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兴业的艰难与狂欢
好大的雨。
铜仁本来水就多，锦江穿城而过，沟渠纵横交错。这场大雨使得整个城市犹如一座水晶宫。
孟铭全神贯注地开着车，他瞪大了眼睛，好像生怕雨幕中蹦出个怪物来。
任剑锋和李持中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看似悠哉，实则大脑在拼命搜寻着关于房地产开发的若干要领。
车子驶进了锦江大酒店停下。
徐波他们临时在这里租用了几个房间，墙上挂了个小铜牌，上面写着：贵州侨泰房地产有限公司。
徐波坐在沙发上打电话：“我这几天太忙了，真的顾不上你。别生气了。……真的没和女人在一起，是和杨总在说事情呢。不信请他跟你说句话。”
徐波把电话递给杨杉春。
杨杉春接过电话说：“你好，我是杨杉春啊。你男朋友跟我在一起呢，放心吧。哈哈哈。不信你就过来看看，我请你喝咖啡。……哦，下大雨来不了。那就等雨停了再说吧。”
杨杉春四十多岁，宽脸大眼，肤色比较黑，看来南半球的阳光还是很烈的。
阿根廷全国一半以上的超市都是华人开的。杨杉春在阿根廷打拼，也是从开超市做起。之后越干越大，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进出口贸易商。把中国的日用品卖到阿根廷，再把阿根廷的大豆、玉米和小麦卖到中国。
在南美多年，他身上自然地感染了些拉丁风情，性格开朗，举止随意，讲究享受。
任剑锋他们走进来，徐波和杨杉春起身迎接，相互握手问候。
坐下后，杨杉春对任剑锋说：“荣先生一表人才啊，如果去阿根廷，会让姑娘们疯狂的。”
任剑锋笑道：“杨老板过奖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在贵州待着吧。还是中国女人的含蓄温存更合我的心意啊。”
杨杉春说：“没错，还是中国女人最适合中国男人啊。所以，我在阿根廷那么多年了，还是找了个华人做太太。”
李持中说：“那不一定，只要漂亮，洋的土的都行。”
徐波说：“好，李老师真是心直口快。”
孟铭说：“只要说到女人，李老师就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大家哈哈一乐。
玩笑开够了，就进入了正题。几个人开始讨论住宅小区的建设问题。
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任剑锋在雄谈阔论。他综合分析了国家政策对推进房地产发展的积极作用。停止了福利分房，首先是国家干部和国营企事业单位人员必须购买商品房。接着，城镇居民要想改善居住环境，也必须购房。此时建设住宅小区，不愁房子卖不出去。
徐波说：“这么说，也不用伤脑筋了，只管盖房子就是了。”
任剑锋说：“不对。有了商机，大家都会来抢。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住宅小区建起来，即将开始激烈的竞争。而谁的房子卖得快，口碑好，就直接影响到资本运作的效率，和资金成本的高低。这一出一进，损益差距非常巨大。”
杨杉春问：“您说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任剑锋说：“在动手前，要先策划出一整套行动方案。方案的策划，其直接目标就是让房子尽可能地快速售出，并且取得良好的评价。而最终的策划目的，是要使侨泰成为一个响当当的品牌，并且让这个品牌深入人心。这样，在很长的历史时期，不论侨泰做什么项目，都能迅速得到全社会的认可和支持，这艘侨泰号巨轮将一往无前，一帆风顺。”
