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食物

    隔离在家两个月了，由于近期几个快递公司也陆续发现有快递员感染，导致运力越来越无法保障。陆炯在网上订的几盒鸡蛋和蔬菜，迟迟都没有送到，家里只剩下一些大米、白面、几袋榨菜、两个鸡蛋和几个近乎腐烂的西红柿了。

    李雪妍的妈妈不免忧心忡忡地说：“没有新鲜食材，我们老骨头倒是能对付，两个孩子正在长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陆炯让她不用慌，说：“我想想办法，看有没有其他渠道。”他端起手机查看往常能够很方便买到菜的平台，却都显示运力不足，无法下单。他无奈地摇摇头，翻看手机通讯录，找到了小区超市张老板的电话。

    “张老板，我是十四号楼的陆炯啊，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您是贵人啊，我怎么能忘呢？”张老板说道。有时陆炯公司搞活动，为了图方便，很多东西他都直接从小区超市里采购，一来二去，便跟张老板认识了。

    “张老板，知道你神通广大，你那能弄到食物么？家里基本只剩下主食了。”

    “哎，现在家家情况都差不多啦， 今天上午好几个人问我，我这东西也很有限了，只能卖给最需要的人了。”

    “那您那里还有比较新鲜的蔬菜、瓜果和鸡蛋没？”

    “还有些的，不过谈不上多新鲜。你要多少，发到微信里，我打包好，让大白给你送过去。”

    陆炯忙找到张老板的微信，把需要采购的东西列了列，发送了过去，问：“一共多少钱？”

    不久，那边回复，“我算了下，六百块，现在吃的东西紧俏啊，有钱也买不到了。考虑到我们的关系，我真没多要。”

    陆炯一听，这也太夸张了，我不过要了两盒鸡蛋和几斤蔬菜，在平常超不过一百元的价格，陆炯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老张，你是不是有点太黑了，现在物价涨点也算正常，可你这价格跟敲诈没什么区别了吧？”

    电话那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也没有办法，有人出的价格比这还高呢，你要是不买，那我也只能卖给别人了。”

    想想孩子和丈母娘的话，陆炯心软了：“好了，好了，贵就贵吧”，带着愤有些愤恨的心情，转账六百元给了张老板。没过多久，单元门下，鸡蛋和蔬菜便送到了，倒还算新鲜。陆炯看着菜，有些纳闷，这显然不是张老板的囤货，他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呢，也真是奇怪！不过，终于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陆炯也没做多想，把东西一气儿搬上了楼。

    另一边，收到了转账，手机屏幕后的张老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最近靠这些物资发了笔横财，离他财务自由的梦想更近了一步，他欣喜若狂地亲了亲手机“转账已接收”的记录，到仓库里挑出陆老板采购的东西，然后打包请求大白帮忙送过去。最近这种生意，他已经做了好几笔，而且他毫不怀疑这种生意未来几天会更加昌隆。果然，一连几天，向他采购的人越来越多，他不满足于按照十倍的价格卖出而是更加漫天要价，买货的人多有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张老板看着银行本月收支很快达到了五位数，又正在向六位数迅速进发，心里早乐开了花。

    仓库里，他突然注意到一些货物箱子上面仍然标有“捐赠物资”的标记，他迅速地撕掉那些标记条，撕开揉碎了，扔到了门外的垃圾箱里。扔了以后，他仍然觉得心里忐忑，于是再一次检查所有装货品的箱子，确保了所有那些标记都已被清除，才颓然地坐在一个板凳上，喘着粗气。他看了看手机里那些买家发来的感谢的话，“谢谢啦，张老板，你真神啊”，一瞬间又觉得自己真是干了件为国为民的好事。想到这些吃不到饭的人需要他来拯救，那些平时看不上我小超市的业主们，现在又都有求于我，心情真是舒畅。

    可是好景不长，一辆警车停在了临时关闭的小卖部门口，车上下来了一位魁梧黝黑的男性警察，他很快把张老板带走了。张老板一边走，一边装糊涂，说：“为什么要带走我，我犯了什么法？”警察说：“有人举报你哄抬物价、牟取暴利，危害社会秩序，你有什么要说的，到警察局再说吧。”张老板回头看了看他的小卖部，仿佛看到了他那半仓库的食物或者说金钱在向他挥手告别。他的妻子和女儿琪琪在屋里吓得没敢出来，只有他家那条大黄狗在车后一直气势汹汹地叫着。

    在楼上看到这一切的业主们在齐物庄园小区微信群里议论纷纷，都说：“早就看出来了，张老板有问题，他哪里能弄到那么多吃的呢？”“就是，就是！”

    到了警察局，他还在庆幸警察抓他时，没有掌握他这批货的来源。 当被问及来源时，他支支吾吾地解释说是自己是从一个供货商朋友那里进的。但警察哪里是这么好蒙蔽的，在被一再追问“是哪个供应商朋友？”、“在哪个市场进的货”、“有没有进货记录等问题时？”等一系列问题后，张老板慌了神，只好说了实话。原来，这些货的确是他从一个朋友那里进的，只不过这些是外省来的救援物资，那个朋友负责一个区域的分发工作，他偷偷地把一部分据为己有，并暗地里卖给了张老板。张老板看价格上有利可图，并没有在意这批货的来源，于是做起了囤积居奇发大财的美梦，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梦醒了。

    由于认错态度良好，并且愿意缴纳非法所得，张老板当天晚些就被放了出来，他把仓库里剩下的食品，都免费赠与了购买他东西的老客户。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这些天算是白忙活了，还亏了一大笔进货的款。不过，好在他的心不再忐忑了，他听到手机里一些街坊四邻业主感激的话，竟觉得有些羞愧了。

    雪妍妈妈望着冰箱里充足丰盛的食物，开心地自言自语道：“这就对了嘛，物品得齐全，要不我们小区怎么能叫齐物庄园呢？”陆炯忍不住笑出了声，本想跟她解释齐物的本意，想想还是算了。

    张老板那个朋友由于侵占抗疫物资，很快被逮捕了，因为他的问题严重得多，恐怕需要在里面关上一段日子了。

    事后，知道这件事的业主把张老板的丑行在业主群里揭发了出来，张老板感到无地自容，羞愧难当，他没有逃避，选择真心实意地向大家道歉，倒获得了一小部分人的谅解。其中，陆炯也在指责他糊涂、鬼迷了心窍以后，为他说了些好话。张老板承诺，以后卖货保证童叟无欺。群里的人回复最快的两条却是“奸商，谁还会再信？”和“请相信我，你家我以后是不会去了！”张老板伤心地流了泪，他虽在警察局里认识到错误，可是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开始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感到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