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生活的喜悦与痛苦
甜水村很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在一片刚刚平整过的土地上，搭起了一个木台，台后拉着一条横幅，上面印着几个字：青岩大酒店奠基仪式。
台上端坐着几位镇领导和五位美丽时尚的女子，还有奇克公司的代表李持中和孟铭。
全村老小都来了，他们站在台下，朝台上指指点点。
顾六太爷问：“怎么有那么多女人在上面啊？”
顾三爷爷说：“那是来投资的女老板。从昆明来的。”
顾九叔说：“哎哟，昆明的女人真厉害哦。”
顾三哥说：“还那么漂亮，莫非昆明都是美女吗？”
赵立明主持仪式，他首先请王书记讲话，并要求大家使劲鼓掌。
王书记从全国大局讲到了酒店粪水的处理，全面地阐述了建设酒店的重大意义，憧憬了青岩镇的美好未来。
石丽娟使劲掐着自己的腿，避免睡着了。
徐燕默念着药师咒，一遍又一遍。
孙晓妍和郭薇群悄声议论着贵州有些什么美食。
刘梅无聊地数台下的人头，数完了两千零二十六个人头，王书记的讲话还没有收尾。
接下来由精心挑选出来的五位姑娘上台，向五位女老板献花。五位穿着土布衣裤，扎着大辫子的村花，把扎成束的野花献给穿着讲究的五位金花，却也相映成趣。
终于到了奠基环节。
先由五位女老板动手，她们戴上帆布手套，用绑着红色布条的新铁锹，成功地把一小撮土粒倒进奠基坑里。
坑里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字：青岩大酒店基石。
众人欢呼雀跃，锣鼓和鞭炮齐鸣。
接着是镇领导和奇克公司代表奠基。
李持中为了在美女面前显示自己的力量，把堆得尖尖的一铁锹土铲进坑里。
孟铭说：“李老师，悠着点，别闪了腰。”
赵立明说：“可惜荣老师没来，本来想请他上台来一段祝贺词呢。”
孟铭叹了一口气说：“唉，他家里出了点事，要不然他肯定会来的。”
李持中说：“他的孩子没了，肯定很伤心。不过还年轻嘛，可以再生的。”
昨晚，任剑锋连夜赶回家。
梵净山上那条娃娃鱼的预兆让他很是不安。
回到林韬父母家，林韬还坐在客厅里等他，两位老人都睡了。
任剑锋捧起林韬的脸仔细地看看，白里透红很健康的样子。因为怀孕，比以前肉乎了一些，还是那么好看。
不顾林韬的阻止，他坚持要看看两位老人。
林老师睡得很香，嘴角微微翘起，应该是梦到了什么好东西。林妈妈也不错，睡得好好的，一只手还挽着林老师的胳膊。
一切都好，洗洗睡吧，也许那条娃娃鱼认错人了。
黎明时分，任剑锋正沉浸在一个美梦中。徐波一手抱着捡羊粪的老妇人，另一只手抱着牧羊的白小香，左亲右吻。徐波的七个女朋友围着自己，捏手揉脚，按腰踩背……
突然，一条娃娃鱼从下面跳起来，张开大嘴朝他“哇哇哇”地大哭起来。
任剑锋猛然惊醒，只听见身边的林韬发出痛苦的呻吟……
从医院回来，任剑锋通知公司，自己要在家照顾林韬，这两个星期都不会迈出家门一步。
身体上的照顾不难做到，而且可以做得很好。除了她睡着的时候，随时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吃的更不用担心，林妈妈会准时送来营养丰富的饭菜。
心理上的伤痛却很难抚慰。只能用些轻松的话题以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要去要求她坚强面对，坚强什么？如此打击之下，如何叫人不伤心？只能靠时间慢慢去淡化，两个星期不够，就用两个月。
有人敲门，任剑锋开门一看，见林丽站在门口，身后还站着彭健，手里提着几个袋子。
林丽一见姐夫，两行眼泪流下来。
任剑锋用袖口给她擦干净泪水说：“千万别哭，你一哭，你姐更难受了。”
