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思
楚衍兴趣盎然地随手拿起箱子里的一卷画，正打算打开：“我可以看看吗？”
“不可以。”
耳畔极近的位置传来声音，还有吹来的热气。
楚衍吓了一跳，手一抖，画直接掉回到箱子里。
她扭头一看，房门不知何时关了起来，暗了不少，只有黄梨木的窗棂敞开着，光线映射在傅云执的脸上，白玉无瑕的脸竟显得有几分邪佞。
傅云执悄无声息，如幽魂般跟在了她的身后，眼神正和她看在一处。
楚衍低头一看，画的一角露了出来，隐隐看到一双绣花鞋。
楚衍有些惊悚。
这幅画竟然是个人？？？还是个姑娘？？？她运气这么好？随手拿起一幅画像都是女人？
傅云执不是从不画人吗？
上一世的傅云执已经够让人琢磨不透了，没想到这一世的傅云执越发阴谲诡异。
楚衍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滋味。她这是撞破了傅云执的秘密？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傅云执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将画重新卷了起来。
他面上沉寂如冰，蒙上一层阴翳，声音冷的发怵：“楚衍，没人告诉你，未经允许，不要动别人的东西吗？”
如果楚衍认真观察，会发现他卷画卷的手有点抖，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不过楚衍现在根本没心思看他。
满脑子都是自己发现了傅云执不为人知的秘密。
谁能想到，清冷绝尘，不近女色的傅大人书房里竟然藏着一张女人的画像？？？
她又看了看四周被白布遮挡地严严实实的画像，突然感觉整个屋里都阴森诡异起来，一个宛若天方夜谭的猜测出现在了脑海。
如果这些挂着的画像是风景画，为什么会被遮掩起来？除非是不能见人……
如果都是同一个女人……如果是他爱慕的女人……那这该是多么隐秘又浓稠露骨的心思。
这满长安城，从未传出过傅云执喜欢谁的消息。
试想一下，一个人背地里偷偷画满一个人的画像，那姑娘还不知道，简直是变态恐怖！
若是常人，只以为是思慕之心，不会觉得变态。
但傅云执就不是个正常人。楚衍没忘记，他披着君子的皮囊，内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比如她无意间看过傅云执亲爹的头骨。再比如，她摸过一个很像人皮的画卷……
“这画的是谁啊？”楚衍就随便问问，没指望他会回答。
傅云执眼皮一跳，面不改色地回答：“我娘。”
刚刚升起的凝重氛围无形中消失了，楚衍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娘啊。”她还以为傅云执玩起了金屋藏娇。
上一世从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娘，楚衍只知道他娘在他很小时就去世了，没想到他跟他娘感情这么好。
傅云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眸泛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光：“你以为是谁？”
“没谁，没谁！”看到傅云执不善的眼神，楚衍哪敢说自己以为他画的是爱慕的姑娘。想到自己思想龌龊，想歪了，她竟感觉到了一抹心虚。
“对了，今天是来跟大人辞别的，我要回宫了。”她说。
傅云执眼眸微垂，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只见他面色平静：“嗯，我让姜一易送你回去。”
见楚衍久久不回。
他抬眸，漆黑的眼眸染了些许玩味，半真半假道：“怎么？想我送你？”
楚衍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大人，你想多了。”
傅云执点了点头，又回到桌案边拿起了画笔。
“我今日有事，就不送你了。你先回去收拾一下，若有喜欢的东西，可以带回宫。”
楚衍不由有些心酸。她堂堂一个公主，日子过得竟不如傅府的客人！算了，谁让她不受待见呢。
她笑了笑：“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傅云执埋头作画。
在楚衍走后，下笔如神，一幅丹青出神入化。
很快，一个人影便跃然纸上，一颦一笑清晰可见，逼真地仿佛要从画卷里走出来。空洞的画卷一下就有了主体，注入了活气，变得灵动起来。
画卷很有层次。
那是一个身披火红色狐裘的女子，内里穿着粉色袄裙，头发一半盘了发髻，一半披在肩头，发髻上点缀了几个做工精细的发簪，抱着描金的手炉，倾身去嗅开的正盛的一束梅花，整个人都很闲适放松，眼里止不住的柔和笑意，贵不可言。
看相貌不过十五左右，气质却沉淀地仿佛千帆过尽，从容又惬意。
他沉吟了片刻，又在女子发髻上添上了一小枝梅花，眼眸这才盈出满意的笑意。
……
“你真的要走啊？不再多住几天？”傅菁忧愁地看着楚衍。
“不住了，我伤都好了。”楚衍站在屋里，发现自己没什么需要收拾的，毕竟这里没一样东西是自己的。
钱帛都是身外之物，珠宝首饰她也不是很需要。唯一一点欲求就是傅府的厨子了。这几日吃的清淡，那厨子却不断变花样，让清淡的饮食都变得可口起来。
可她再喜欢，这人她也不能带走啊。
她想了半天，只带走了自己穿过的两套衣物，傅云执给的衣服不止用料上好，穿着舒服，关键是比她自己的要保暖。
料想她穿过了别人也不会再穿了，留在这里也是浪费，还不如她带回去保暖，在冬天救她一命。
傅菁有些郁闷，满眼不舍：“你走了，府上又只有我和兄长两人了。”
楚衍不赞同道：“你还有你兄长的两个侍卫。”
一提这个，极其注重仪态的傅菁都差点忍不住要翻白眼。
“指望他们跟我聊天？那个姜一辛聒噪地要死，说一句话不气死人就好了，那个姜一易冷的像块铁，一天到晚可能都说不到一句话，他们又不是女孩子，我跟他们没话聊。”
楚衍打趣她：“你可以去找你的沈姐姐玩呀。”
“哎呀，衍衍你就莫要打趣我了，她亲近我分明想借着我来找我兄长。而且，她这人心术不正，表里不一，我曾经脑子不好使，识人不清，真把她当姐妹，差点就被她……”傅菁倏然噤了声。
楚衍听得正起劲：“差点就被怎么了？”她记得上一世傅菁确实说有个姐妹，这个时候关系应该是非常亲密的，没有闹掰，也没有听说傅菁被谁怎么样，傅菁应该无忧无虑才是。
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傅菁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脸色不太好看：“没怎么，我跟她不是一路人，不提她了。”
楚衍贴心换了一个话题。试探性问了傅菁一句：“对了，你知道你兄长的母亲吗？”
刚刚在书房她才发现，她并不了解傅云执这个人。她所知道的关于傅云执的家事都是从别人口里听到的，里面从未提过他的母亲。
她只知道他的表象和他内里的恶，从未窥探过一分他的柔。
但傅云执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是今天傅云执主动提起，眼里泄露出了柔情和怀念，她才知道傅云执应该是有个母亲。
傅菁的眸光瞬间变得复杂起来，脸上浮现出了哀伤，罕见地露出了心疼。
她说：“衍衍，其实我很希望你跟我的兄长在一起，他是个可怜人。”
楚衍心中惊骇不已。
竟然用可怜这个不搭边的词来形容傅云执？傅云执需要别人的怜悯？
这个回答很滑稽。就跟她听自己的侍女小红对着她的尸体说让她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不要再这么苦了一样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