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幻

    “我这不……还没越界嘛。”

    “人类都是躲得远远的，靠得那么近，你就不怕被狐狸掏去了心。”卫姜风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将身体靠近厘梦，将音调调得最低，说完话，还不忘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那双细长的狐狸眼，晃眼望去，就像一双真正的狐狸眼睛，奸诈狡猾，自以为是，唯我独尊。

    “哇。”乔厘梦将一只手爪弯起，形成掏心的模样，红色的舌头长长拖在外面，瞪大双眼，将手伸向卫姜风的心脏口，调皮地说道：“看，像不像狐狸掏心的模样，怕不怕。”

    卫姜风确实被吓了一激灵，自从来到这座小镇，还没有任何一个女子靠他那么近。他白了乔厘梦一眼，将她的手爪拿开，冷哼一声，好不客气地说道：“狐狸才没有你这么丑。”

    “别自作多情了，等你见了真正的狐狸，你就知道他的相貌有多丑陋，”“哇。”乔厘梦又露出刚才的模样，然后用一种粗犷的嗓音说道：“看到了吧，就是这么丑陋。”

    卫姜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话，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听着女孩平静的心跳声，看来，她与这镇上的其他人不同。

    晚会看到一半时，卫姜风倒在乔厘梦的大腿上呼呼欲睡，就像一个石头一般沉重，任凭厘梦使出多大的劲，都无法将他的头从自己的大腿上移开。

    “卫姜风，你是不是过分了。”乔厘梦看着广场上的舞台，舞台上一个女孩正拉着大提琴，孤独地演奏，她又望了一眼自己，似乎觉得身处绝境，台下的观众静悄悄地准备鼓掌，等待被掌声侍奉的前几分钟，有一种被世界隔离的孤独，没有谁能体会到那种静得让人心慌意乱。

    醉酒的卫姜风，脸颊微泛着红，靠在乔厘梦的大腿上，嘴角微微蠕动，被他放在草地上的亮圈，电池耗尽一半，光微弱许多，青青的草地被点亮的只有巴掌大一点，但是，似乎草地的深处，有一团白茸茸的毛，在草地里甩来甩去，像一条得意的尾巴。

    “乔厘梦，你送我回家，我请你做客吃饭。”语音从睡梦中发出，像粘在苍蝇板上的苍蝇发出的嗡嗡声，乔厘梦叹了一口气，心想怎么那么倒霉，好好的八月十五却要送一个醉汉回家，真是扫了雅兴。但乔厘梦看着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就像无公害的一种虫子，无法下手将他弄死，乔厘梦自然不忍心将他扔在这荒郊野外过夜，倘若一夜未归，家中父母会很着急，立秋以后，进入深夜，夜晚会有一丝莫名的凉意，乔厘梦怕第二早起来听见小镇上发生命案，丢掉性命的正是这张天真无邪的脸，于是她努力地摇摇头，扼制住自己邪念的想法。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我送你回去可以，不过说好了，我不要去你家。”

    乔厘梦怕遇见长辈，那一定是一通唠叨，有的家长还会当着她的面，给他的孩子一通教训，她因此，失去过几个朋友，别人家父母总是觉得她好，然后别人家的孩子就会远离她。虽然他与卫姜风算不上朋友，但她也不想听那一顿牢骚。

    “卫姜风，你家住哪里呀。”卫姜风用手指着小镇的那边，乔厘梦嘴巴张成半圆形，因为，这是同她家相反的距离，她又不太认得路，平时还有点路痴。

    或许将卫姜风送到家里，她自己会迷了路，把自己丢在这座小镇上。

    吹起来的一阵凉风，挂着秋天浓重的气息，在树叶间沙沙作响，入了晚，叶子会将自己的身体卷缩，微微收起一个幅度，吹进来的风从叶子卷曲的身体里淌过，发出的响动带着微妙的旋律，与平日不一样，似乎在通知着万物，换一种姿势过现在的生活。

