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年与雪麋
悬崖下，一处隐秘的山洞中，一只浑身雪白的鹿正趴在洞口，旁边不远处，一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人四仰八叉的躺在一处碎石上。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有了动静：“啊呦！”伴随着无力的惨叫声，手脚慢慢也动了起来。眯着眼睛望望四周，似乎已是清晨，耳边叽叽喳喳的鸟儿好像在庆祝重获新生的喜悦，这时只觉后背一阵刺痛，慢慢撑起身体坐了起来，手下的乱石将手掌硌得火辣辣地疼，这才发现刚刚自己睡在了一堆乱石上。
“你醒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猛地回头，依稀看见一个少年正在用衣角擦拭着怀里的果子，擦完仔细看了一看，才将果子递了过来：“饿了吧？吃这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真诚地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可怜人’：“吃吧！没毒！很好吃的！”说罢，自己咬了一口，拿起另一个不断擦拭着，擦完又仔细看了看，确认擦干净后将果子再次递了过去。
无力的手刚要抬起去接，那少年便上前一步将果子稳稳塞进了‘可怜人’手中，接着啃着自己手中的果子，还不忘摆弄怀里的野果。这野果甚是香甜，还未入口便已经闻到一股独有的清新香味，对于饿了很久又体力透支的人来说诱惑力那是非比寻常。
眼看着‘可怜人’两口便吃完了自己刚刚递过去的果子，心道这人指定饿坏了，于是将正在啃的野果往嘴里一叼，快速地擦拭着怀里那为数不多的果子，擦完一个确定干净了便立即递给那眼巴巴的‘可怜人’。
于是山洞中便出现了这样的奇异景象：一个清秀少年叼着半个果子，手上不断擦拭着，一个衣衫褴褛贪婪地‘吞噬’着野果，竟连果核都不愿放过，就那样硬生生的咽下，两个人就这样各自忙碌着，直到少年怀里的最后一个野果被面前人两口吞下，这忙碌的情形才算告一段落。
十几个香甜的野果下肚，瞬时间人也来了精神，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慢起身站了起来，这才模模糊糊看清眼前刚刚‘投喂’自己的是一个大约十一二岁年纪、模样清秀的俊朗少年。
本想感谢这小娃的‘投喂之恩’，无奈刚要开口却发现喉头发紧，即使刚刚甘甜的野果下肚也未能滋润这干涸的喉咙，嗓子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捏着，任凭怎么努力都发不出一丝声响。
少年看着面前这人奇怪的举动，喃喃的自语道：“难不成是个傻子？”
“喂！你会说话么？”少年看着眼前有点呆呆傻傻的人正不断地揉着自己的脖子，痛苦的样子很是狰狞，不禁有些胆怯，紧张地问到：“你你怎么躺在山洞里？你也迷了路么？”
听到少年的问话，赶紧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又摇了摇头。
而少年看着面前的人胡乱比划，一时也无法理解，挠了挠头，心道：“难不成是个哑巴？”皱着眉头也学着那人比划，边比划边说道：“我~看不明白~你~比划~的意思，你~能听见么？”接着顿了顿，神情顿时古怪起来，又喃喃自语道：“听说这个山里有个炼药的怪人，经常抓那些误入密林的百姓去试药，然后将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后抛到山里喂野兽”，想到这里，又用无比同情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也不管对面的人听得到听不到，表情凝重的继续说到：“你知道吗？我们隔壁村二毛就是上山采药时被这怪人抓去试药，得亏二毛命大，被丢到山里后没有被野兽吃掉，一路逃回了家，但回来后就一直痴痴傻傻的，就像你现在一样，也不说话，行为怪异，你是不是也同二毛一样被那怪人抓了试药？”那少年不等面前人回应，便自顾自的心生怜悯，道：“哎！又让我碰到一个可怜人！”接着少年颇为老成地拍了拍面前人的肩膀，学着村里老人的样子长舒一口气，感慨道：“天可怜见！这也是你命不该绝啊！”
