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闻人柳
真心?
温言听见对方说这样的话,着实觉得怪异:“你方才那话,是不是有些歧义啊?”
“歧义?”他嗤笑一声,“没有歧义。”
人死如灯灭,曾经三人至交,如今空余他一人苟活,其中的牵连没什么不能说的。
“谣言听得多了,你不会也以为我爱慕你母亲吧?”
这语气,不对。
以为?也?
温言谨慎接话:“所以?”
还有谁“也”以为?
“你父皇也这样觉得。”对方语中嘲弄,不知是对着谁,“所以即便我回了边境,他……也不曾真正有一刻放下对我的警戒。”
这不是正常的吗?
若有谁爱慕季暄,还传出不少似是而非的流言,温言绝对第一个弄死那人。在他看来,先帝仅是时刻防备,这已经做得很好了。
许是隐姓埋名太久,那些十几年来从未细想过的前尘不断浮现,闻人柳今日大有一吐为快的意图,对那些所谓的宫闱秘事也毫无顾忌。
“从小他就这样认为,他喜欢你母亲,便看谁都像情敌。”
这话没法接,好在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呢,”他抬起头,那些晦暗的情感终于在多年之后得以窥见天光,“喜欢他。”
“曾数次被他当作情敌,还提出要与我公平竞争。有时候我在想,寺庙里我究竟拜错了哪路神仙,喜欢的人居然这么迟钝。
我屡次解释,他根本不信,只当我是恼羞成怒。无奈之下,我远离京城,隐姓埋名去边境从小兵做起,慢慢学会放下这份不该有的心思。
很快,温辰出生了,我装作不知道,没送贺礼也未到场,谁知道他不依不饶,追到军营也非要我补一个。”
“你说他怎么这样啊?”
只有闻人柳自己知道,这话看似抱怨实则微甜,毕竟这代表着当时的自己还在对方心中有些许地位。
只是美好得并不纯粹。
“后来战事稍缓,思念难以自抑,便找了述职的借口回来。无意间听说了先帝与你母亲离心的消息,我自然窃喜。
却也只能窃喜。
听说后来宠妃成了萧韫,又听说他们二人吵闹是因为我。”
他苦笑一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是为着你母亲到底喜不喜欢我的问题,这两人之间调个情怎么老是绕不过我呢?
因我而起,自然我得去调解纠纷。”
“我得去……缓解我心上人与他妻子的夫妻矛盾。”
“明明先帝是个铁面无私的人,可你舅舅的案子却从轻发落,这倒是给了我劝慰你母亲的方向,可这背后所代表的一往情深,让我屡次如鲠在喉。
后来我第一次知道流言竟这么出格,也第一次见他的冷脸。从前他再怎么生气,也很好哄的,那次便不一样,我实在难以忍受这样的氛围,找他解释过后便逃也似的回了边疆。
后来就收到了……我的骨灰匣。”
…………
“你为何喜欢他?”听闻人柳的叙述,温言实在好奇,“他既不喜欢你,你一身本事,潇潇洒洒走天涯不行吗?”
忽略前一个问题,闻人柳仿佛又回到当时哭着许下誓言的时候,此刻他已经青春不再、华发丛生,甚至鬼门关里走过一遭。
他还是不自觉挺直脊背,眼里尽是认真庄严:“我发过誓的,要保护他一辈子。”
誓言中的一位主人与世长辞,另一位则是收敛锋芒自此卑躬屈膝。
爱情,真这么苦吗?
…………
温言只相信事在人为。
“听说当时先帝很信任你,”他语气平静,“何不反了他?”
“!?”闻人柳知道这位公主行事不太寻常,却也没想到她连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讲得出口。
偏生温言没意识到自己语出惊人,还很真诚地建议:“你既这么喜欢,反了他、绑起来,有何不可?
或是不反,直接囚起来,若有正式场合你代他出面即可。
反正他都会对你痛下杀手,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区别,这样做你好歹也短暂拥有过,还能死在对方手中,岂不妙哉?”
温言从来没与先帝正儿八经相处过,此刻提起这囚禁之事也一点不别扭,不带半点父子感情。
“你的想法……真特别。”
温言挑眉:“嗯哼~特别但好用。”
闻人柳是从小一手培养出来特地保护先帝的人,这就注定他永远不会违背先帝的意志,这些温言说的变态手段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便永远不可能被实施。
只可惜,这样一把永远也不会背刺的利刃,被主人亲手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