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绝处又逢生
一路上老头奔的飞快，头都不敢回，生怕跑慢一点，那条‘大蛇’便会追上，等到了集市口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慢慢的走着。
“唉哟！我的娘诶！可把我吓死了！那么粗的蛇啊！~~~”老头一边喘着一边拍着胸脯自言自语，道：“看来今天是不宜出门啊！我还是快些回山吧！别一会儿又碰见什么可怕的玩意儿来！”
此时怀中襁褓里的小娃哇哇哇的哭了起来，老头孑然一身，从未娶亲，更不知如何哄娃，在那里手忙脚乱起来：“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说罢挤眉弄眼的想逗怀里孩子开心，可弄巧成拙，孩子看到那老头怪异的样子，吓得哭声更大了。
一旁闲聊的几个妇人看到一老头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在那挤眉弄眼，好生怪异！于是纷纷涌上前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哎呦喂~！你是这孩子的爷爷吧？这哄孩子怎么能这么哄呢？来给我！我帮你！”说罢不由分说的就把孩子抱进怀里，说也奇怪，小娃一到这妇人手里，变得格外听话，竟停止了哭泣，眯着眼又进入了梦乡。
“唉哟！你看看这小娃真好看！这眉眼细看还真和他爷爷有些相像！”
“是啊！这双眼皮！这鼻梁！跟他爷一个模子里刻的似的！”
“他爷啊！你咋一个人带娃呢？孩子娘呢？”
“对啊对啊！一般都是孩子娘和奶奶带，怎么能让你一个老头子一个人带娃呢？小孩奶奶呢？”
老头杵在原地，对刚刚的‘大蛇’仍有余悸，眼睑低沉，面色不禁难看了些，见这些妇人七嘴八舌的问自己，一时语塞，没有作答。
一个磕着瓜子、颇显精明的妇人见这老头衣服上满是尘土，头发蓬乱、面色不悦、神情沮丧，不是本地之人，猜想这老头定是家中遭遇不测才无奈独自带孩子出来讨食，于是轻轻扯了一旁几人衣裳一下，给了个眼神，大家各自心里立即会意，纷纷闭了嘴，那妇人见小娃不再哭闹，便将小娃轻轻放回了老头怀中，眼中含泪，意味深长道：“哎！都是苦命的人啊！”说罢抹着眼泪掏出几个铜板要递给那老头，“拿着，去给孩子买些吃食吧！”
“慢着，妹子！老姐姐这也有一些闲钱，一并给他吧！”
“我也有！”
“我这也有！”
“还有我！”
一时间大家纷纷上来，你三文我五文的放在了那眼含热泪的妇人手中，不一会儿便凑了满满一捧，一旁的年纪稍大的妇人拿出一块方帕，慢慢的将钱用方帕裹好，放在了老头的手中。
“老哥哥！以后就是为了孩子，你也得好好活下去！人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那老妇人眼角含泪，眼中满是怜悯！
那老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铜钱，看着众人泪眼婆娑的样子，一时间竟也有些伤情，这种情形之下，也只得将错就错，若将实情告知，说不定会被这些想象力极其丰富的妇人当做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当街暴揍！于是硬挤出几滴眼泪，佯作感激状便要下跪谢过，被两旁哭的不能自已的妇人急忙拉起。
“孩子爷爷！我家还有羊奶，你等我给你盛些来，待这孩子醒了，你喂给他喝，也好充饥！”说罢，抽噎着疾步离去，不一会儿便提了一小坛羊奶出来，慢慢挂在老头手臂上便又抽泣着离开了。
“我家还有孩子穿过的衣裳，别嫌弃，我这就去取来！”
“我家虎娃有一个儿时玩的旧玩物，我去取来！”
“我家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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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那老头的身上便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玩意儿，身子稍稍动下就丁零当啷的乱响。
眼看晌午将近，一群妇人也是纷纷不作打扰，各自抹着眼泪回家做饭去了。
