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夜魅影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巍峨耸立在汉南市市中心黄金地段的凌风大厦在五彩灯光的辉映下，金碧辉煌，熠熠生辉，光彩夺目，遥遥俯视着为了生计而终年奔波劳碌着的蝼蚁众生。
这天晚上，在大厦的十六层，装修精美奢华的凌风集团私人会所的餐厅包厢内，几名可以在汉南市呼风唤雨的重量级人物正在喝着茅台，吃着饕餮大餐，畅快淋漓地享受着这世间如梦如幻般的富贵荣华！
第一位自然是这里的主人，凌风集团老板何凌风，其他三位分别是汉南市分管政法、城建系统的常务副市长方志军、汉南市公安局副局长沈建国和汉南市建设局局长洪大业。
这几个人是汉南市两个权力圈子中市长邱家旺圈子里的重要人物，按照圈内规矩，每个月他们这些圈子内高层人物都会视情况而定，相聚一次或数次，或讨论人事政事，或研究新入圈人选，或进行所得利益分配，或商讨如何应对不利之事，或议定如何反击对手等等，所议之事包罗万象，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许多政府的大事要事也就在这海喝胡吃，觥筹交错间得以决定，这已成为一些官员的一种习惯和常态！
“唉！今晚何老弟准备了如此丰盛的晚宴，可惜邱老大有临时重要宴请，不能前来，唉！好久没和老大尽兴地喝上一喝了。”方志军喝了口酒，不无遗憾地说道。
“是啊！我也有一段时间没和老大喝酒了，老大这个市长也真不好当啊，都没了自己的时间了，等两天，等两天叫老大一定抽个空，把这杯酒给补上，还在我这，还在这个包厢。”何凌风趁着酒兴高声叫嚷道。
“好！何老弟说得好，这杯酒一定要给老大补上，这事就我来安排，来，今晚喝个痛快，来，来，来，这杯咱们清了。”方志军兴致高涨，说着仰脖一饮而尽。
方志军原是汉南市一乡镇普通干部，酒量极佳，在汉南市曾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志军喝酒，千杯不倒。在邱家旺任副市长时，看中了他千杯不倒的酒量，将其纳入麾下，成了他圈子中的中坚人物之一，后又在他的运作下，官越当越大，直至坐上了现在常务副市长这个人人艳羡眼红的高位。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官场中有一种不成规矩的潜规则，就是要想当官必须会喝酒，会陪领导喝酒，会让领导喝得高兴，喝得尽兴，这似乎成了被提拔的先决条件之一！于是乎，各种酒文化悄然兴起，蓬勃发展，蔚然成风，吃喝风也由此产生，并蔓延到社会各个角落，从单位领导到普通人员常常喝得熏头烂醉，红脸关公，好在那时的单位工作简单轻松，醉了可以回家往床上一躺，作起黄梁美梦，梦游天姥，好不开心快活！
后来，“八项规定”出台后，才逐渐刹住了这一股歪风邪气，但时至今日仍然有人置党纪于不顾，顶风违纪，每年都有许多人因此而被党纪政纪处分。
四个人觥筹交错，酒过四巡，菜上八味，几个人都酒足饭饱，开始谈论起要事来。
何凌风首先开始问方志军：“方市长，城南新区的事怎么还没个定夺啊？我心里可是打着鼓呢？”
方志军红着双醉眼，看了看何凌风，又瞅了瞅建设局局长洪大业，说道：“大业啊，城南新区开发这块蛋糕太大了，你提的那个方案太倾向于凌风了，陈建国这个老狐狸顶着不让过，他妈的最近他和柯老头打得火热得很呢！听说省上一家集团公司也想染指，据说这家公司后台是常务副省长刘东方呢。”
城南新区是汉南市市委、市政府为适应汉南市社会、经济日新月异，高速发展而准备开发建设的一个新区，主要功能是承接老城区内无法容纳的商业经济活动，同时将老城区部分政府部门外移，并准备开发十几个高品质居住小区，计划用五年的时间将城南新区建设成为汉南市经济、政治、文化中心，全面减轻老城区目前面临的压力。
此项工程规模宏大，期间利益巨大，不言而喻，自然引起各方势力竞相角逐。
听得方志军如此一说，沈建国和洪大业心中都不免有些惴惴失落，本想在这个百年难遇的大项目中捞得个盆满钵满，但从现在情况来看难度很大。
何凌风却古井无波，平静如水。
“凌风，说说你的意见！”方志军见何凌风平静如常，波澜不惊，知道他一定有他独到的见解和想法，故而有此一问，何凌风是这个圈子里的核心人物，胆大心细，行事果断，足智多谋，其重要性堪比水泊梁山中的军师吴用。
何凌风不紧不慢，先给众人散了一支烟，自个点燃，深吸一口，双眸中闪着狡黠的光：“各位兄长，按愚弟之见，我们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让，有所不让，退一步可能更加的海阔天空！”
“何老弟，这话怎么说，说清楚点。”洪大业说道。
