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章 风波
却双睡到快中午才醒，拉开窗帘，外面艳阳高照。
她去盥洗室刷牙，就听敲门声起。
“姐，你醒啦！”潘天朵站在门边，表情比昨晚还亢奋。却双实在摸不透这妹妹的心态，同父异母又没感情基础，她都不知道潘天朵这热乎劲儿怎么来的。
含着嘴牙膏沫子继续漱口，外头潘天朵开始喋喋不休：“爸和我妈都上班去了，姐你今天有空吗，要不我陪你去选几件衣服吧？”
“不用了，我一会儿有事要出去。”她走出盥洗室，表情依然冷淡。
潘天朵不怎么在意，反而笑道：“那我跟你一起呗？”
“我去工地，你也跟着？”
“也不是不行……”女孩子说着，大眼睛滴溜一转：“不如我们做个交换，我给姐姐一样重要东西，姐姐带我出去玩儿？”
却双眼皮子都没抬：“你能有什么东西我需要啊？”
潘天朵没说话，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个手机，却双神色一紧：“怎么在你这儿，给我！”
“爸让人送回来的，这不一到手我就来找你了，你带我一起出去嘛姐，我的好姐姐……”
却双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好脾气，经不住软磨硬泡，最终无奈点头：“行行行，带着你，别烦我了！”说着接过手机，边按开机键边数落道，“一天天就知道玩儿，不上课啊？”
“上学期做手术不是休学了嘛，反正落下的课那么多，怎么都得重修一学年……”
没料到原因是这样，却双蓦地抬头，打量潘天朵几眼，“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医生说恢复得不错！”潘天朵说着，也不管却双腻不腻歪，攀她胳膊在耳边小声道，“姐，谢谢你。”
她莫名其妙：“谢我干嘛？”
“我早就知道，当时捐献造血干细胞的是你，虽然那时候不知道你是我姐，可我打心里感激你，还有后来我喝醉……”
“好了！”却双突然冷下脸，故作嫌弃，“你不肉麻啊？过去的事儿不提了……”
这时楼下传来陈嫂的声音：“天朵，你和你姐快下来吃饭！”
“好，马上——”
饭桌上只有两姐妹和保姆，陈嫂虽不清楚内情，但早上从潘青云夫妻的交谈里就听出了眉目，她是个本分人，工作之外的事再好奇也不多嘴。
潘天朵仍然热情百倍，一劲儿往姐姐碗里夹菜。却双孑然一身久了，面对一夜间冒出的家人其实有些无措，但看得出魏新华母女没坏心思，也就随遇而安。
吃完饭，潘天朵兴高采烈地跟着却双出门，还没出大院，迎面就碰上了熟人，小丫头也不遮掩，直接大大方方告诉他们是自己姐姐。
一干人都愣在原地，回过味儿时，姐俩早告辞走远了。
坐上出租，却双报了个地址，是医院。
潘天朵有些奇怪，想问上医院干什么去，而却双已经接起了电话：“喂肖叔，对……我在路上呢！嗯……你也别着急上火，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得面对现实，先把这一关闯过了再说。具体情况我得见完主治医生才知道……对了叔，你先别回来，就从香港待着，有事儿远程指挥他们干，现在情况还不明朗，反正我已经成靶子了，你不能再有事儿，不然咱公司就完了……好，你放心，还有褚江宁帮衬我呢，出不了大乱子……嗯嗯，形势好转了我通知你，先这样我挂了！”
却双被警察抓走的第二天，河北工地就出事了，两个工人从十几米的脚手架上掉下来，当场昏迷，现在还躺重症监护室里抢救着呢，后面能不能救回来，连医生也不敢保证。当时老肖在深圳考察项目，第一时间收到褚江宁的通知就去了香港。
公安晚了一步，只拘留了他们公司的项目经理和现场负责的几个人。现在工地被勒令停工整顿，工人们也情绪低迷。褚江宁很仗义，这几天不光积极帮忙安抚家属，昨天还给两个工人办了转院。
却双拿到手机一看见这些消息就差点儿炸了，强压着火气才没表现出来。又想起警察审讯她时，话里话外都带着暗示，知道必然有人搞鬼。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
本想买点补品，可一想到两个人都处于昏迷状态，水果鲜花营养品那些根本不切实际，左右看看，最终走向atm。
医院里人满为患，姐妹俩选择爬楼梯。
上到目的楼层后，却双示意潘天朵：“你就在这儿等我，别过去了！”
小姑娘不明所以：“姐，来都来了，我和你一起嘛……”
“这不是撒娇的地方，听话！”她的神色陡然严肃，潘天朵不敢胡闹，乖巧地找个空椅子坐下。
褚江宁提前帮忙约好了主治医生，却双在里面沟通了半个多小时，正打算走，迎面就碰上风风火火的几个人准备进办公室。