“师叔！你怎么在这？”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看到师叔面前满身玩意儿的怪样子，不禁问道。
那老头看到那少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急急地喊道：“青岚！快过来帮忙！”
“哦？~哦！”青岚快步向前，将师叔身上的物件慢慢卸下，扛在自己身上。襁褓里的小娃小手动了一动，这时青岚才看到师叔怀里还有一个小娃，不禁又惊又喜，道：“师叔！我说你怎么总是找由头下山，原来你孩子都有了！”
“胡说什么呢？”老头看着青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急忙解释道：“这孩子是我捡的！”
“捡的？师叔，你编瞎话还没我在行呢！大街上捡孩子？哪有这么巧的事！”青岚一脸不信，兴奋地嘟囔道：“师叔！我师叔母呢？叫出来让我瞧瞧呗！能降得住我这么超凡脱俗的师叔，定不是一般寻常女子！”
老头无心理会青岚瞎叨叨，问道：“你怎么也下山了？”
“哦~师父怕你一个人在山下喝醉无法独自回山，便让我来接你！”青岚漫不经心的回道，眼睛全部都在那软软糯糯的小娃身上。
那老头看这小子对这小娃挺是喜欢，于是道：“来！咱俩换换！把你身上的东西给我，你来抱他！”
青岚听后一脸开心，急忙把身上的物件尽数卸下，双手慢慢的将那小娃抱在怀中，看着沉睡的小娃，那小小的身子、粉嘟嘟的脸蛋儿，顿时心中一阵欢喜。
那老头把所有东西扛到身上，回头望着那飘香的酒肆，万般不舍。
“师叔，我已经在那酒肆酒保那定了十坛桂花酿，让他们把酒今晚之前送到山上！”青岚低头沉浸式地欣赏着那粉嫩的小娃，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定的？”那老头一听到十坛桂花酿，不禁口水直流，兴奋的问道。
“我哪有那么多钱？是师父怕你馋酒，特意让我下山来定的。”青岚看着师叔那馋酒的模样不禁笑道。
那老头看着青岚在看着自己偷笑，佯装怒道：“笑什么笑？还不赶紧回山去！看你师父将这小娃如何安置？”
—————回山路上—————
“师叔！这小娃真是你捡的？”
一片沉默
“师叔，你别不吭声啊？这小娃到底是不是你生的？”
又一片沉默
“好了好了！师叔，我信你行了吧！捡的就捡的呗！别气了！别不理我成不？”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好呢？青风？青明？青月？青青？”青岚欣喜的抱着小娃，不停地嘟囔着，虽说正值炎夏，但这山间的风似乎都是甜的。
——玉清殿·正殿——
“师父！师叔回来了！”青岚一边跑着一边兴奋的喊叫着：“师父！你快来！看我师叔捡了什么回来？”
“你慢些跑！当心摔倒！”那老头一边卸下身上的玩意儿，一边嘱咐青岚。
太虚道长邱明听到青岚喊叫声从殿内缓缓走出来，看到自己师弟满身叮叮当当的玩意儿，又看到徒弟怀中抱着一个婴孩，不禁有些诧异：“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一身的玩意儿？”说罢转向自家徒弟道：“你师叔平日里不羁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这孩子谁家的？快些给人家送回去！”
“师父！这孩子是师叔捡的！”
“捡的？”邱明有些怀疑的看向自己师弟，“平阳！你说！这孩子怎么回事？”
平阳深知自家师兄甚是严厉，被师兄这厉声一问，顿时有些胆颤，结结巴巴的把今天下山遇劫匪、丢钱袋而后又折回找钱袋之时，于一处临近深渊的山崖之旁抱回弃婴之事娓娓道来。
邱明听师弟说的有头有尾，有理有据，不像是编的，想到这孩子许是被亲生父母狠心遗弃，不禁有些恼怒也有些心疼。
“既然你与这孩子有缘，今后便将这孩子留在山中吧！”
平阳听到自家师兄接纳了这孩子，一时开心不已，心中惦念着山下的美酒何时送来，于是道：“那这孩子就交给师兄了！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啊！”说罢便要下山去迎美酒去了。
“诶？你！”邱明见自家师弟已然不见踪影，不禁一时语塞，无奈的摇了摇头。
“青岚！将这孩子交给你云菁姑姑照看吧！”
“可是云菁姑姑若问起这孩子身世，我该如何回她？”青岚深知云菁姑姑倾心于自己师父，无奈师父清心寡欲，对姑姑并无他想。
“如实相告即可。”邱明道。