“是啊，我们为什么要让？”沈建国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在汉南市应该我们说了算，他刘东方、陈建国算个屁！”
“是啊，何老弟这么说，肯定有你的道理的。”方志军吸着香烟，一双红眼瞅着何凌风。
“其实这事邱老大已和我说了，他让我想想有什么招可使，这两天啊，我也静下心来，仔细地琢磨了一番，本来想今天向邱老大汇报的，但他临时有事，不能来，好吧，我就先给几位兄长说说吧，也好大家讨论讨论，明确一个方向。”何凌风顿了顿，干咳了几声，清了清喉咙，说道：“城南新区这块蛋糕实在太大，多方势力都想分一杯羹，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有6家公司都在运作角逐，但是真正有实力，够资格的只有3家公司，一是刚才方市长说的柯老头，柯有光的汉南城建公司，他的靠山是陈建国。二是省建工集团，后台是常务副省长刘东方。三就是我了，凌风集团。”
何凌风又给众人散了支香烟，自己点燃，吸上，吞云吐雾中继续说道：“大家想想，陈建国是谁？汉南市委书记，我们的顶头上司，那刘东方呢？常务副省长，连我干爹也要让他三分，陈建国我们可以和他硬碰硬，但刘东方呢？我们犯得着树这样的强敌吗？我看没这个必要吧，所以我认为啊，在这个项目上我们可以做出最大的让步！”
何凌风看了看方志军，见到方志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说道：“我们在这个项目上可以只做20，甚至更低，其他的让他们两家争去，如果他们两家能够谈得妥，那么他们中的一些子项目肯定会转包给我们，因为他们做不了那么多子项目，这里面我们自然也有不菲的利润，如果他们两家谈不妥的话，那我们便可坐等渔翁之利，不是更轻松自在吗？”
说到这，何凌风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如果他们两家能够和平相处，这么大的项目，这么多的人员，只要我们收买几个他们的重要人员，收集一些刘东方、陈建国在这个项目上的贪腐证据，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完全占据主动了，也就根本不怕他什么常务副省长，什么市委书记了！”
何凌风说完，“嘿嘿”地邪笑了一下，很有些得意地看着方志军三人。
“好，何老弟高见，高，真是高！一箭双雕啊！”方志军听罢满脸兴奋，率先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夸赞道。
“何老弟真是人才啊，这真是个绝招啊，我们看似让步，实则以退为进啊，不，是进退自如啊！”沈建国随即赞道。
“好啊，我还正为新区建设方案发愁呢？现在好啦，何老弟可为我解决了燃眉之急啊！真不愧是智多星啊！”洪大业附和着赞道。
“好吧，这个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向邱老大汇报去，邱老大一定会十分高兴的！”方志军兴奋地说道。
“我这还有一事，大家商量商量。”沈建国说道。
“快说吧，干脆点！我们还有节目呢？”方志军有些不耐烦。
“是这样的，刘国红这老头现在是很不待见我，还有那个林杰，我想大家给出出主意，把他们给搞下来，刑侦支队长这个位置让副支队长王军给顶上。”沈建国恬不知耻地说出了心中龌龊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却得到了方志军的支持，他沉思了一会说道：“嗯，我早想把他们给拿掉了，刘国红这老头是陈建国的死党，但公安局长的人事任免是两条线，不但要地方政府同意，更要省公安厅的同意，要拿掉他，这事有点难办，公安厅王厅长和刘老头可是过命的交情。”方志军说着，习惯性地眨巴了几下眼睛，通红的胖脸沉了下来，说道：“拿掉刘国红不容易，但要拿掉一个小小的刑侦支队长却是不难！”
“方市长有办法？刘老头可是一直在护着这小子啊！”沈建国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
“沈局长和林杰这小子不都是刘老头的得意门生吗？怎么现在对他们好像有着深仇大恨似的？”何凌风看到沈建国 那副小人得志，丑陋的嘴脸，心中很是不屑，冷冷地说道。
沈建国看了看何凌风，心中有些不快，虽然喝了许多酒，但脑袋还没糊涂，嘴上也不敢说得过分，也就冷冷地说道：“何总，水往低处流，人嘛自然要往高处走，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嘛，刘老头过去对我有恩不假，但我这个副局长也是我拼死拼活拼出来的啊，各位兄弟，你们都是明眼人，是吧？”
何凌风淡淡一笑，鄙夷地看了沈建国一眼，不再言语。