杨杉春和徐波不禁鼓掌喝彩。
杨杉春说：“说的太好了。荣先生，你们公司可以做出这样一个策划方案吗？”
任剑锋用极为自信的口吻回答：“当然可以，我们就是做这个事情的。”
徐波说：“好，那我们就说说，具体怎么来做这个策划了。
孟铭拿出一本《侨泰项目建设与品牌建设策划大纲》递给徐波。
孟铭说：“这是我们根据前期调查和研究，制定的一个策划大纲，你们要是认可，我们就按照这个大纲作出具体方案。”
徐波说：“好的，我们现在就好好拜读这份大纲。请三位先到客房休息，等下一起吃个饭，我们会作出决定。”
郞文晖打电话给杨彦彪，说有个朋友到贵阳了，希望他能招待一下。杨彦彪爽快地答应了。郞文晖便把孙晓妍的号码告诉了他。
此刻，郞文晖正和梅子一起在芒市大金塔上游玩。
挂了杨彦彪的电话，他便和梅子拉着手围着大金塔顺时间方向绕了一圈，再进入塔内。
大金塔非常雄伟，是亚洲第一大空心佛塔，有七十六米高，底盘直径五十米。塔外矗立着几尊护法神的雕塑，都是人首兽身，或者人首鸟身。造型优美，色彩艳丽。
塔内和塔外一样金碧辉煌，每一层都供奉着佛像。塔中还珍藏着佛舍利。
两人拜了佛，上了香。在佛前结下了百年之约。
那边结下了姻缘，这边则是一场艳遇。
当孙晓妍带着另外四位佳人走进杨彦彪的办公室，他简直要疯了。
五位珠光宝气的美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一一跟自己握手拥抱。莺声燕语叫着：“彪哥好。”哪个男人能不心花怒放？
石丽娟说：“能在这里遇到昆明老乡，真是幸运。”
杨彦彪说：“幸运幸运。”
刘梅说：“这商场又整齐又漂亮。彪哥真是能干啊。”
杨彦彪说：“能干能干。”
徐燕说：“彪哥很有男人味。”
杨彦彪说：“有味有味。”
孙晓妍和郭薇群一起说：“谢谢彪哥的款待。”
杨彦彪说：“不客气，不客气！”
任剑锋正在客房里和李持中、孟铭聊天，杨彦彪打来电话，说有几位昆明美女在他那里，约他过来一起吃饭。任剑锋说自己远在铜仁来不了，让他自己享受艳福吧。
文工团的曹曼曼与长乐歌舞厅邓珊珊打起来了。
杨杉春和徐波宴请任剑锋一行，徐波又把他的七位女友叫来一起热闹一下。
往常都是邓珊珊坐在徐波身边，今天曹曼曼要和她争，理由是，歌舞厅新来了一位苏州姑娘赛西施，姿色盖过了邓珊珊，邓珊珊已经不是歌舞厅的头牌了，所以没有资格坐在波波哥的身边。
泼辣的邓珊珊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屈辱，抬手便给了曹曼曼一耳光。曹曼曼不甘示弱，撩起长腿就向邓珊珊踢去。
任剑锋赶紧插到两个红了眼的女人中间，一手抓住一人的手臂，阻止她们互相攻击。
两个女子被任剑锋抓住，动弹不得，只能张嘴大骂。
杨杉春看着她们打骂，哈哈大笑。
李持中问其他五个女子：“你们说，要是荣老师不拦着，她们两个谁能打赢？”
姑娘们意见不一致，说谁赢的都有。
孟铭说：“两个都不像是会打架的，可能会打成平手吧。”
徐波说：“停下。听我说。这样吧，为了公平，你们两个来一场正规的自由搏击赛。请我们少体校的杜琳琳当裁判。”
两个姑娘都同意。她们把裙子下摆塞到腰带里，取下耳坠项链，在一小块空地上摆开架势。
杜琳琳说：“不准揪头发，不准打后脑。”
徐波大声说：“还有，不准打脸。犯规的算输。”
杜琳琳喊道：“预备，开始！”
两个女子虽然没什么力量，可姿势动作却很专业，打得有模有样，煞是精彩。
你来我往，还是分不出胜负。曹曼曼利用自己的舞蹈功底，在邓珊珊挥拳冲上来时，突然一个劈叉。邓珊珊扑了个空，脚下却被曹曼曼抱住了。邓珊珊扑倒在地上，曹曼曼跨步倒骑在她背上，一通组合拳打在她臀部。
邓珊珊耐不住疼，大喊道：“认输了，我不行了！”