听着眼前少年天马行空的自顾自地猜测，无奈笑了笑，突然想起自己昏倒之前随身的那把剑，无奈现在眼前又是一片朦胧，对周遭事物看不真切，于是又爬到地上去找，这一幕恰被少年完全看在眼底，于是更加怜悯的叹声道：“哎！还是个可怜的瞎子！”
少年转身看了看洞口：“若不是这只雪麋，你这又哑又瞎的，怕是早已沦为山中野兽的果腹之物”。接着撇了撇嘴，强忍着眼中正在打转的泪珠，接着喃喃道：“我也只怕早被那群野狼分食殆尽”。
“谢谢你救了我们！”少年转身向洞口那只雪麋行了一个无比周正的礼，“要不是你引开那群野狼，我可能就。。。”想起昨晚采药时被狼群包围不禁浑身颤栗，回头看了看那还在地上摸索的‘可怜的瞎子’，不禁又叹了口气：“我也替那个可怜人谢谢你，谢谢你救了他！”
少年站在洞口，此时借着洞口的亮光仔细的看着这只通体雪白的麋鹿，不禁陷入了沉思：据老辈们说起，雪麋其实就是一只普通的麋鹿，因为其通身雪白犹如凛冬白雪才被称之为雪麋，这种麋鹿在山上很是罕见，山上多是颜色发灰，带有花纹的麋鹿，自从十年前那个炼药怪人入山后，山中小动物个个都没有逃过那人的魔掌，各种长像怪异的野兽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出现的，雪麋应该也是受此影响。三年前，那怪人又将目标转向了入山采药的村里人，村里的人若不是迫于生计，这山中的药又极其珍贵，谁也不愿进这满是野兽的山中采药，由于入山采药的人中每年都有不少人离奇失踪，很多人在痛失亲人后选择搬离了村庄去远处谋生，本来偌大的村庄现在只有寥寥几户。想到这里不禁再次叹了口气，心道‘若不是我的祖辈上猎户出身，又精通医理，只怕我们族人也难逃魔掌，不得已奔走他乡’。
摸了摸药筐里自己舍命采来的药草，神情顿时暗淡了下来：这次上山爹娘本不知情，只因前日小妹在村旁玩耍时被不知名的小蛇咬了一口，中了蛇毒，村里大夫都束手无策，娘抱着小妹伤心昏厥，之前见爷爷医书中记载着密林中有种奇特药草可以解奇毒，这才偷偷背着药筐来采药。哪成想密林里迷了路，碰到了一群饥饿觅食的野狼，差点丧命，亏了雪麋及时出现引开了狼群，才得以脱身，想到此处，又抬头望了望雪麋。
此时，那洞口的雪麋却一动不动，身上的毛发一瞬间也变得毫无生机。突然雪麋身下动了一下，一只小小的通身雪白的小家伙从雪麋软软的肚子地下探出了脑袋。
少年一惊，俯下身慢慢的去探雪麋的气息，此时的雪麋已然死去多时，少年顿时眼泪涟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那小家伙好像读懂了少年的悲伤，慢慢的爬到少年的怀里，轻轻的舔舐着少年的泪水。少年一把拥小家伙入怀，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轻轻地抚摸着雪麋冰冷的身躯，眼神坚定地承诺道：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将你的孩子好好抚养大！顿时又变为无声的抽泣！
那边在地上正摸索的人听到少年的哭声，顿时停了下来，沿着墙壁，就着眼前依稀的光，循着哭声来到了少年的身边，摸到那早已僵硬的雪麋后，顿时心里知道了个大概，回忆起雪麋奋不顾身救自己脱困的情形，不禁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拉过少年的手臂，轻轻的将正在伤心痛哭的少年拥入怀中，无奈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发声，只得轻轻拍着少年后背，无声地安慰着少年。
少年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将山洞里各处的碎石搬到了洞口，那个‘可怜人’也急忙上前帮忙，不一会儿便在洞口垒砌了一座小山，将雪麋葬了进去。
少年不知又从哪儿掏出几个野果，用手帕包好，从中挑出几个最大最红的，放到了用碎石垒砌的雪麋的坟前，心情沉重地磕了几个头，道：“这里风景很美，你就在这里好好睡吧，希望你喜欢这里，我们走了！”转身眼里星光点点，满是不舍。
少年馋起在地上的‘可怜人’，抱起软软糯糯的小雪麋，在洞口处居高远望，此时天刚蒙蒙亮，山间的雾气已然褪去，隐隐能看到山下的村庄，村里的小人儿像蚂蚁般正在忙忙碌碌的各自奔波着，待记清了下山的路径后擦干眼泪，急急地向山下走去。
此时，山中那些寻觅的人已经整整寻了一夜，那芈生小娃也被雪麋左绕右绕的骗进了捕猎者的陷阱之中，虽无性命之忧却也无法动弹，正在气急败坏、声嘶力竭的呼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