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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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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的一周假期结束了,陆炯回到南方分公司,没有再做新的工作,而是把工作都交代给小张,向范总提交了辞职报告。尽管他今后做什么还没有想好,但是他知道要想改变自己不满意的人生状态,非做些舍弃不可,不舍哪有得嘛。离开公司以后,他想想有好几年没回老家了,应该回去看看,于是他通知了父亲,买了张机票飞回了老家。

    他的老家在东北,天气比起伍德市要凉快许多,伍德市已经是鲜花盛开的时节,而在北方的老家,柳树才刚刚抽出新芽,大地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刚从沉睡中张开惺忪的睡眼。

    出了机场,凉爽的风让陆炯打了个冷颤,他捂了捂衣襟。想来自己已有五六年都没回老家了,一是因为工作繁忙,二是因为他总忍不住跟父亲吵架。尽管这些年的生活阅历让他懂得了不少人生哲理,知道了忍耐和耐心是成熟的男人的标志,也很为自己越来越能够管控自己的情绪而感到满意,这使得他的工作和生活在更加成熟的处理方式下运转自如。然而,面对着父亲大家长式的以及老生长谈式的谈话方式,他还是没有自信的,他总会难以抑制心中的情绪,终于会在几天忍耐和积累之后如火山般爆发出来,而父亲是个绝不服软的角色,结果是争吵个没完也没吵出个结果,两个人都气得头上冒火。所以为了避免自己再气到父亲,也为了自己的情绪和内心的自由,就不怎么愿意回老家。母亲让他回家看看时,他总以各种理由推脱。这几年中,父母倒是在节假日里在伍德市陆炯家里住过几次,但时间都不太长,父子俩从许久未见面到慢慢试探的谈话,再到开始无话不谈,尽量避免着冲突,再到父亲意识到空气中弥漫的危险的气味,于是又匆匆回老家。于是,这五六年,父子俩的感情虽然有些变得生疏,但倒相安无事。

    到了家里,父亲和母亲都已等候多时,他们都是一辈子在同一家工厂里工作,在工厂里认识,买了工厂分的房子,又在工厂领导的主持下结婚,一辈子安安稳稳,没有什么大风大浪,过得平静踏实。看着他们又渐苍老的脸,陆炯心生一丝伤感,不过他不愿表露出来,说出来徒增父母的忧愁罢了。

    家里的装修和多年前没什么两样,水龙头年久失修,出水很慢,厨房的电灯也一闪一闪的。陆炯问怎么不修呢,是不是怕花钱,我找人修吧,母亲说不要紧,都还能用。陆炯便不再多说,也不会去找人,因为他知道他找人修了,不光不会得到肯定,还会落得老两口的埋怨,说他不会过日子,何苦呢?《国语楚语》里有云“孝顺以纳之”。咦?我陆炯到底是孝顺还是不孝顺,为什么跟父亲我就总表现的不顺从呢?他很快又想明白了,他由得父母过他们自己喜欢过的生活方式是顺,父亲却对他的生活指指点点却又是另外一件事,这方面恕他无法顺从了。

    如今母亲刚刚退休,父亲已退休了三年,两个人退休金和退休工资加起来不少,依然过着最为简朴的生活,其实他和雪妍还不是一样,该不花销的地方克制得很,要不怎么能攒下一定的积蓄,让他敢于裸辞呢,不过裸辞的事情可不能让父母知道,尤其是父亲要是格外关心起他来,想想都可怕。

    母亲早就在陆炯儿时通常坐的座位后放好了靠垫,又端上来儿子儿时最喜欢吃的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陆炯戏谑地说怎么每次回家第一顿都是糖醋排骨啊, 母亲有些惊慌失措,说你不喜欢吃啊,陆炯笑着安慰道,最喜欢吃了,只是觉得有趣,因为多少年来,从来都没变过。父亲说你妈的思维僵化了,一门心思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了,除非你说你不喜欢吃。陆炯说那倒没有,笑着摇摇头,感慨自己儿时对糖醋排骨的一句夸赞居然能让母亲记一辈子,之后她还夸赞过妈妈做的很多别的菜,但妈妈就只记得那一次,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记性好还是不好。

    吃过了饭,休息了一会儿,父亲说陪陆炯到松花江边上走一走,你很多年都没回来了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陆炯有些不情愿,但也表现得欣然地接受了。陆炯的家是江景房, 可以看到江面,他看到清风拂过水面,泛起大片的涟漪,更加心生向往。陆炯父子俩下楼,走到江边只用了两分钟的时间。

    松花江岸随着江水总是流动着老老小小的游客,有的也如他们父子俩一样饭后闲逛,他们都穿着最休闲的服饰,通常上点岁数的男性总会穿着塑料大拖鞋,一边走,一边拖沓着,到夏天时会穿着白色的砍袖大背心,仰面朝天地走着,好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若是有人挡了他的道,他就要拿拐杖揍谁似的。另有一些则是赶了很远的路到这里来,他们的兴致要高一些,或是母亲带着孩子到江里浅滩站一站,江水打在小孩的腿上,孩子发出咯咯的笑声,或是专注于那些钓鱼和捞鱼的,为他们每打上来的一条鱼喝彩。不过,无论远近,大多数人,为的也不过是沿着江边走一走,看看江水、看看船,这大概是这里的人们从出生以来就一年年培养出来的习惯。这里,人们的业余生活仿佛同工作一样乏味单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陆炯跟父亲说,老家没什么变化啊,仿佛时间永远停留在了他的童年时代。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倒是看着有些房屋更破败一些了。他倒是乐于一切没有多少变化,因为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他可以很容易认出儿时经常玩耍的地方,回忆起童年时光。父亲听他这么说,也没有显得不高兴,在他更为久远的记忆里,藏着更多老工业基地的难忘回忆。陆炯心里感慨,一座城市多年来发展迟缓,人口不断流出,就像是一个人得了绝病,生命特征减弱,打针吃药也无济于事,从外表上看病人没有什么变化,内里却失了生气。

    陆炯一边感慨着,一边看到岸边几个渔人样子的人把一箱箱的泥鳅和大白鱼倒进河里,有的箱子里还有蒲扇大的乌龟,陆炯觉得好奇,就驻足观看。父亲告诉他,这是一些信佛的人买来鱼又放生,是一种放生仪式。陆炯注意到渔民放生区的岸边,有约上百人聚集在一起,有的手里拿着褐色本子的经书,有的手里攥着佛珠,嘴里都振振有词,虔诚地祈求佛祖的庇佑或是宽恕。父亲还指给他看下游百米左右的地方,那里分明有些渔民正把放生的生物重新用一张大网打捞上来,他们兜个圈子再卖给下一批做放生仪式的信徒们。而那些佛教信徒们,大多闭着眼念着经,没有人看到下游不远处的场景,他们也许没看到吧,但那许多人都没看到又是绝不可能的,所以只能认为是,他们看到了却只当自己没有看到。陆炯不觉有些奇怪,这些信徒们一定觉得自己做了多少善事,积了多少功德,并在他们心里得到了安宁吧,有些可笑,可是他又笑不出来。

    回去的路上,已近黄昏,夕阳下渡头叫卖声和玩闹声嘈杂,陆炯低头不语,父亲则感叹着他也应该偶尔在碰到放生仪式时,捞几条白鱼回去炖了吃。坐落在江边闹市的极乐寺敲响了沉闷又清澈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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