徐波上前一把将曹曼曼抱起来，高兴地转圈。
邓珊珊趴在地上哭，杨杉春笑眯眯地过去把她扶起来，搂在怀里安慰着。
席间，两个姑娘的决斗成了主要话题。大家分析着两人的动作，一致认为曹曼曼的那个劈叉是胜负的关键。
任剑锋听得昏昏欲睡，提前告辞回客房休息去了。
五朵金花从来不打架，甚至都不吵架。
当年在纺织厂当工人时，十七八岁，整天在纺机的轰鸣声中工作，彼此说话都必须贴近耳朵大声地说，才能听见。虽然辛苦，但按时上下班，生活很有规律。按时领工资，每月还能存下十块钱来。因为下班后总有人请她们吃饭，基本不用自己做饭。那些长得不漂亮的女工可就没这个待遇了。
每天下班，一走出厂门，外面就有小伙子在那儿等着。侧身跳上单车后座（其实不是后座，而是个小行李架。），随着炫耀的单车铃声，直奔大排档而去。
有时候，排队出现了错乱，同时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小伙子来接同一个姑娘。就免不了拳脚相加。姑娘乐呵呵地观战，最后跳上胜利者的单车，扬长而去。留下失败者抚慰着自己的伤痕。
当时，任剑锋骑的是摩托车，让那些凤凰、永久和飞鸽黯然失色。孙晓妍跨上摩托车后座（是真正的后座），那感觉，就像灰姑娘跨上了王子的马背。后来，孙晓妍干脆不回厂里去了。她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来，和任剑锋一起开了那家阿姐鼓酒吧。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任剑锋的思绪，让他从回忆中醒过神来。
徐波站在门外。
徐波说：“荣老师，时间还早呢，走，到歌舞厅玩玩去。”
从民国年间，就把这种时髦男女聚会交际的地方称为厅。厅堂本是高贵肃穆之所在。似这种轻佻欢愉之地，怎么也要称为厅？
长乐歌舞厅在夜幕下显得格外耀眼。五彩的灯光把细雨也映射得如丝丝彩虹。
音乐轰鸣，人头攒动。整个歌舞厅一片欢腾。
既来之则乐之！任剑锋张开双臂，扭动腰肢，一头扎进狂乱的人群中，甩头跺脚，翩然起舞。丝毫不逊色于杨杉春的拉丁激情。
音乐突然停了，小舞台上，主持人大声宣布：“根据刚才迪斯科的表现，我们评选出今晚的迪斯科先生，他将有幸和我们的迪斯科小姐共舞一曲。就是这位先生。”
全场灯光熄灭，一束追光亮起，正射在任剑锋身上。
一位女服务员挽起他的胳膊朝台上走去。
等任剑锋在台上站定。主持人说：“欢迎迪斯科小姐赛西施小姐。”
又一束追光亮起，直射在台上一位姑娘身上。不知她什么时候站在了台上。
主持人说：“现在，请大家欣赏迪斯科先生与迪斯科小姐共舞一曲。”
全场灯光亮起，乐队奏响一首《风流寡妇圆舞曲》。
赛西施落落大方投入任剑锋的怀抱。任剑锋打起精神，拿出当年上大学时的劲头，时而大步进退，时而小步回旋，跳得潇洒自如，情绪饱满。赛西施完全被他掌控着，他的右手扶着她的细腰，有力地控制着她的身体，她几乎不用出力，只要挪动脚步跟上节奏即可。
赛西施娇嫩的脸上渗出细小的汗珠，张着小嘴微微喘息。任剑锋有些不忍，便把舞动的幅度缩小了些。赛西施觉察到了，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一曲终了，台下传来热烈的掌声，李持中的喝彩声很清晰：“荣生，你就是个王子！”
赛西施踮起脚尖，在任剑锋脸上轻轻一吻。
难怪这歌舞厅这么受欢迎，原来，在这样的氛围下，可以尽情释放多余的激情。
杨家顺挨家挨户地问需不需要打工的。
走进好书店，钱宇书说：“小店生意淡薄，无可施舍。”
杨家顺没听懂：“啊？您说什么？我是想问问您需要人手吗？我会讲英语。”
钱宇书说：“不需要。”