“师父，您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吧！刚刚回山路上他尿了我一身，我掀开襁褓看过，他与我一样，是个男孩子！回山的路上我想了好多名字，都感觉不怎么好听，而且我听山下的说书先生讲过，这起名是件大事！若让德高望重者誉名，这个孩子就会受上天庇佑，一生福气多多！”
邱明听后摸了摸青岚的头，宠溺地笑道：“你这孩子！好吧！容我想想！”说罢，拂须思忖道：“这孩子既是你师叔从一处临近深渊的山崖边所救，那便叫‘临渊’如何？愿此子今后性格坚韧、自立自强，深仁厚泽、清风高谊。”
“临渊~好听！”青岚高兴地抱着临渊不停地转圈，“临渊！临渊！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师弟了！以后在这山上我就是你的哥哥了！”兴奋过后，一边往东院跑着一边喊道：“云菁姑姑！云菁姑姑！”
傍晚，玉清殿——偏殿
“师兄！你说那孩子生的如此可爱，为人父母的怎么就能忍心这么抛弃了？”平阳醉醺醺的向自家师兄倾诉着内心的怒意，半倚在师兄的卧榻上打着酒嗝。
“师弟，你醉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邱明对这醉酒的师弟已是见怪不怪，毕竟三天醉两次已是常事，说罢便吩咐青岚：“将你师叔搀扶回房，早些歇息！”
“是！师父！”青岚恭敬回道。
“我不回去！我就在你这！”平阳借着醉意拉着自家师兄的衣袖，“师兄，这次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等我说完，你再动手打我，我绝不还手！”
“说！”邱明被拉扯的已有些怒意，强压着怒火道。
平阳见师兄应允，便踉踉跄跄的想要趴在师兄耳边诉说，却被师兄一个侧身甩在了卧榻之上。
平阳笑着撑起身子：“师兄！我自小也是被父母遗弃，幸得师父将我带回山抚养，才得以长大成人！打小我就爱黏着你，在我心里，你就如同我的哥哥一般，无论我惹了多大的麻烦，你都会帮我处理我惹下的祸事。”说罢看着自己斑白的头发，感慨着这与年龄并不相符的苍老，笑道：“我深知我这一生比别人活的要短些，可那又怎样？开心的活着比什么都强，最起码以后入了黄泉，回忆这一生，无悔！”
邱明听着师弟的酒后心事，不禁也一阵感慨，自己年近而立，这师弟也就二十出头，自己仍感年轻力壮，而师弟今年却已头发花白、尽显老态。师父在世之时曾说过师弟体质特殊，一日可比常人三日，当时只当是师父在夸赞师弟进步神速、聪慧过人，没曾想到确是如此，这几年自己也尝试着用各种方法来改善师弟的症状，但是却都无事于补，师弟也是因此心中烦闷，整日借酒浇愁。
邱明看着师弟在卧榻上渐渐沉睡，不禁感慨：“也许师父他老人家才是对的！顺其自然，快乐的活着，才是生命真正的意义所在！这可能就是师父未将实情告知的原由吧。”
——一年后——
“临渊！来！来师叔这儿！”平阳拿着拨浪鼓逗弄着面前学步的小娃。
平阳抱起临渊，临渊手中不停地晃着拨浪鼓，其间还不忘亲了面前的人儿一下，平阳的脸蛋顿时通红，激动地向周围一众展示道：“看到没？我家渊儿亲我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一旁的云菁看到平阳这小孩模样，不禁也掩面笑个不停。
“师叔！师父请你快些去玉清殿！”青岚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
“青岚，什么事这么急？”云菁见平阳师兄正和临渊玩的开心，代问道。
“云菁姑姑，雾隐山山主来了！”青岚道。
云菁一听心头一阵喜悦，这雾隐山山主林思羽可是杏林圣手，当年多少将死之症者到他这里，无一例外的全都活了下来，看来邱明师兄这一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平阳师兄终于有救了！
云菁赶紧将临渊抱回，推搡着平阳，急道：“师兄，你快些过去吧！你”
云菁话还没有说完，平阳逗弄着临渊道：“急什么？我这病没得治，这几年师兄请的那些个神医，哪个不吹嘘自己能医死人肉白骨？对我一顿折腾却都丝毫没有效果！这又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神棍，我才不去受那罪！生死自有天命！有空替我也劝劝师兄，别白费那劲儿了！”
“平阳师兄，你可知这位雾隐山主是邱明花了整整一年的努力才请来，不管能不能治，你怎么着也得试一试啊？”云菁顿了顿，看向临渊，道：“而且临渊是你带回山的，他这么小，你忍心就这么离他而去，难道不想亲自看他长大成人？”
