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似是故人来
“平儿!”一个田间劳作的妇人正扶着锄头擦汗,似乎看见了不得了的大事,惊慌地扔掉了手中的锄头,一边向村中狂奔一边大叫着:“平儿回来了!平儿还活着!”
一处篱笆扎起的院落中,一位老者正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守着正在沸腾的药罐,听到妇人喊声,急急地起身出门,踉跄的差点跌倒。
“你说什么?平儿回来了?”老者着急的望向妇人,急道:“我的平儿在哪儿?”
妇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在~在~在村口,还~~还~~领了一个怪人!!!”
这里是陈家村,妇人所说的平儿全名叫陈平,陈平有一个妹妹叫陈秀,陈秀前些天被村口不知名的小蛇咬伤后,陈平便不见了踪影,大家都以为陈平是被山里的野兽抓走没了生机。陈平父母守着中毒昏迷的小女儿正在绝望之时,没想到陈平竟自己平安的回到了家。
面对失而复得的儿子,夫妇俩是又惊又喜,拉着陈平那是抱头痛哭,此时,小雪麋从陈平怀中一跃而下,快走几步跳到了床上昏迷的小女孩身旁,小雪麋唧唧的叫着,不断用舌头舔舐着小女孩干裂的嘴唇。
大家看到小雪麋后不禁又是一惊,陈平擦了擦眼泪将山中遇险雪麋救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说罢将药筐中采来的草药递给父母,陈平爹一看这就是之前儿时上山所见的解毒圣草,忙小心接过急急地便要去煎药。
这时站一旁独自抹泪的老者也就是陈平爷爷急忙开口道:“慢!这解毒草需一味药作引才有奇效,不然与一般的解毒草无异。”
大家纷纷看向老者,只见老者颤巍巍的从一个陶罐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条盘着的小蛇,正是那条咬伤小女孩的小蛇,这蛇通身光滑,长相怪异,不知老者是如何抓到的,肯定是废了不少功夫,只见此蛇已经死去多时,僵硬的盘在老者手中。
“去将这蛇和这药草一并煎了!”老者将蛇放在陈平爹的手上,握着拐杖急急地说:“别愣着了,快点!”
待陈平爹出去煎药,大家才发现旁边这人衣衫褴褛,身上的衣服破的都能看见里面的皮肤,头上胡乱盘的头发上还藏着许多杂草,惨白的脸上到处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再加上那毫无生气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在摇曳的烛光下甚是吓人!
这时坐在床边啜泣的妇人看到这一幕不禁后背发冷,战战兢兢地嘱咐道:“平儿!快带你这位朋友去洗漱歇息吧!这里娘守着就行!”
陈平没有领会到他娘的恐惧,擦了擦眼泪道:“娘!平儿要在这里守着妹妹醒过来!”
这时一旁的老者好似读懂了儿媳的心思,于是安慰道:“别怕!既是和平儿一起从深山中逃出来的,那便是也曾患过难的朋友,再说我看这人又聋又哑,眼睛还看不真切,痴痴傻傻的样子倒也很是可怜!”
老者顿了顿,慢慢的挪了过来,温和的说:“这位朋友,请随我来!”说罢扔怕眼前人不明白,颤颤的拉着胳膊便往外屋走去。
此时那“可怜人”耳中正轰轰鸣响,脑袋里乱吵吵的似在吵架,对于外界的声响那是一点儿也听不清楚,再加上这依旧朦胧的双眼,无法发声的喉咙,真真的好似一个木偶呆呆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人颤颤巍巍的从衣柜中取出一叠衣衫,“我看你的身形与我儿颇似,不嫌弃的话你就穿这身吧?”见面前的人仍是眼神呆滞,丝毫没有回应,老人怜悯地叹了口气慢慢的将面前之人身上的破烂衣衫褪去,将一盆热水放到一边,拧干毛巾小心翼翼地将那人身上的血渍、污渍擦拭干净。
在老者的帮助下,洗漱完毕后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坐在一张石头圆桌前,不一会儿饭菜的香味便飘入了鼻腔,惹得肚子咕咕直响。突然感到一双颤巍巍的手将一双筷子递到手心,隐约能看到眼前饭菜的大致轮廓,摸索着找到碗的位置,急不可耐的将米饭扫进嘴里。
老者看着眼前人的吃相,怜悯的叹了口气,不断的将菜放进碗中:“别急,慢慢吃,别噎着”,直到桌上的一盆米、几碟菜全部吃光。打了个饱嗝,又接过老者递过来的水吨、吨、吨的一口气全部喝完。
老者慈祥的看着眼前人大口大口的喝水,微微的笑着,不禁端详起此人样貌来:头发枯黄、皮肤甚白、骨架端正、身形纤细,这怎么看都像是不曾见过阳光的羸弱样子,似乎是卧床病了很久。刚刚拉他手臂之时感觉他的脉象也是似有似无,如濒死之状,但是这人现在就活生生的坐在眼前,还能狼吞虎咽的将这一大桌饭菜吃光,倘若真是无命之人,又怎么会胃口如此之佳?这老者拄着拐杖呆立在一旁,神情颇为怪异,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之人,怎么看都不像将死之人,当了一辈子大夫的老者拄杖直叹,此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时,屋内传来妇人惊喜的哭泣声:“秀秀!你醒了!”
