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规矩
跪在第一排中间的圆脸丫鬟左顾右盼,连忙道:“回六小姐,是冬蓿。”
只见那个跪在第二排最右边的瘦小丫鬟吓得浑身发抖,颤声道:“禀告六小姐,奴婢本来是准备烧水来着,但小厨房没有柴火了,奴婢便去找冯嬷嬷。
谁知,冯嬷嬷说她手上旧疾复发了,使不上劲,便让奴婢去劈柴了,一来二去的就忙得忘了送茶水过来……奴婢知错,还请六小姐恕罪。”
苏虞微微挑眉,“哪位是冯嬷嬷?”
跪在第一排最左边的老嬷嬷歪着身子,一脸倨傲道:“奴婢正是。”
苏虞唇边扯出一丝冷笑,“冯嬷嬷是哪只手旧疾复发了?”
冯嬷嬷装模作样地捏了捏自己的左手腕,理直气壮道:“奴婢年纪大了,手上这个旧疾时常复发,使不上力气,便让那个小丫头片子帮个忙。
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做活那叫一个磨蹭呦。半个时辰过去了,那点柴火还没劈完,这才耽误给小姐送茶水的活儿。小姐就应该好好地教训下这个丫头片子,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日后还怎么伺候小姐。”
“听冯嬷嬷这意思,此事全是冬蓿的过错,与自己倒是毫不相关。”
苏虞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冯嬷嬷的面前,“来,我替嬷嬷看看手伤。”
冯嬷嬷目光狐疑地看向高高在上的苏虞,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将左手伸出来,“小姐还懂这个?”
“以前学过一点。”
苏虞纤细白皙的手轻轻地握住冯嬷嬷的左手腕,稍使暗劲,下一刻,蓦地传来冯嬷嬷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哎呦喂,我的手啊,疼死了,小姐快……快放手啊……我可是四夫人的人……你怎么敢对我……哎呦喂……疼疼疼……”
见冯嬷嬷疼得脸色煞白,满头大汗,众人皆是大吃一惊,瞠目结舌。
明明苏虞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却能将常年干粗活的冯嬷嬷捏得哭天喊地,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倏然间,满室俱寂,唯有冯嬷嬷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不断地回荡在耳边。
跪在地上的其余人纷纷低下头,惶恐不安,不知所措。
苏虞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语气森然,“既然你们在我的院子里当差,那便得按照我的规矩来。每个人各司其职,安守本分,便不会有事。
可若是有谁胆敢卖主求荣,偷懒耍滑,一旦被我发现,那就不是废一只手的事了。如果你们不信,大可试一试。”
继而,她随意松开冯嬷嬷的左手,转身坐回软榻上。
苏虞接过黛臻递上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右手,“行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铿锵有力地齐声应道,随即手忙脚乱地疾步离去。
还跪在原地的冯嬷嬷疼得龇牙咧嘴,涕泗横流,嘴里还不停嘟囔道:“哎呦,我的手啊,六小姐好狠的心啊,竟对我这个老婆子下如此毒手,还有没有天理啊……”
苏虞轻蔑一笑,“怎么,冯嬷嬷是想另一只手也被废吗?”
“我……”冯嬷嬷话到嘴边戛然而止,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我找大夫去……”
见冯嬷嬷灰溜溜地跑走了,春蕊忍不住地笑出了声,赞叹道:“还是小姐厉害。”
苏虞瞥了她一眼,“春蕊,你出去打听打听,我要知道如今的右相府是何形势。”
“是。”春蕊应声,脚步轻快地朝外走去。
少顷,苏虞眸色暗了暗,对冬芷轻声吩咐道:“你去打听夏荷身在何处,不要让人起疑心。”
“是。”
待冬芷的身影走远后,黛臻环顾四周,低声问道:“小姐为何让冬芷去打听夏荷的事?”
苏虞说得有些口干,端起茶杯,忽地想起没有茶水,复又放了回去。
“冬芷虽胆小怕事,但行事还算稳妥。也正因为她不起眼,常被忽略,旁人反而会对她放下戒心,自然更容易打探到不为人知的消息。”
话音刚落,却见那个圆脸丫鬟端着茶壶走进来,眼疾手快地倒了一杯茶水,恭敬道:“小姐请用茶。”
苏虞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圆脸丫鬟,唇角微勾,“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是你送茶水过来?”
