一众师兄拉扯着临渊，七嘴八舌的问着。
“这个可说来话长了，从哪儿开始呢？”临渊挠着脑袋，颇有些为难的思索着，“对了，得从清河镇沉船事件开始！”
“那天很热，我和老阎在河里游水”
“谁是老阎？”
“老阎就是阎四方！”
“阎四方又是谁？”
一路上，临渊与一众师兄师姐在前面互相挤着围着慢慢挪着，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的，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六王与云菁在众人身后不远处并肩而行。
“让殿下见笑了！”云菁看了看眼前嬉笑打闹的一众弟子，再看身旁颇为稳重的六王，虽然年纪相仿，但这差距却不是一星半点。一边徐步而行，一边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向一旁的六王施礼道。
“无碍！”六王笑着摆了摆手，道：“本王自幼生活在宫中，身旁同龄之人不是唯唯诺诺，就是尽量对自己避而不见！”说罢，眼神中颇为羡慕的看向前面围着临渊团团而行的众人，道：“他们这样，很好！”
“对了！师父呢？”过了许久，临渊这才反应过来，大家都下了山，为何偏偏不见师父。
“师父去雾隐山找师叔去了！”青岚说道，眼神颇为躲闪，一旁的众人也是纷纷闭了口，尴尬的看着周边，找着话题聊。
“哦，也是，师父师叔十几年未见，这次好容易下山，肯定得去见见！”临渊点头道。
云菁看着临渊，刚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先祖曾言‘江湖与朝堂永不牵扯，各不互犯’，多年来，朝堂之手从不入江湖，江湖之事也从不入朝堂。青云山离皇城甚远，国家危难之际，诸位侠士能不顾路途遥远，跋山涉水前来相助，本王甚是感激！诸位既是临渊同门，便也是本王好友，我已命人将各位寝居安排好，稍后请”六王正欲往下说，一个太监神色慌张的来到六王跟前，耳语几句，六王神色一凝，随即便恢复如常，笑吟吟道：“抱歉！本王还有些事，恕不能奉陪！”
“殿下言重了！”云菁向六王行礼，再起身时，六王已随那名太监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这六殿下小小年纪，身手如此迅捷！”云菁赞叹道：“看来这皇宫之中高手如云，还真不是说书先生胡乱说说而已！”
皇城内，步廊。
“大家请随我来！”一位年轻太监躬着身子走在前面，在这狭长的步廊上穿梭了许久，来到了一处宽阔的院落之中。
“此处院落名为君子轩，卧房共有二十二间，每间均有一名侍女负责清扫，房内换洗衣物均已备好，膳食晚些时候送来，各位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侍女便是，奴才告退！”那太监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便又躬着身子离开了。
“临渊呢？”云菁环视四周，未见临渊身影，于是开口问道。
“刚刚还在这儿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青明摸着脑袋四处望着，惊奇道。
“不用找了，他和青岚师弟刚刚从步廊拐角处就偷偷溜了！”一旁的青鸾坐在一处石凳之上，揉着自己酸胀的小腿，嘟囔道。
“哎？就是！青岚也不见了！”
“临渊既与六殿下相熟，想必对这宫中地形已是十分熟悉。算了，随他俩去吧！也许是一时贪玩，玩累了自会回来，不必去寻！大家一日夜未曾停歇，各自早些回房歇息吧！”云菁此时也是腿脚酸软，疲惫不堪，见天色已晚，遣散了大家，也独自回房去了。
大殿，宴席上。
临渊拉着青岚偷偷从后门入了大殿，抱过一坛未开封的老酒，又趁人不备偷偷拿了两个敞口酒壶，二人躲到了一处屏风后。临渊一掌拍碎了坛子上面的泥土，揭开酒封，一股扑鼻的酒香便四溢开来。
“好香啊！”青岚闻到这醉人的酒香，不禁赞道。
“那是！这可是宫内珍藏了几十年的好酒！平时圣上都不舍得喝呢！”临渊看着眼前的美酒，垂涎欲滴。
“临渊！要不咱们还是给人家放回去吧？别喝了！”青岚听到这是圣上都不舍得喝的酒，还让临渊偷了来喝，生怕事后引火烧身，再得罪了圣上，闹不好，整个青云山都得受牵连。
“怕什么？我看过了，这酒好多坛呢！少一坛他们发现不了的！放心！”临渊见青岚还是不敢开口品尝，于是劝道：“你忘了我是谁了！我可是使胡军撤兵的大功臣！这场酒宴就是为平息战乱的大功臣所设，这酒不就是给我喝的么？”临渊说罢，看着青岚一脸得意。
临渊见青岚还在犹豫，于是拿起酒壶去酒坛中盛了一壶，捏住青岚下巴便倒了大半进去。
“咳咳咳！”青岚被这一口酒呛的直咳嗽，这酒也是劲儿大，青岚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儿。
临渊又将酒壶伸进酒坛，满满灌了一壶，仰起头一饮而尽。青岚尝到了这酒的香甜，便也拿起一旁的酒壶，学着临渊的样子，满满灌了一壶，一饮而尽。
不一会儿，这坛子老酒便被这二人挥霍殆尽。
“临渊~你这馋酒的劲儿倒挺像师叔的！”青岚此时已然酒醉，摇摇晃晃的坐在地上，醉眼朦胧的看着临渊，嘟囔道。
“师叔？那老头可喝不过我！”临渊想起那日酒馆里与师叔拼酒的场景，不禁会心笑道。
“你说~你会不会会不会你原本就是师叔的儿子啊！”青岚打着酒嗝，指着临渊的脸，说到：“你看，这眉毛，这眼睛，多像啊！”
“去你的！瞎说什么呢？我要是师叔的儿子，他为什么不认我呢？还骗我说是从崖边捡来的？”临渊只觉得天旋地转，眼睛乏得不行，干脆躺在地上，闭上双眼，喃喃道：“肯定不是！不是！”
“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在师叔怀里，小小的，软软的，我还真就觉得你就是师叔生的！可是，我当时问了很多次，他就是不承认！问的多了，还要打我！”青岚眯着乏力的眼睛，推了推躺在地上的临渊道：“哎！你说，你长得和师叔那么像！就算你不是师叔儿子，你俩之间也肯定有些什么关系！”
此时地上那人躺的四仰八叉，已然打起了呼噜。青岚用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已经熟睡的临渊，笑道：“就你这酒量，连我都喝不过！还能喝的过师叔？吹牛！”青岚嘟囔着想要拉起地上的临渊，但无奈自己也头晕目眩，站也站不稳，一个踉跄便趴在了临渊身上，“起来！再喝！吹牛！”青岚嘴里嘟囔着，下一刻便也呼噜呼噜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