老者顾不得多想,颤巍巍扶起拐杖便急急向屋内走去,此时屋内团圆的喜极而泣的哭声此起彼伏。
只留得一人饱饱的坐在石桌旁,懒洋洋的晒着初升的太阳。
“老陈在家么?”篱笆外一个四十左右的衙役在外急急地拍着院门。
屋内喜极而泣的人听到门外声响,便纷纷出了屋子,只留得一妇人在照顾刚醒来的女儿。
“王衙役!”陈平祖孙三人出门恭敬地对着衙役作了个揖。
“听说你家陈平回来了,可喜可贺!”王衙役捋了捋自己所剩无几的胡须。
老者急急地又作了个揖,道“我替孙儿谢王老爷挂怀!王老爷您请进来坐!”说罢便要引衙役入院内。
王衙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不坐了!我今日来是有要事!”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卷画像,“可否见过此人?”
只见那画上人身着锦绣华服,手持一柄长剑,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不过眉眼间好似在哪见过,突然祖孙三人一惊,不约而同地转身看向院内石桌旁正懒洋洋晒着太阳的那位。
这时衙役顺着三人的目光看向院内之人,只见那人双目无神,面色惨白,身形纤瘦,毫无生气,若不是那起伏的胸膛,还以为院内坐了个死人。
王衙役看着院内,不断比对着画像中人,画像之人身形健硕,气质非凡,而面前这晒太阳这位,面容消瘦、身形纤细、羸弱,这除了眉眼相像,身形、气质怎么看怎么不像!这到底抓还是不抓?正在犯愁之际,旁边随衙役而来的一小厮悄悄的附到衙役耳边:“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今天大人可是说过,此人穷凶极恶!遇到之后能活捉者可赏千金!”
王衙役似是下定了决心,朝旁边使了个手势,两边不知从哪窜出了十几个小厮,纷纷手持木杖,涌进院内。祖孙仨哪儿见过这种仗势,吓得纷纷退到了一旁。
好容易从那深山寒渊中逃出来,还美美吃了一顿饱饭,刚刚得空能晒个太阳,此时心里正在美得慌!突然觉得周围气氛异常,隐隐约约有几个黑影在周围晃来晃去,不禁开口问道:“谁在那里?”
这边祖孙三人先是一惊,原来眼前的人不是哑巴!陈平先是沉不住气:“喂!你这人?!不是哑巴为何先前不说话?”
陈平这么一喊,院内晒太阳的先是一愣,后来急急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啊~~~我能发声了!我能发声了!”不过眼前还是一片朦胧,许是先前干涸的嗓子被那烈酒一激才暂时失声,这过了一夜嗓子又逐渐恢复了,虽然眼睛还是有些朦胧,仅仅能看清物体的轮廓,但是石桌旁的人还是激动地手舞足蹈起来。
“上!活捉此人者重重有赏!”王衙役一声令下,两旁的小厮举着木杖便朝院内那人冲去。其中一个冲在前面的小厮偷偷将木杖朝那石桌旁的人儿头上奋力挥去!似乎要一鼓作气将其敲晕。
“小心!”陈平见此情形忍不住发声提醒,一旁本就胆颤的陈平爹怕自己儿子惹祸上身,急忙上前一把捂住了陈平的嘴巴,悄悄的低声斥道:“他可是官差要抓的人!你你不想活了?”