从书店出来，就到了奇克公司门前，他想起来这里面有一位大美女，自己还曾经进去和她说过话呢。可是，当时骗人家说要做什么策划，现在不能再进去了。他只得往下一家走去。
林丽见一个瘦小的男人在门口站了一下又走开了，感觉有些眼熟。也没在意。她的注意力都在林韬的办公室，生怕姐姐和那个男人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欧阳杰今天真的不是冲着林韬来的，他是来找任剑锋。那天在病床前，任剑锋的话给了他很大的触动。他想和任剑锋多交流一下，为自己的将来重新规划一番。
林韬说：“作为老同学，我不想尽对你说些好听的。你啊，要改改脾气，收起傲气，学会与人相处。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免不了要和人打交道。如果所有人都不愿意帮你，你就寸步难行啊。”
欧阳杰说：“我同意。经过这次生死考验，我明白了很多。”
林韬问：“你回银行上班了吗？”
欧阳杰说：“还没有。回想这些年，那个银行里所有的人都讨厌我。还要不要回去呢？如果不回去，我又能做什么呢？”
林韬说：“是要想清楚这些问题。等荣生回来，我一定叫他帮你想想，出出主意。”
欧阳杰起身说：“好吧，我也认真思考一下。林韬，你和荣先生对我帮助太大了，感谢啊。”
林韬也站起身说：“别这么客气。”
欧阳杰说：“我是真心的感谢你们。”
说着欧阳杰抱住了林韬。
林丽呲溜一下冲进来就要往两人中间钻。
林韬一把捏住林丽的嘴巴。
欧阳杰放开林韬，见林丽狠狠地盯着他，赶紧说：“别误会，我只是表示感谢。”
欧阳杰走后，林韬说：“你别乱紧张。人家是来找你姐夫的。”
林丽说：“是吗？哦，没带玫瑰，确实不是为你来的。”
林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张胖子问她：“丽儿，有窦星悦的消息吗？”
林丽说：“她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还好，说是在跟着一位藏医学习呢。哎，那位藏医还是你舅姥爷介绍给她的。”
张胖子点点头：“哦，她还真去。”
林丽说：“真去了。但愿她能如愿成为一个好医生吧。”
比兰德的土地使用权手续遇到了麻烦。
这块地原属于工业生产用地，现在需要转换为商业用地。
首先是要得到规划局的批准，才能转变用地性质。
苏青博跑了好几趟规划局了，他报上去的资料和申请总是有差错，一遍遍地退回来。搞得他非常郁闷。
他给薛伟打去电话，问他有没有办法和规划局的领导沟通一下。
薛伟挂了电话，就去找了一个朋友，那朋友又介绍他去找一个叫做乔大有的人。乔大有同意帮他约规划局领导出来一起吃个便饭，沟通一下。
他们约在了一家城外的农家乐，一个很蔽塞的地方。
苏青博预备了两个红包，大的给领导，小的给乔大有。
第二天，规划局通知苏青博，他们的申请批准了。
接着就是国土局了。是公开拍卖使用权呢，还是由原使用者缴纳使用费后继续使用？要缴纳多少金额？
苏青博想，这回又要动一番脑筋了。光是送资料，讲道理，怕是行不通的。
苏青博再去找薛伟想办法。没想到薛伟一口拒绝了，说自己不认识国土局的人。上次帮苏青博找关系，事后，他觉得不是滋味。
赛西施追到门口，任剑锋他们刚要上出租车。
赛西施叫道：“荣先生，请等一下。”
李持中说：“噢哟，这江南妹子的声音好甜啊。”
任剑锋笑笑，向她走过去。
赛西施略显羞涩地说：“荣先生，能留个电话吗？要是还有机会，希望能再跟您跳舞。”
任剑锋说：“好吧。”就把电话号码告诉了她。
目送着任剑锋他们上车远去，赛西施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