看几人的模样打扮，她已猜出了是伤者家属，还没开口，就被认了出来：“咦，我跟他们做过活路，她是那个女老板儿！”
“你说啥子？”打头的中年妇女闻言火冒三丈，登时一个箭步冲上前，“妈卖批，你还有脸来！”
接着就不容分说将却双按在墙上，双手掐着她脖子破口大骂：“你个杀千刀的，人伤得这么严重，几天了你们看都不来看一哈，老子跟你拼了！”
医生大吼：“你们干什么，住手！”
家属已群情激愤，对医生的喝止充耳不闻，几个人当即围过去拳脚相加。
远处的潘天朵吓得脸色发白，忙去叫保安。
护士长等人立时赶到，有人喊：“家属别激动，再闹我报警了！”
保安见状，赶紧上前将妇女拽出去，几个人勉强将其钳制。妇女额头还是青筋暴起，一口啐在却双脸上：“我日你祖宗十八辈子先人，把老子男人害成这个样子，老子不得放过你……”
潘天朵挤进去，红着眼转身道：“你怎么说话呢，又不是我姐让他受伤的！”
“嘿，不是他们……难道我们个人跳下去的咹？”
“你们这些黑心老板还想推卸责任喽？”
众家属不依不饶，外面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
眼看又要吵起来，却双瞥一眼妹妹：“好了，你别说话！咳……”刚才那妇女下了死手，她脸色涨红，嘴唇却毫无血色，没说两句就忍不住干咳起来。
潘天朵看得触目惊心：“姐，可是他们？”
“你不了解情况！”却双难受地喘几口气，转而冲保安道，“我没事，别为难她们了！”
说罢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妇女手里，满含愧疚地道歉：“嫂子，害大哥住院我也很难过，你放心，公司该承担责任一分都不会推，这是一点心意，你先收着！”
妇女知道是钱，毫不客气地将信封夺过，牢牢攥在手里，嘴上还是骂：“算你们有点良心，不过老子告诉你，我们屋里上有老下有小，现在顶梁柱都垮了。我男人醒不醒得过来还要另说，哪怕醒了，以后也做不得活路了，你莫以为这么点钱就能把我们打发了！”
“放心吧！”却双抬手擦擦脸，语气愈发诚恳，“我已经让人跟保险公司对接了，除此之外，一切后续费用，都由我们承担。”
“那还差不多！”妇女把装钱的信封揣进衣服里，眼珠子仍像利刃一样剜人。
却双看着她：“你们不是要找医生吗，快进去吧！”
随着医生办公室的门关上，一出闹剧终于收场。
过道里来往的人不时回头，装作不经意般打量，还有的在窃窃私语。
却双拉着潘天朵的手，平静地往外走。
小丫头终于忍不住，又难受又气愤：“这些农民工家属也太野蛮了吧！”
“你不懂……”两姐妹边下楼，却双边说，“他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如果有其他的解决方式，谁会这样。”
“可她凭什么对你发泄，你也不想她家人出事啊！”
“就凭所有人都是我们招进工地的，人家好好的大活人，夏天挨热冬天受冻，挣的全是血汗钱，结果因为我们的疏忽，人进了医院，现在浑身插满管子，生死难料。一个家可能就要塌了，你说她能没气吗？”却双声音有些哽咽，无论这场事故有没有人从中作梗，他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被打几拳踢几脚那两个人就能好，她倒宁愿当这个沙包，可惜木已成舟。
出了医院，却双嘱咐：“回去别乱说！”
潘天朵盯着她脖子上那几道清晰的指痕，恻恻道：“那你还是祈祷爸和我妈这几天都别回来吧，不然早晚瞒不住……”
两姐妹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陷入僵局。却双手机上忽然打进来个陌生号码，她看一眼正想挂断，不防潘天朵道：“是爸的电话！”
按下接听，那边果然是潘青云的声音：“你们姐俩是不是在一块儿呢？”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刚才你爷爷给我打了个电话……”
今天出来的路上，却双就从潘天朵嘴里套出了家庭全貌。她才知道潘青云不是赘婿，反而与魏新华家门第相当，以及夫妻俩还有个儿子，如今是公安特警的一员。
“喂？”潘青云那迟疑几秒，终于道出详情：“你爷爷的意思，想让你去医院看看赵家那小子……我是问问你的意见，要不乐意，爸这就给你推了！”
却双沉吟半晌，还是无言。
潘青云以为她不情愿，刚想开口，不料她话锋一转：“别介呀，医院地址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