来到床边，林韬一把将林丽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林丽一动不动，乖乖地享受着婴儿的待遇。
彭健贴着任剑锋耳朵悄声问：“要不要给她买个布娃娃？”
任剑锋摇摇头。
经过几轮谈判，鸿基地产和比兰德终于达成协议，由之前成立的贵州鸿基地产公司收购比兰德，又成立了鸿基地产比兰德分公司，继续经营原比兰德建材家居装饰市场。苏青博任贵州鸿基地产副总经理，兼任比兰德总经理。
如此一来，比兰德成为鸿基上市的重要筹码。而比兰德获得了充足的资金对商场进行全面升级改造。
同时，阿根廷华人杨杉春在铜仁成立了房地产公司，徐波入了些股，还担任了总经理。
比兰德和侨泰一起向奇克公司发来邀请，要洽谈策划事宜。
任剑锋还是不放心林韬，请他们多等几天再谈。
林韬说：“已经过去两个多星期了，我的身体也基本恢复了，走吧，我们上班去。”
任剑锋审视着她，没有作声。
林韬微微笑着，抱着他的脖子说：“达令，我没事了。别担心。”
任剑锋打起精神，给公司所有人布置了任务。两个策划同时做！
他与比兰德和侨泰都签下了协议，两个项目都是要从基础建设到最终销售进行全面策划。
一时间，全体动员，实地考察，收集资料，市场调查全面铺开。
钱宇书看着奇克公司的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任剑锋也不来论战了，心里感到有些失落。便叫一个读书者帮他看一下店，自己往隔壁走去。
林丽见他走进来，有些惊讶地说：“钱老板，你也学会串门了。”
钱宇书昂着头说：“我来看看你们是个什么样的公司。”
林丽说：“好的，随便看。欢迎指教。荣老师不在，也没人跟你斗嘴。”
钱宇书便在公司里随意地边走边看。
各种办公家居都还很新。桌上、地上乱而不脏。
来到任剑锋的办公室，到处堆着书籍，墙上挂着一幅字“远大前程”，他仔细地欣赏了一会儿，又在想，这四个字对于自己是否有意义。
他走到林丽身后，弯下腰看她正在电脑上做一个图表。仔细一看，是个《资料书籍台账》。
钱宇书说：“我也应该做这么一个表格。”
专心填表的林丽没觉察到头顶上有个大脑袋，一说话，吓得她惊叫起来。
钱宇书后退两步说：“你叫什么？我又没碰你。”
林丽斥责到：“你这呆子！不兴悄悄走到人家背后，会吓死人的。”
钱宇书说：“哦，抱歉吓着您了。”
林丽笑了：“你还会跟人道歉啊？真难得。来，到会客室坐坐，我给你倒咖啡。”
钱宇书说：“不坐了，我该回去了。”
林丽事情正多，也就没有挽留他了。
梅朵她爹逼着她去参加老藏医招徒考试，说她还年轻，整天待在家里干农活没出息。梅朵不想去，怕考不上。她爹就举起奶茶壶要砸她。她只好去了。
次松说：“姐姐记性很好，能考上的。”
次捷说：“上学的时候成绩好。”
次仁说：“人聪明。”
老藏医宗雪加措的家就在梅朵他们寨子里。
宗雪加措已经七十一岁了，肤色黝黑，细高个子，眼睛不大而很有神，鼻子高挺，下巴很大。长长的白胡子垂到胸前。
他继承了家传的医术。当年，政府承认他们家的医术是藏医正宗，又送他到内地学了汉文。在六十岁的时候，写了一部《汉藏药典》，把几千种草药的汉文名称和藏文名称一一对应起来。
他每隔三年收一次学徒。愿意学的，没有任何门槛，只要能通过他的考试就行。
梅朵来到宗雪加措家门前，已经有二十几个人在等候了，他们都坐在石墩上，什么年龄段的都有。其中只有一个是女的。
梅朵坐到那女子身边，两人互相微笑着点点头。
“妹子，我叫梅朵，你呢？你从哪里来？”
“你好，我叫窦星悦，从贵阳来的。”
“贵阳？没去过，很远吗？”
“是有点远。”
门开了，大家鱼贯而入，在院子里，已经准备好了桌子凳子，一人坐一桌。
两名年轻人发给每个人几张白纸和一支笔。
宗雪加措出来了，考生们一起站起来，向他深鞠一躬。宗雪加措示意他们坐下。
宗雪加措走到墙边，墙上有个黑板。
宗雪加措说：“我把题目写在黑板上，你们写出答案交上来。”
宗雪加措在黑板上写出第一题：我们为什么会成为人？
