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斥责
南苑，弈兰院。
秋迟带着苏虞和黛臻一路来到四老爷苏彬的书房门口，随即转身对着黛臻说道:“还请姑姑候在门外。”
苏虞朝着黛臻微微颔首，便走进书房，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左侧的屏风。
她隐约瞧见有人影在晃动，想必是苏子晔躲在后头。
苏虞并未在意，转身看向右侧，端坐在书案前的中年男子，面相俊雅，神情专注地盯着眼前的棋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胡须。
在琴棋书画的方面，她的父亲苏彬独爱专研棋艺，以前往书房里一坐便是一天，甚至有一次还因为饿晕过去摔伤了左边胳膊。
从那之后，母亲便安静地坐在一旁做女红，默默地陪伴着父亲。
而父亲也心疼母亲，不舍得母亲陪他挨饿，会主动地起身跟母亲一同去用饭，二人形影不离，朝夕相伴。
所以，她想不明白，父亲究竟是为什么会同意娶续弦柳芙蕖？
思及此，苏虞毫不犹豫地走上前，离书案近在咫尺，刚准备开口，却蓦地传来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明早给那个阿湫一百两银子，让他即刻离开相府。”
苏虞脚步一顿，眸色黯淡了几分，“为什么？”
苏彬沉声道:“你还敢问为什么？你为了那个来历不明的阿湫都要动手打你的嫡亲弟弟了，若是留着他，日后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不等苏虞开口说话，他抬眸看向苏虞，斥责道:“你今日才进府，便在正门前大闹一场，让整个楚京都在看右相府的笑话。如此便罢了，之后在你祖母那里更是得理不饶人。
不仅害你继母的人被打得半死不活，还连累你继母禁足扶柳院。为父以前怎么不知你竟是这般争强好胜的性子，竟非要闹得整个右相府家翻宅乱，不得安宁。”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苏虞唇角微扯，讥笑道:“人若犯我，难道还要我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不成？”
苏彬正色道:“就算是你继母有错在先，但你至少也要给她留点颜面。”
“哼，父亲倒是挺为柳氏着想。”
苏虞冷嗤出声，“母亲去世不过两年，你便迫不及待地娶了续弦。莫非父亲表面上对母亲的关怀备至，只是虚情假意，其实心底早已有了……”
“放肆！”
苏彬厉声打断，恼羞成怒道:“苏虞，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竟连为父的事情都敢肆意揣测。当年，若不是你贪玩落水，你母亲又怎会为了救你而不幸溺亡。如今，你还有何脸面提起你母亲？”
苏虞眸色陡然一沉，顿时一股怒火涌上心头，质问道:“你们一个个都口口声声说是我贪玩落水害死了母亲，那你们有谁是否亲眼看见我因为贪玩才落水？
母亲自小深谙水性，怎会为了救我便不幸溺毙，你可曾见过母亲的最后一面，是否想过其中会另有隐情？
而你身为母亲的夫君，在得知祖母要派人连夜将母亲的尸身匆匆封棺下葬时，又是否坚决反抗过祖母的决定？
还是说，父亲也跟祖母的想法一样，嫌弃母亲出身商贾，大不了日后再娶一个出身官宦人家的女子便是，否则父亲怎会这么快就娶了柳芙蕖？”
“你这个混账！”
苏彬怒喝出声，猛地拍桌起身，下一刻，骤然传来清脆响亮的巴掌声让候在门外的下人们都大吃一惊，怔在原地。
黛臻心头一震，自打她陪着夫人进了苏府以来，从未见过老爷对谁说过重话，发过脾气，更别提动手打人了。
这一巴掌下去，只怕是打的人心寒，被打的人更心寒。
见黛臻愁眉不展，迫不及待地想进书房，旁边的秋迟眼疾手快地挡在前方，对着黛臻微微摇头，示意不要进去。
黛臻愣了愣，也是，万一贸然进去，让这对父女俩越发下不来台面，那可就弄巧成拙了，细想过后，便选择耐心地等在门外。
此刻，躲在屏风后面偷看的苏子晔原本还在幸灾乐祸。
可当听见那响亮的巴掌声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心中忐忑不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倏然间，整个书房陷入一片死寂，门外传来的虫鸣鸟叫声格外清晰。
苏虞被扇得偏过头，耳边嗡嗡作响，苍白的左脸上赫然出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显得异常刺眼，令人目不忍睹。
没想到，白日里她对着苏子晔没打下去的那一巴掌，到了夜里竟挨在了自己的脸上，还真是可笑。
苏彬黑着一张脸，眼底满是怒意，见苏虞被打后低首垂眸，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这才渐渐地冷静下来。
沉默良久，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通红的手掌，不由得心生愧疚，皱眉道:“方才那些话，若是被你祖母听见了，定会另生事端，日后莫要再说了。”
苏虞捂着疼肿的左脸，抬眸直视着苏彬，轻嗤出声，“父亲以为，女儿为何会愿意不远万里地来到楚京，进右相府？”
苏彬一怔，目光疑惑地看着她，反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苏虞神情冷漠，语气意味深长，“父亲，方才这一巴掌便当作女儿不孝，事先跟您打个招呼，日后还望父亲不要再阻拦女儿做任何事情。
还有，阿湫是女儿的人，谁都不能擅自做主让他离府。天色已晚，女儿便不打扰父亲下棋了。”
话落，苏虞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书房，候在门外的黛臻忙不迭地跟在她的身边。
见苏虞的左脸又红又肿，黛臻顿时红了眼圈，一脸心疼道:“哎呦，小姐身子本就不大好，老爷怎么忍心下这么狠的手啊？这没个几日只怕都消不下去，待会回院里得赶紧找冰块好好敷着……”
听见苏虞与黛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苏彬缓缓地坐下来，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当才苏虞质问他的话。
一时间，他心中思绪万千，百感交集，甚至连苏子晔神色慌张地跑出书房都没有发觉。
另一边的苏虞与黛臻刚出南苑，还没等她们回到北苑流月阁，转瞬之间，关于苏虞在书房被四老爷扇一巴掌的闲言碎语便迅速传遍了整个右相府。
与此同时，被禁足扶柳院的柳芙蕖正坐在软榻上，一脸怨恨地抄写着那本厚厚的祖训家规。
这时，苏子映脚步轻快地走进屋内，眉梢间满是得意之色。
柳芙蕖转眸看去，却见苏子映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嗔了她一眼道:“映儿，为娘又是被禁足，又是被罚抄写家规，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苏子映坐在柳芙蕖的身边，亲切地挽着她的胳膊，扬起下巴道:“我是特地来告诉母亲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