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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八月十五,初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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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厘梦挤在人群堆中,将她的小凳子放在中间的位置,广场搭建好的舞台上,已经开始有节目表演。第一个项目是一家人的小品,预示着中秋团团圆圆,厘梦左顾右盼,寻找什么连自己也不清楚,她站起身,提着小凳子往人群外挤,她并不喜欢人群堆里那股烟草味,叽叽喳喳的声音让人无法安静下来欣赏节目,她看了看人群的最周边,有一处空缺,只要爬上一个高坎,坐在那里,一览所有地方,包括拥挤的观众席。

    她抱着小凳子离开观众席,朝着那条坑坑洼洼的小路,推开荆棘丛生,终于爬到了那个高坎上。

    不由得发出感叹,“哇,真是奇观异景。”

    这个地方虽然不高,抬眼望去,能看到小镇上一半的风景。

    突然,鼓声响起,舞台上被二十四个鼓团团围住,突然窜上舞台的壮汉将蒙在鼓上的红布扯下,朝鼓的两边取下股鼓棒,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洞箫声,紧随着,鼓点跟着敲了起来。

    圆月,晴空,繁星,洞箫声,小镇上莫名地生出一丝苍凉感,突然吹过的一阵风,少了一点暖意。厘梦微微打了个寒颤,出门的时候父亲再三叮嘱,不要聚集在人多的地方,但同时也不要掉落队伍,将自己置身于这高处,应该不算掉落队伍,顾不得那么多,继续欣赏起节目来。

    方才那一阵风吹过,厘梦的对面,烟雾深处的丛林里,高高的大树上,依靠着一个人,他望着人间灯火,喧闹的广场,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回望双手,两手空空,肚子居然咕噜噜叫。

    褐色的瞳孔变成冰蓝色,望向他的对面,女孩正在欢呼地鼓掌,他又看了一眼舞台,瞥了一眼,学着女孩的模样鼓起掌来。

    厘梦站在高坎上鼓掌,嘴里不停嘀咕“这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她为了融入小镇的文化,以便将来这外来身份不被别人说三道四,假装很喜欢这喧闹的文化,她跟她父亲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其实厘梦喜欢独来独往,她不善于交流沟通,也不圆滑世俗,她喜欢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刚出生不到一岁,母亲就带着她到了另一个城市生活,以至于她对父亲这个名词不是很敏感,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母亲勉强释怀,对父亲的埋怨少了些,是六年后,厘梦七岁,那时候厘梦,已经不会再叫爸爸这个词。

    父亲博得母亲的原谅,是厘梦七岁那年发高烧,父亲连夜赶到她们身边,并且没日没夜地照顾了厘梦三天三夜,后来,厘梦的母亲终于将探视权还给父亲,这样,他们每个假期都会在一起度过。

    五年前,厘梦的母亲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但他们一直没有结婚,直到厘梦成年的那天,母亲告诉她说:“宝贝,你已经是大人了,妈咪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第二天,母亲刚从民政局出来,就将结婚照发给厘梦看,那一刻厘梦还在上课,她呆呆地望着抽屉里摸出的手机,心里深信,自己将是一个局外人。

    半年前,厘梦和母亲一起搬到了他家,厘梦亲切地唤他一声霍叔,可是他们家的人太多,吃饭的时候总要聚在一起,回家的时候不能懒懒散散,规规矩矩的餐桌礼仪,以及让人透不过气的严格家教,厘梦主动向母亲提出,她要搬回月亮畔湾,和父亲一起生活。

    母亲看上去有些不舍,但厘梦知道,没有自己这个小拖油瓶,母亲在霍家或许能抬起头,即使霍叔对母亲是百般疼爱,厘梦也看不出母亲有半分委屈,但终归自己是个外姓人,融入霍叔那样的大家庭,这辈子也不太可能。

    厘梦的母亲是一个极其精致漂亮的女人,她烧得一手好菜。她是一个想把生活过成诗的女人,但厘梦的父亲连送一朵玫瑰花也觉得浪费,或许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们的性格看上去也没有多大的冲突,母亲想要到外面的世界看看,父亲却守着他的一亩三分田,寸步不离,母亲想要到大城市去生活,父亲却说小镇是他的使命。母亲不了解父亲,觉得一个出生的地方怎么会是使命,所以母亲觉得,他将自己的出生地看成自己的命根子,所以当年不惜一切代价,将厘梦带离他的身边,并且终身不得探望。

    父亲最后唯一争得的就是厘梦的名字,和厘梦没有出生之前一样,取名为乔厘梦。

    乔厘梦坐在夜晚的风里,不禁让她想起自己的母亲。她是一个精致,优雅爱干净的女人,乔厘梦看了看自己的小白鞋,虽然只是站在月光下,依稀可见,小白鞋上沾满了黄色的泥土,一点一粒,换作是母亲,她肯定受不了。

    所以与父亲分开是迟早的事,他们本就生活环境不同,兴趣爱好不同,连人生格言也不相似,在不够成熟的年龄里,即使距离梦想只有一厘米的乔厘梦出现,也无法将他们之间的空缺填补,那就像一条鸿沟,深邃看不见底部,一个小生命的出现,反而让他们更加重视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倘若生活在一起,不会到你死我亡,也一定会让对方厌恶自己,如此这般生活,距离生不如死,仅差一步之遥。