石桌旁的人似乎是听到了陈平的提醒,身子向左微微一倾便躲过了那劈来的木杖,木杖狠狠地砸在石桌上,石桌瞬间碎成了两半,木杖也随之断为两截。
王衙役看到那人躲过了一杖,转头恶狠狠的瞪了陈平一眼。祖孙三人被王衙役这一瞪吓得浑身哆嗦,纷纷鞠躬致歉退到了远处。
再看院中那人身轻如燕,一脚踩在刚刚扑空倒下的那小厮肩膀之上,借其起身之际,一步便跃到了一旁铺满茅草的屋顶。许是刚刚吃饱喝足的缘故,那人浑身是力,旁人无法近身,再也不似从那山中刚逃出来时浑噩无力的样子,只见他眯着眼睛俯瞰这院内来势汹汹的众人,疑惑地朝那领头的黑影大声问道:“这位官爷,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您为何又非抓我不可呢?”
王衙役本想先抓了人前去邀功领赏,但现在看到屋顶之人武功非比寻常,于是轻声对身边的小厮道:“情势不对,速去报信!”小厮得了令,偷偷的从众人身后溜了。
“这位大哥,这大人为何要抓您,小的们也无从得知,小的们只是奉命行事,您就不要为难我们了!您若想知道这个中缘由,随我们去衙门找我们大人一问便知!!”人群中一个黑影两步上前,朝着屋顶假意央求道。
‘跟你们去衙门问?切!真当我傻啊?就你们这阵势,我若真随你们去了,那还回得来么?天知道我以前犯了什么事?兴许杀了什么不得了的人都说不准!还是速逃为妙!’屋顶上飘来阵阵白眼,转身便要逃走。
王衙役立在院中,见屋顶那人迟迟没有回应,心说不好,这人要逃,两步来到祖孙三人身边,一把拉过陈平,恶狠狠的掐住陈平的脖子向屋顶喊道:“喂!刚刚我看这个陈平倒很是在乎你的安危啊,如此说来这小子与你的交情匪浅!想必定是你的同党!你若此刻下来乖乖束手就擒,我便放了他,不然我就将你这位曾救你命的好友押回牢狱好好审审!”
屋顶的人看着下面,目之所及之处仍是一片朦胧,不禁皱了皱眉,道:“他严格来说不算我的好友,也未曾救过我的命!救我命的那位在山里就已经死了!你也不必用他来要挟我!”
“对!对!我们不认识他,平儿就是见他眼盲可怜,带他回来管了顿饱饭而已啊,官爷!”陈平爹急忙出声解释道。
“此事确实与我孙儿无关,看在老朽与令尊交好的情分上,求你放了平儿吧!”陈平父亲讪讪地央求道。
“我不清楚我以前到底做过什么,竟让你们如此大费周章的抓我!但是我先前确实并不认识这家人,只要你放过他们,我跟你走!”屋顶的人望着下面蓄势待发的众人和那吓得哆嗦着拉扯在一起的祖孙三,无奈的叹声说道。
刚出龙潭又要入虎穴?这从醒来,还没过一天的安稳日子,自己是谁都没有弄清楚,不能再连累这家无辜的人了!这家人待自己如亲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自己怎么着也不能做这忘恩负义之人。大不了,再逃一次?!随他们去问问那个要抓自己的人,还能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也说不准!
想到这里,正准备从屋顶下去,忽然从远处嗖、嗖、嗖的飞来几个暗镖,急忙后退几步,闪身躲过,不料此人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来到了屋顶,这原先屋顶之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一掌打在了胸前,霎那间只觉得气海翻涌,呼吸困难,燥热的血液瞬间从喉咙里喷涌出来,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直直的从屋顶滚落了下来。恍惚间似乎又有一个黑影飞身袭来,霎时间两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缠斗起来,耳边叮叮当当尽是兵刃相接之声,而后声音又逐渐变小,意识再一次落入无尽的深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