圆脸丫鬟低着头,“回小姐,奴婢叫冬苹。方才冬蓿被小姐吓着了,奴婢便主动替她送来了。”
“你是个有眼力劲的。”
苏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意味深长道:“不过,我更喜欢聪明的。”
冬苹微怔,眼珠转了转,很快反应过来,直言不讳道:“禀告小姐,那个冯嬷嬷是四夫人从户部尚书府带来的人。另一个姚嬷嬷,是大夫人身边的薛嬷嬷的表妹,薛管家正是薛嬷嬷的亲弟弟。
至于冬蓿,原本便是在柴房当差的粗使丫鬟。跪在冬蓿左边的叫冬苗,是杜姨娘的贴身丫鬟夏茉的亲妹妹。而跪在冬苗左边的叫冬萝,是温姨娘身边的张嬷嬷的侄女。”
苏虞眸底闪过一丝讥讽,“那你呢?”
冬苹双腿一软,自觉地跪在地上,如实道:“奴婢本是在三夫人院里当差的,三夫人身边的方嬷嬷是奴婢的姨母。”
“三伯母一向最喜看热闹,难怪你对这些人的来历一清二楚。”
苏虞唇边浅笑,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那你说说,眼下这府上究竟是谁做主?”
冬苹抿了抿唇,斟酌片刻后,坦言道:“右相府,自然是由右相大人做主。奴婢曾听三夫人说过,大夫人是右相夫人,才是右相府的当家主母。可眼下,却是老夫人掌管府上中馈之权。
虽说大夫人面上不显,但心里肯定还是有点想法的。只不过碍于老夫人与右相大人的母子情分,不好宣之于口罢了。
前段时日,老夫人与大夫人为了二小姐的亲事有过分歧。老夫人本想让二小姐多与太子来往,但大夫人觉得刑部侍郎沈惟之不错。毕竟,大公子与沈大人是同一年的状元和探花。
可右相大人却看中了吏部尚书徐砚礼,并做主与徐府定下亲事,随后交由大夫人一手操持。老夫人自然不会埋怨右相大人,便为此一直没怎么搭理大夫人。
直到二小姐回门那日,老夫人打量着二小姐与二姑爷郎才女貌,甚是般配,这才放心下来。近些日子,老夫人与大夫人之间的关系也算是缓和了许多……”
顿了顿,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虞的脸色,接着说道:“奴婢还听三夫人说过,四老爷与新四夫人相敬如宾,自从成亲那日过后,四老爷便一直再未踏足扶柳院……”
“好了。”苏虞出声打断,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内室走去,“你让人送热水来,我要沐浴歇息了。”
冬苹愣了愣,见黛臻对她使了个眼色,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
是夜,苏虞倚坐在书案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色,脑海中回想着春蕊和冬芷打听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纵使苏子映再如何讨好老夫人,但整个右相府真正当家做主的人依旧是身为右相的大伯父。
老夫人也并非真心疼爱苏子映,只是因为苏子映颇得太子的青睐,才开始对苏子映另眼相看,多加重视起来。
至于那个柳芙蕖的做派,其实老夫人是瞧不上的,不过是因着柳芙蕖是户部尚书赵宗仁表妹的缘故。
而那个赵宗仁正是娶了左相的庶妹萧岚,从而攀附左相的权势,一路爬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左相又是太子的亲舅舅,因此,户部尚书赵宗仁是为太子一党。
既有太子这一层关系在,老夫人也不敢驳了太子的颜面,又有苏子映从中劝说,柳芙蕖便顺理成章地嫁给父亲为继室。
就算如此,这也不是父亲同意续弦的理由。
还有那个夏荷,若非原本是老夫人院子里当差的人,只怕早就被柳芙蕖给灭口了。
眼下,夏荷虽在柳芙蕖的身边伺候,但处处被针对,动辄打骂,活得连粗使丫鬟都不如。
哼,卖主求荣的下场,可不止是挨点皮肉之苦便能算了……
“小姐,老爷身边的秋迟来了,说请小姐去一趟书房。”身后倏地传来黛臻的声音。
沉默半晌,苏虞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淡淡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