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的道歉
店里终于来了另外两个人,是一对母女,她们打开门走进来,门铃像我跟夏冷叶那时候响起来。
柜台处的店员主动与她们搭话“需要些什么呢”。那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男店员拿着扫帚和簸箕正在打扫卫生,之前他也一直在收拾桌面,感觉是来兼职的。
小女孩看见满目的甜品,“哇哇”地叫了起来,而做母亲的则是在一旁微笑,摸着女儿的头,问女儿要买什么。
可能是之前限定过只能买几样,小女孩看起来很为难,伸直手臂两只手交织在一起,掰着手指头,脑袋一边转动,一边发出“嗯嗯~”的声音。
“真幸福呢~”看着这一幕,夏冷叶说。
“是啊。”我如此回复。
对于我们来说,存在这种画面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如同缓慢地沉入海底,去看遥不可及的天空一样。所以,会非常羡慕,也会非常珍惜。
“今天的事,吉司辰怎么看?”
我们陷入各自的思维沉默良久过后,随着那两人后脚跟离开店里,门铃声十分不智能地再次响起,夏冷叶对我说。
就好像早已预谋了一般。
今天的事还能指代什么呢?
“还能有其他看法?你是指什么?”
像是摸木凳时手上被戳了一根木刺,心脏的表面也被一件细小的东西插中,先是感到痒痒的,等到注意到了之后便疼了起来。
我选择无视这种疼痛,以逃避的策略面对,把问题重新抛回给夏冷叶。
“不倒也不是。”
“什么意思?”
“算了。”
“那是怎样?”
我从没有见过夏冷叶这样子过,装出来的笑容在我脸上消失。
她突然不清不楚的态度总让我觉得她在隐藏着些什么,不安的心理正朝着各个方向摇晃,想要弄清楚她在想什么,想过什么,刚刚为什么发那么多的呆,我的内心变得焦躁难忍。
其实早在一开始,在坐到这里的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她有些异样了。
果然那时候的事情还是无法就这样翻篇。
“没什么。”
“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一定要说出来。”
我仔细回顾夏冷叶的语气。
问我看法,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维护自己的权益是错误的方式?
面对这种令人恶心的事情只能以默许和忍耐的态度去面对,那还不如在事情发生之前就把想要恶心别人的非人类生物铲除干净。
但那是无法做到的,因为没有人会将坏蛋的标签贴在脸上。
因为不是自己的事情,站着说话不腰疼而选择在一旁围观看热闹甚至拿出手机拍摄,脸上还挂着笑容的群众,为了防止事情被闹大说着“算了算了”,以为这样就能够作为安慰摆平一切的店员,还有事件的罪因——犯罪者们本人。
冷漠的心理,事不关己的态度,无法设身处地地思考,这才是他们的标签。
然而,夏冷叶到底在想什么?
像是沉思许久过后只问出一句“你怎么看”,这之后却又想着将话题草草结束。
就好像在思考着我是否是站在她那一边的“同类”,居然对这个问题产生了疑问。
此时此刻的我很想要极力向她证明我自己。
“嗯,对不起。”
就在这时,夏冷叶突然向我道歉。我偷偷向外吐出一口气,沉闷的心情随之而来。
“嗯?为什么道歉?”
“中午的那件事,给你添麻烦了,所以”
即便是在道歉,她的语调依旧冰冷,但语气明显缺乏力量,没有足够大的底气,眼睛则是看着桌面,但说完后又看向了我。
体会到她声音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我感到很自责,因为受到莫名其妙的道歉,我们往往会觉得对方可怜。
夏冷叶一定是觉得由于自己的原因,才使我精心准备的那顿饭泡汤了吧?
把责任全都归咎到自己身上,想着要是那时候自己没有反抗,中途就不会发生那些烦人的事情,只要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就不会给周遭带来麻烦。
所以说,所以说在接下来她为了让我吃饱拿了许多甜品,放下高冷跟我玩小孩子玩的石头剪刀布,故意加很多糖然后跟我交换咖啡进行间接接吻,只为了我的开心,为了弥补?!欺骗我?是吗?因为我生气了样子很吓人吗?甚至有可能那个怪人也同样是他安排的,假扮情侣然后说我很高兴什么的不不可能的吧,我在想什么。我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
“我才没有觉得麻烦!勇敢地维护自己的尊严,你做的很对,那些人不如全都给我蹲大牢去吧。还有,能跟夏冷叶一起吃饭,无论吃什么我都觉得很幸福,就算死掉了也没关系!”