这个题目对于有宗教信仰的人来说，心中早就有明确的答案了。不论哪一种宗教，都首先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窦星悦按照活佛教给她的写上了答案：因为前世之罪，需要今生来偿。
第一题答完，就一一把答案交给宗雪加措看。有三个人的答案被他否定，就被请出去了。其中一人说是因为父母在一起睡觉，自己就成了人。还有一个人说是因为精子和卵子结合了。第三个人说是送子娘娘把自己送到世上的。
第二题是：一个你最恨的人病得很重，你愿意救活他吗？
这一次被请出去一个人。
三十道题考完，没有一道题是关于医学的。最后只剩下梅朵、窦星悦和一个基督青年会的年轻男子。
窦星悦还有些恍惚，怎么就考上了？这段时间她读了好几本医学入门的书，都没用上啊。倒是西玛活佛教给她的那些知识，大部分都在考题中了，即使不是直接的答案，也对思考答题起到了指导作用。
梅朵也感到很意外，看来，只要有良心，回答老藏医的问题就不会有多少差错啊。
那年轻男子三十多岁，眉清目秀的，戴着眼镜，他很是佩服老藏医，自己都是按照耶稣的教义来回答的，而信仰佛教的老藏医却都给予了肯定。
宗雪加措说：“考试完毕。高梁、梅朵、窦星悦考试合格，可以入室成为我的徒弟。我家传的医术到了我这一代，不再坚持家传不外传的规矩。以前不外传是为了保证家人的生活。现在，即使外传了，也不影响家人的生活。而徒弟多了，就能救助更多的人，善举越广，功德更大。我会把平生所学全部教给你们。不收学费，也不会从你们治病的报酬中提取一分钱。只要求你们与我一同吃饭，一同劳作。”
三个人一起答应：“徒弟遵命。”
此时，一束阳光照射进来，穿过菩提树的枝叶，斑驳地洒在院子中。
欧阳杰自杀了，幸亏抢救及时，活下来了。
医生翻看他的手机，通信录里只有十多个号码。拨打标注为爸爸和妈妈的号码，都已关机。前几个号码的主人都说自己没时间，打到第六个叫林韬的，她很吃惊，表示马上赶过来。
半夜两点多钟，任剑锋和林韬赶到医院。
欧阳杰还在抢救室里。医生叫他俩先去预交医疗费。
等交了钱，欧阳杰被推出来，送到病房。
欧阳杰已经苏醒了，他看着站在床边的林韬和任剑锋，只感到无地自容。
欧阳杰说：“人一旦落魄，就连死的权利都丧失了。”
林韬说：“欧阳，别这么说，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居然想到去死呢？”
欧阳杰说：“唉，大概是我自视过高吧。被人家轻轻一脚就从天上踩到了地上。”
原来，他们银行放出去的一大笔贷款收不回来了，而抵押物居然子虚乌有，抵押在银行的房产证是假的。
这下子，必须追究贷款审核人员的责任。而当时负责审核的正是欧阳杰。至于负责审批的行长是没有责任的，他是根据审核人员的意见来批准的，一切都是欧阳杰的错！
信贷科的科长对欧阳杰这个副科长早有嫌隙，他对一位老资格的信贷员说，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我就不相信这个完美的人就不会犯错！他向行长建议，撤销欧阳杰的副科长职务，降为一般职员，调到离退休人员管理部去。
所有的同事，没有一个站出来为他说话的。行长也就顺水推舟，按科长的提议发了个通知，除了工作调动，职务级别降低，还要扣罚他一年的奖金。
任剑锋说：“欧阳，古人说，知耻而后勇。你能毅然自杀，说明你是个勇敢的人，只是用错了方向。死不是好办法，只会让人看不起。以你的才能，可以做的事情多了。换个思路，大有前途。”
欧阳杰想了想说：“荣先生，您说得有理，是我糊涂了。”
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满脸泪水地跑进来，“噗通”跪在床边，握住欧阳杰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急切地说：“欧阳哥，你这是为什么？天大的事也不能这样啊。你要是死了，我呢？要我殉情吗？”