“是啊！师叔！您就过去试试吧！”一旁的青岚急忙接话道。
“师叔！去吧！”
“师叔！试试吧！”
“师叔！”
一旁的弟子们纷纷劝道。
“师叔”此时临渊挣扎着从云菁怀中下来，歪歪倒倒的挪到平阳面前。
平阳不可置信的看着临渊，道：“刚刚是你叫我么？”
“师叔”此时临渊又轻轻喃语。
平阳没想到临渊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叫自己‘师叔’，顿时激动不已，看着临渊可爱的小脸，站起身来，毅然决然：“好！我去！”
————玉清殿————
“师兄！”平阳大步走进了殿内，见一身着灰袍，面容慈祥的中年人与师兄正在谈话，猜想定是那雾隐山主，于是恭敬地施礼道：“平阳见过山主！”
林思羽见面前这人面容清秀却满头白发，谈吐儒雅却气息衰竭，自己行医半生还从未见过如此怪症，不禁皱眉问道：“平阳师弟是从何时发觉自己身体有异？”
邱明见这山主直接切入正题，不禁心中欣喜，转头看向平阳，示意平阳赶快回复。
平阳见师兄示意，又看到山主那紧盯自己的目光，答道：“约三年之前。”
“有何异状？可否详细说与我听？”林思羽急问道。
“三年前炎夏，傍晚沐浴之时，只觉浑身乏力，以为白日里劳累所致，并无他想，等到第二日清晨，方觉自身气息不断衰竭，头发已然全部花白。”
“哦”林思羽捋着胡须，思索了片刻，道：“所幸发病至今不算太久，还有机会，此症~可治！”
邱明与平阳听后均是心中一喜，邱阳抢先问道：“此为何症？山主有何医治之法？”
“观其形态、听其症状，依我看似是先天衰竭之症，不过得此症者一般寿命极短，看师弟如今也应二十有余，若不及时医治，恐最多只剩一年光景。”
邱明听后一惊，平阳倒是笑的有些淡定：“怪不得最近总觉得虚弱不堪，原来是真的快要与世长辞！”
邱明见状急切问道：“山主！我师弟此症可有医治之法？”
“有是有！只不过”林思羽捋着胡须，显得颇有些为难。
“只要能救我师弟性命，山主尽管开口！”邱明急道。
“我山中藏书阁内有一本秘籍，可通血脉、塑筋骨，有回阳之效，兴许可对平阳师弟之症。”顿了顿，接着道：“不过，雾隐山历来有祖训，藏书阁内秘籍一概不得外借，他得和我一同回山，于藏书阁内修习。”
“好！”
“不去！”
邱明高兴地刚要应下，平阳一听这山主还要自己一同去雾隐山，而且还得于藏书阁内修习！顿时不悦，摆着手连声道：“不去！不去！我本就是那早该去地府报道的阴魂，受师父、师兄之恩，已是贪享了二十年的光阴，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赚了！若是一年修习不成，死在了那里，我岂不是连这一年的光景都浪费掉了？不去！我还是去陪临渊玩去吧！就算仅剩一年光景，我也要在自家山上度过！”
“平阳师弟，你放心！我这藏书阁奇书异经众多，还有我师兄阎修下山前所留金针为你续命，只要你到了雾隐山，保你性命至少十年无忧！”林思羽对这疑难之症颇感好奇，见这师弟对自己不甚信任，不愿跟自己回山，于是诚恳地劝道。
“师弟，你就去试一试吧！蝼蚁尚且偷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我是看着你长大的，难道你忍心让作为兄长的我看着你就这样死去？师父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你若就这样自怨自弃，九泉之下，让我如何与师父他老人家交代！”邱明看着师弟怨艾的样子不禁责道。
“那好，就一年，若一年过后，我的病还没有好转，无论你们如何阻拦，我也不会再待下去！”平阳正说着，突然眼睑低沉，隐约间似有泪光，接着说道：“若一年过后，我身死，劳烦师兄将我的尸身接回，埋在师父坟旁。”
邱明听到师弟应了，心中先是一喜，随后又一阵不舍，这次也不知这山主所说有无虚言，但师弟之症着实不能再拖，如今也只能赌这一把，兴许赌赢了呢！但愿上天垂怜，再给师弟一次重生的机会。
邱明眼含热泪，点头应承着，平阳满眼不舍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扑通一声跪倒在邱明跟前，道：“师兄！我走了！保重！”随即起身与雾隐山主一同下山去了，一路上平阳不断回望，万般不舍，带着大家对自己生的祈祷与信念一步步向那微弱的希望之光走去！
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