    然而这一步之遥,却让乔厘梦的母亲对父亲恨之入骨。

    乔厘梦的母亲常说,爱到深处便想完全占有,稍有一丝不满意,想错了一秒,更会因爱生恨,将最爱的人视作仇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将爱过的往日岁月,挫骨扬灰。所以在深爱里,所有的遍体鳞伤都是深爱的馈赠。

    乔厘梦总是梦想着父母能和好,三口之家能够一起去海边度假,放假的时候也不用和母亲分开,上学了父亲也能每天遇见。她总觉得,他们深爱着彼此,只要自己稍加努力,看在她的面子上,他们也一定会包容彼此,携手白头到老。

    可是母亲遇见了一个男人,将她宠成一个小孩,为了那个男人,母亲也愿意收起她的所有菱角,温柔体贴大方。

    他们在一起,幸福快乐,才像真正的一家人。

    月亮畔湾小镇的舞台上,正演一出《霸王别姬》。

    台下的老人看得津津有味,有的伸手比划着。孩童们四处流窜,你追我赶,像一群流窜的蜜蜂,叽叽喳喳,嗡嗡叫唤。

    乔厘梦虽然听不懂京剧,但心中却听出一丝悲凉感。

    她抬头仰望今夜的夜空,和小时候记忆中的每个八月十五都不一样,小时候家庭聚会过后,都是一群人围在电视机旁聊天,稍长大一些,母亲会带她到公园遛弯,但城市里的天空,总是笼罩在深灰色的雾霾里,厚重的云层一层盖过一层,沉重得快要压到城市的高楼大厦。后来母亲遇到霍叔,每一年都会带她们去电影院看电影,乔厘梦每一次都会自动睡着,仿佛电影院男主角的声音,是染了催眠剂。

    终于,她可以独自过八月十五,不用附和地对着谁微笑,不用勉强地说我喜欢,更不用像囚犯一样,到了规定的时间,必须回到自己的囚笼。

    就着吵闹声,乔厘梦猛然站起身,伸开双臂,对着晴朗的夜空呐喊,将积在心中不通透的气,通通呐喊出。

    她自由了。

    “嗨!”突然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像是朝自己的脚边传来,乔厘梦朝脚下望了望,高砍下的确站着一个男生,他穿着一件红色的t恤,头上围带着一圈亮晶晶的什么东西,这将他的上半身照的通亮,尤其是那张洁白的脸。

    乔厘梦弱弱地“嗨”了一句,她并不打算再回应,希望男孩见势就收,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可是男孩死皮赖脸地说“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在他头顶的光环下,让人无法拒绝,但乔厘梦还是拒绝了,她俯视着他,脸上露出生硬硬的笑容,像个没有感情的说话机器人:“嗯……大可不必。”

    男孩耸耸肩,露出那天真无邪的笑容,然后换了另外一个问题,似乎带着一丝无奈:“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你看,我们都是那么的孤立无援。”

    乔厘梦微蹙眉毛,在心里回答道:“谁孤立无援,简直是无聊至极。”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男孩便抓住一根藤条往上攀爬,刹那间,男孩与乔厘梦并排而立,男孩望着厘梦,又是那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乔厘梦动了动鼻子,小声询问道:“你……喝酒了。”一边说,一边将鼻子凑进男孩的身边,果然,酒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靠得越近,酒香越浓,靠得越近,男孩的脸就越清晰,雪白里面透重润红,嘴唇上像是涂了变色唇膏,高挺的鼻梁构成一条线,配上一双狐狸眼,怎么会有男孩子长着这么纤细的眉毛。

    “为了报答你,让我站在你的身边,我给你讲个故事。”男孩伸手将头上发光的亮圈拿下,放在一旁的草地上,人也自顾着蹲下。乔厘梦见势,似乎也是不好拒绝地蹲下,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斜看一眼蹲在地上的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没想到女孩会开口问自己,抬起头略有惊讶,转既为笑容,面部略有僵硬,停留许久,才缓缓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姓卫姜,名风。”

    卫姜,风。

    乔厘梦在心里犯嘀咕,世上哪有这种姓。

    正想开口问,卫姜风自行开口解释道:“我父亲姓卫,我母亲姓姜,为了两个家族间不因姓氏产生矛盾,所以我姓卫姜,”乔厘梦只得点头应和,从小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孩子可以将父亲和母亲的姓氏揉为一种姓,这也算是一种奇事。

    “你叫什么,你们人类的家族应该不用那么复杂,都是随父姓。”乔厘梦心里又在嘀咕着,难道你是宇宙外来的,勉强地回答道:“我叫乔厘梦,的确是没有你们物种的复杂。”

    “乔厘梦,那你知不知道,你身后的这一大片林子叫什么?”乔厘梦懒得理睬,他这是明知故问,整座小镇上的人都知道这片林子叫什么,难道他还有不为人知的第二个名字?

    “哑巴湖岭,”乔厘梦回答着。

    “那你知道哑巴湖岭里有什么?”

    “当然是哑巴湖咯。”

    “哑巴湖里呢。”

    “你不就想告诉我哑巴湖里的水怪吗?”

    卫姜风点点头,此刻的他,就像一个成熟稳重的长辈,训诫一个年幼无知的小辈,语气和气的平稳与老沉“那你知道,你所踩的位置已经接近了人类与怪兽签署的合约,你已经快要越界了,你知道吗?”卫姜风说得一本正经。乔厘梦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嘲笑他一介男子,胆小怕事,嘲笑他新时代的男子,还相信神鬼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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