混沌的脑袋正在发痛,我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感受到一个一个并列但又十分陌生地词语在短时间内从自己的嘴巴里吐露出来,就像不是自己说的一样。
“是吗?”夏冷叶停顿了两秒,把眼睛看向别处,“吉司辰可真温柔。”
这句话要是放在平时的话,我听到后就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吐槽了。
“通常人们在谈论起一个没有鲜明特征的不起眼的家伙时,因为没有其他词语可以描述,说‘平凡’和‘普通’又不太好,就只能说他温柔了”。
但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我也没有心情吐槽。
“并不是温柔,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只是基于正常三观下的正确判断,没有特别的地方。”
为了让夏冷叶明白所有人都跟我的想法一致,我强调这种行为的正常性。
“不过以后还是不要说‘死了也没事’这种话了,总感觉因为我的原因,你明天就会抱着满足地态度去死呢。”
“这句话可以类比于和偶像握手然后声称‘以后再也不洗手了’一样,事实上还是会洗的。我不会去死的,放心好了。”
“别弄错,我不是在担心你,只是害怕自己平白无故身担一条人命。”
正当我以为夏冷叶恢复以前状态的时候,她说:
“其实吉司辰你应该也听到了,围观的群众有人说我是在小题大作,说我xxn什么的。其实,过后我想想,那个人也只是不小心触碰到了我的腰部而已。”
她没有一丝犹豫,依旧面无表情,好像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伤害。
就是这种表情,这副姿态,每次都让把视线投在她身上的我无时无刻地感到一种难言悲伤。
椅子那么矮,没有抬起手的话,怎么可能不小心触碰到了腰部。
而我也只能以“别听别人胡说八道”“不要乱想”来不断地安慰她。我的心情焦躁不安,无法排解。但只要在不停地安慰她,又会好上很多。
“你没必要那么想,只是徒增烦恼。”
“我没有在烦恼。”
“你明明就在烦恼,要不怎么会想那么多。”
“该怎么说呢,我是在反思。”
“那样更不对了。”
那时候的我,压根就弄不懂夏冷叶为什么会这么想。
只觉得那很奇怪,只觉得她很脆弱。
直到后来的真相摆在我的眼前,我重新回想起这一天时,才意识到我那时的安慰根本是无关痛痒的风凉话。
但那都是后话了。
那天她到底需不需要我的安慰,连这个我都不知道。
她就像一层薄冰,平淡地敷在我的面前。没有哭泣,没有苦恼,甚至连一副无辜的样子都没有装出来。
她到底是不是在寻求我的安慰呢?
但不管怎么样,要不是我定了那个位置的餐馆,夏冷叶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或许我与那些人有着同等的罪过也不一定。
或许我现在这样安慰她,是在安慰我也不一定。
夏冷叶没有再说话,只听着我在一旁讲个不停。
我们重新要了一杯茶,店员们似乎是听到了我们刚刚的对话,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但没跟我们多说其他的话。
在位子上快速地喝完茶,夏冷叶跟我说要走了,神志不清的我忘记做挽留,起身跟在她后头走出了甜品店。
已经到了下午,最热的时分已经过去,然而路上的人比中午少了很多,显得有些冷清。
我问夏冷叶家在哪儿,准备打车送她回去,她没有拒绝我的好意,只不过说送到图书馆就好了。没带书本和作业,我猜测她应该是要去看书,但也没多问。
出租车来了,我让出了前位,但夏冷叶选择跟我一起坐在后头。于是我们两个人并肩坐在汽车后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很拥挤,因为没有开空调的缘故,车内很热,空气浑浊,像在蒸凉快一点的桑拿。
我有一丢丢晕车,再加上中午吃得太饱,有点想吐。夏冷叶则看向窗外,她的小包放在我们两个之间。
“因为我讨厌别人碰我”她突然转过脸对我说。
讨厌别人的触碰。一个人在位子上看书。
“”
“因为我讨厌别人碰我,才会小题大作。”
我抬头看向夏冷叶,我们四目对视,她的眼神里纯粹干净,旁人却无法猜测里面的情绪,就像是一片湛蓝却又早已死去的海洋。
难以回应,我垂下眼看着她的鼻尖。
“所以,你没有必要一直安慰我。”
说完后,她垂下眼睛,以至于垂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我只能默默地向她伸出手,想像之前那样握着她的手,但也只能停在半途,无法进行下去。
因为她讨厌别人的触碰。
那么我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接近她,怎么样才能让她明白,我不是在想要触碰到她,也不是所谓的令人恶心的温柔。
我直观并且强烈地感受到,夏冷叶只是一个女孩子而已,就跟千千万万的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一样,没有什么不同,会烦恼,会伤心,会耍各种各样的小伎俩,有讨厌的东西和喜欢的东西。
表面上装作强势,其实同样的弱小,需要人保护。
一直,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我其实早就知道的。
只不过我会下意识地把她当做高大的人物,因为不想她被任何事物击倒。
所以,哪怕她以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我也期望着她不会倒下。
就那么一直站立着。把自己的心封闭在一个旁人无法进入的角落里。
可是那副冷漠的面孔和声音之下,却有着细腻的感情。跟我们一样。
大家的心紧挨在一起,所以才会察觉到对方的感情,不是吗?
过去的事情也好,今天的事情也好。我都不愿意去多想,一旦想到这样的她在过去或者将来的某一天里也会哭泣,我的胸口就会发痛。
这不就是一种自我欺骗吗?不愿意看到事情的本质,只愿意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和眼前正在发生的,这种态度可不太妙啊。
她被人做了那种事情后,心脏一定是在哭泣吧。
所以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吧,或许正因为在她身上从来不愿意对外透露的脆弱部分,她的细腻和热情,那一点点的不直率,让我想要一直保护她。
心念的一角逐渐累积养分,如同从树干的隐秘处向外延伸的嫩苗般探出头,已经快要遏制不住。
沉重和酸胀感在脖子以上的地方累积。
“可是,那样的你,也没有甩开我的手不是吗?”
“还有,双马尾很可爱。”
想说,年轻的女孩子们趁着自己年轻全部都给我去绑双马尾啊!!
因为激动的心情,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但下意识地紧紧地拉起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