欧阳杰赶紧摸摸她的头说：“是我错了，放心，我不会再这么傻了。”
女孩破涕为笑：“这就对了。欧阳哥，不管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就算我帮不了，我爸爸还可以帮你啊。他至少还是个副厅长啊。”
欧阳杰有些不好意思了，介绍说：“你们认识一下，这是我的老同学林韬，这位是她的丈夫荣先生。这是我的女朋友姚子君。”
任剑锋一听，姓姚，副厅长？有那么巧吗？
杨家顺又来求杨彦彪给他找个工作。
杨彦彪很为难，去哪里给他找工作呢？他忽然想到了丹尼尔·亨利，就说：“你不是会说英语吗？你去找博柏利的亨利先生问问，他就是英国人，有可能需要会讲英语的人。”
杨家顺连连道谢。
丹尼尔·亨利正在博柏利店里忙活。杨家顺走进来说要找亨利先生。
丹尼尔·亨利说：“我就是亨利，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杨家顺说：“我是杨总介绍来的。想在您这里找一份工作。”
丹尼尔·亨利问：“你有过什么工作经验？”
杨家顺说：“我当过大酒店的前台，哦不，当过副总经理。”
丹尼尔·亨利说：“对不起，酒店和我们商店不是一个类型啊。您的经验对我们没有作用啊。”
杨家顺说：“我会说英语。”
丹尼尔·亨利说：“会说英语？会读会写吗？”
杨家顺摇摇头。
丹尼尔·亨利说：“我们这里的店员都是大学外语专业毕业的，能说会写，这方面的人，我们不缺。”
接到孙晓妍的电话，得知杨家顺在贵阳，郞文晖巴不得飞到贵阳狠狠揍那个害人的杂种一顿。
算了，揍他一顿又有什么用处呢？还是去找梅子要紧。
梅子要去滇西一片出差，要去好几个县。她邀请郞文晖同行，办完正事后，可以一起游览一下滇西美景。郞文晖兴奋得脸红心跳，马上答应了。
他们从大理开始，一路经过保山、腾冲，最后到了芒市。
杨逍明早早地就等候在饭馆了。
郞文晖和梅子按照地址找到这家餐厅，一看，这不是一户人家吗？大门敞开着，里面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放了几张矮桌矮凳，杨逍明和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子坐在一张矮桌旁。见朗文晖他们来了，就起身相迎。
杨逍明给他们介绍说，这是金三妹。
四个人坐下。
杨逍明问：“你们知道金小凤吗？”
两人都说知道啊，著名歌唱家啊。那首著名的《月光下的凤尾竹》就是她首唱的。
杨逍明说：“这里就是金小凤的家。”
两人很吃惊：“是吗？哦，太有幸了，能到大歌唱家的家里吃饭。”
杨逍明又说：“三妹就是金小凤的亲妹妹。”
梅子热情地拉着三妹的手说：“认识你太荣幸了。”
三妹说：“我大姐刚好回来探亲，现在出去跟朋友吃饭去了。一会儿你们就能见到她了。她平时都在北京呢。”
朗文晖心想，这真是机缘巧合啊。这一趟肯定是幸运之旅啊。
吃了一会儿，金小凤真的从外面回来了。
金小凤已经年过半百，依然是那么美丽端庄，身体微微发福，脸上依然光光滑滑的，没有一丝皱褶。尤其是那双大眼睛，还是那么清澈透亮。
三妹说：“大姐，这是我的两位朋友，从昆明来的。”
金小凤走过来一一和他们握手，笑容可掬地说：“欢迎您们来我家里做客啊。”
朗文晖说：“金姐，可以和您照个相吗？”
金小凤欣然同意。于是，朗文晖和梅子就和金小凤合了一张影。
金小凤进屋去了，四个人继续吃喝。
一直喝到十点多了，郞文晖有些醉了。站立不稳。
杨逍明把他们送到酒店，开了一个房间，就离开了。
梅子扶着郞文晖进房间，郞文晖还摇头晃脑地哼唱着着《月光下的凤尾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