    乔厘梦感觉被自己的亲爹摆了一道，入秋的小镇，他怎么可以给自己穿裙子呢，也是了，如果在人群中央，大可不会觉得凉风习习。秋意正浓，乔厘梦搓着双臂，看了一眼热闹的舞台，又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腿上半睡半醒的卫姜风，他是风在冷风里发抖，而脸色却红，乔厘梦在嘴里嘟囔着“这是喝了多少，身体已经很冷，脸色却在发烫。”

    “阿厘，咱们回家吧，我好冷，”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体卷了卷。乔厘梦皱起川字眉，心想，他们何时变得那么熟，连称呼也变得这番亲切。

    乔厘梦将卫姜风拽起一只手臂搭在肩上。

    “我们该往哪儿走啊，卫姜风。”

    只见卫姜风抬起手臂轻轻一挥，他们的左手边有一条隐隐约约的小路，虽然看上去满是荆棘，丛林覆盖，但两个人行走绰绰有余，乔厘梦寻思着，何时这里有了一条小道，不过方才，她也没太在意，偌大一个小镇，丛林边有一条小道也不足为奇，于是她像挎书包一样跨着卫姜风，歪歪倒倒行走在小道上，路程还未走到一半，卫姜风突然将手从乔厘梦的肩上扯下，歪歪倒倒地站在半路中央，他将双臂打开，要乔厘梦蹲下来背他的意思，乔厘梦一脸嫌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然后对着对面的卫姜风生气地怒吼:“卫姜风，你故意的吧，我穿着裙子呢。”一边说一边扒拉着自己的裙子，冷风灌进来的时候，双腿搜搜发抖发抖。

    “可是我困了。”

    “一步都不能走吗？”

    卫姜风摇摇头“一步都走不了。”她依旧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毫无抵抗力，深叹一口气，转过背蹲在地上，双手伸往身后，似乎过了几秒钟，背后的人毫无动静，乔厘梦刚转过头准备开骂，站在道路中央的卫姜风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高坎边上，整个人站在风里颤颤巍巍，乔厘梦迅速转身，拉住他的手臂，迷迷糊糊的整个人顺着乔厘梦的力道，靠在了她的后背上。

    “阿厘，你救了我一命，以后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卫姜风像是喃喃自语，说话的热气像是夜晚的暖风轻轻地吹在乔厘梦的耳边，似乎整个空气里都散发着暧昧的气息。

    乔厘梦喘着粗气，毫不客气地说:“怎样嘛，你还要还我一命不成？”

    “以身相许怎么样？

    呸呸呸呸呸，胡说八道。”

    卫姜风笑了，声音微甜软糯，像吹过耳边的风，苏苏甜甜。

    乔厘梦缓缓向前，他们的身后丛林像长了翅膀，顺着那一条毛茸茸的尾巴，那一条依稀可见的小毛路，在一阵一阵的风里缓缓闭合，和最初一样，这里满是荆棘，是人类最忌讳来的地方。

    不知行走了多久，乔厘梦已经超越了人类的地盘，行走在人类用铁网高高筑起的围墙内，肉眼望去，那里面雾色缠绕，潮湿阴冷，似乎只要一靠近，就如身处寒冬。

    而行走在里面的乔厘梦却感到惊讶，雾色就像条条青烟，顺着风的方向滚滚而去，似是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伸手无法触摸，却肉眼清晰可见，想象的丛林里应该满条荆棘，进入夜晚露珠会打湿衣裳，头发会像浸泡在雨水里，可是丛林里，大树直插云霄，没有任何一点杂草丛生，这个高大的树木，不像是生长在禁区里，反而让人觉得这里常年有人活动，大树上似乎被磨得很光滑，丛林里被踩塌的很平整。

    乔厘梦已经忘记了，这里是人类的禁区，顺着卫姜风开辟出来的那条小道一路向前，夜风里，她背上的人轻如鸿毛，一度怀疑自己是背了一背的空气，不由得调侃道:“卫姜风，以后你要多吃点，你的体重让人为之羞涩。”卫姜风那张机灵的面孔，哪像是醉酒半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