一旁的洪大业笑了起来说道：“是的，是的，沈局长可是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啊！”话是说得漂亮，但口气却显得很是暧昧。
沈建国自然听得出洪大业的弦外之音，但在这种场合，这些人面前，脾气又不好发作，而且还要显得更加大度，只得把怨气压在心中，嘀咕着在心中骂娘，
方志军“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两个家伙，邱老大早就想收拾他们了，老的一时不行，那就先收拾小的！杀鸡儆猴！”说着，以掌为刀，做了个砍杀的姿势。
沈建国两眼发光，连忙说道：“怎么？做了林杰？”
在座的其他几个人看到方志军的手势，心中也都是一惊，都有些感到不可思议，何凌风更是心头大震。
那知方志军又是“嘿嘿”一笑，扫视了一下众人，又转头对沈建国说道：“你就知道杀、杀、杀，这是下下策！”
说着又看了看众人说道：“前段时间陈老头和柯老头的儿子不是被咔嚓了吗？这两起案子社会影响大，前两天邱老大叫刘老头和林杰过去汇报案情，想探探他们到底查得怎样了，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应该是进展缓慢，邱老大叫他们技术处理这事，这两个一老一小的家伙还不听邱老大使唤，和邱老大顶撞起来，邱老大非常生气，现在已过去了快半个月了，破案期限是一个月，好吧，我们就等，等到期限到时，我们立即启动问责程序，将林杰这小子免了！”
说着，方志军很是得意地“呵呵”阴笑起来，又对着沈建国说道：“当然，也要委屈沈局长你啰！”
“委屈我？”沈建国怔了怔，有些不解其意，摸了摸有些秃顶的大脑袋说道。
“不能完成任务，你是分管领导啊，当然难辞其咎啰，到时给你一个无关痛痒的处分，这样在刘老头面前也有个说法，这也是保护你啊！至于刘老头嘛，以后有机会再收拾他！”方志军说着，油光满面的肥胖脸上肌肉抖了几抖，表情很是得意。
“啊！原来如此啊！高啊，方市长高啊！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拿掉林杰这小子了，高，实在是高啊！”沈建国不禁喊了起来，满脸谄媚之相。
听方志军如此一说，何凌风心中不禁一懔，心想这一招果然厉害，杀人于无形啊！但转念一想，林杰被免了，对他却未必不是件好事，这样可以让他远离尔虞我诈，步步惊心的官场，他十分清楚林杰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种人做业务是把好手，但在官场是根本无法生存的，今天不被搞下来，明天也是会被人搞下来的，就让他早点远离官场是非吧，也许更是件好事，何凌风想到这，心中顿时坦然了，他一言不发地默默听着。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咱们开始下一个节目。”方志军看了看腕中的瑞士金表，挥了挥手说道。
“是啊，是啊，时间不早了，我都憋了好久了！”整个晚上说话不多的建设局局长洪大业显得有些急切，大声应和着方志军。
方志军站起了身子，几个人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众人一起向餐厅门口走去。
方志军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子，对跟在后面的何凌风说道：“何总，今晚这良辰美景，你打算如何度过？”
何凌风讪讪一笑说道：“方市长，我就不去了，你也知道的，我手下这些女孩我是从不沾碰的！”
“你没碰过？打死我也不信！”沈建国满脸邪笑，当胸捶了何凌风一拳。
“哈，哈，老弟，我也不信啊！今晚就破例一回吧！”洪大业在一旁推波助澜。
“算了吧，凌风老弟刚新婚不久，今晚就放过他吧！不要坏了他的好事！”方志军说着“呵呵”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好像充满了异样和暧昧！
“呵呵”沈建国笑得更是邪乎和诡异：“何夫人天生丽姿，如花似玉，这些小妹哪个能比得上呢？再说了，这些小妹年纪虽小，但都是早就脏了身子的，凌风老弟是个爱净之人，怎么可能瞧得上呢？算了，我们三个去吧！你就不用去了！”
何凌风心中本就像搁着块垒石似的，现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更是沉重，但他城府极深，英俊的脸庞上平静如常，没有丝毫波澜，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意，说道： “几位兄长，你们自个上去，我都安排好了，我就不送了，祝你们玩得开心愉快！”
方志军向何凌风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吧，你去吧，我们自个上去。”
看着三人扶肩搭背，满身酒气，步履蹒跚地走进电梯，将要去行那丑陋的苟且之事，何凌风心中不禁感到一阵不适，泛起一阵恶心。
就在方志军等三人在凌风集团私人会所里狎妓淫乐，颠鸾倒凤，尽享春光之际，在汉南市尚待开发的城南新区东南一隅荒芜的土地上，一座破败不堪的废弃仓库像一只怪兽似的匍匐在沉沉的黑夜中。
此时，已是凌晨2点，月落星沉，乌云压顶，一道道利刃般的闪电不时狂暴地将浓重的乌云撕开一道道裂缝，一阵阵闷雷在浓黑如墨般的天际中“隆隆”滚过，一场大暴雨又将来临！
四周一片死寂，杳无人踪，不时从草丛中传出几声夏虫的叫声，更增添了这里的恐怖和诡异！
就在这样一种令人汗毛倒竖，毛骨悚然的气氛中，一个身穿黑衣黑裤黑鞋的男子正默默地站在这座破败的废弃仓库的大门边，手上提着一只白色塑料袋，嘴上抽着烟，烟火明灭闪烁，就像旷野中游移着的鬼火，他不时地从大门左侧走到右侧，又从右侧走到左侧，宛如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鬼魅！
时间真慢啊，一秒秒慢悠悠地走着，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这个幽灵鬼魅终于耐不住等待的煎熬，他愤然将快要燃到手的烟蒂扔在地上，用脚使劲地捻灭，正欲起身离开，突然一个阴磔磔的声音从仓库一侧传来。
“怎么？不耐烦了！”一个男子从仓库一侧缓缓走了出来，走到他的身前，这男子竟然也和他一样，身穿黑衣黑裤黑鞋，所不同的是脸上还戴着一只黑口罩，只露出两只闪着凶光的双眼，手中则提着一个箱子。
先前来的那个男子有些生气，低沉着声音说道：“你他妈的，现在才来，我已经在这个鬼地方等了半个小时了！”
后来的那个男子并不生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不急不躁地说道：“睡过头了。”
先前来的男子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举起了手中的白色塑料袋，袋子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何物。
夜空中一道闪电袭来，照亮了他手中的白色袋子，袋中装着液体，液体隐约显出两根长物。
后来的男子狞笑一声，一只手接过白色袋子，随手一甩，便将白色袋子扔出十米开外，另一只提着箱子的手将箱子放到地上，阴森森地说道：“很好，你办得非常好，老板十分满意，这是二十万，另外的20万等你离开汉南市后再给你汇去。”
先来的男子怔了一怔说道：“怎么扔了？”
后来的男子磔磔一笑：“留它何用？”
先来的男子脸上愠怒之色一闪即逝，看了看对方，不再言语。
随即把箱子放倒在地上，打开，点燃火机，借着微弱摇曳的光线，看了一眼，满意地邪邪一笑，然后盖上箱子，提了起来。
“老板要你永远在汉南市消失！有这二十万，你今后的日子也有了保证了。”后来的男子声音低沉，语气坚定，不容辩驳。
“哼！要我走？已经迟了，你们早点把钱给我，我现在也许早就到天涯海角去了，现在要我走，公安明里暗里到处设卡，我走得了吗？”先来的男子长叹了口气，仰起头望着低矮沉厚密布着的乌云说道：“唉！我自己自有安排，一切都交给命吧！”
那后来的男子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说道：“你好自为之吧，这段时间给我好好窝着别动，可别给我招惹上什么是非，我想很快你就可以安全地离开汉南市了。”
先来的男子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们的能量，我相信你！另外20万，告诉你老板，可不许赖账哦！”说着提着箱子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后来的男子点燃一根香烟，一边吸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紧盯着远去的背影。
吸完烟后，这个男子也离开了这片死寂之地。
就在两人离开之后，从黑暗的齐人高的草丛里又窜出一个黑影，这黑影行动敏捷，迅如脱兔，拾起地上的白色袋子，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轰隆隆一阵震天炸雷从空中滚过，一道耀眼的闪电深深地划开黑洞洞的天幕，顷刻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铺天盖地地笼罩着整个汉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