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是爱（二）
对面的小男孩正趴在窗台上学习包书皮，他的妈妈手把手教他，一边说：“就要上学的人了，要自觉，要对自觉有清醒的认识。”
杨筱光托着下巴：“大概也许。总之，亲了抱了，我也不讨厌。可是……竹子，我胆子很小。”
口里这样说着，早已把女孩报在了怀里，女孩使劲甩着双脚，不肯领情，一个劲儿说：“不要你管，不要你管。”
是的，须得有清醒的认识。
方竹颇为惊讶，立即联想到那晚慈善晚宴上看到老友和秀场红人的情形，她问：“阿光，你什么意思？”
杨筱光点头：“如果是他我就不用这么烦了。”
方竹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外头的阴云渐渐散了些，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方竹肯定地说：“当时出事的时候就觉得其中一个人很熟悉，但是一时头脑很乱，没有关联起来。”
仿佛是下了决心，方竹又折回医院，但是走到住院部的大门就停住了。
方竹有些遗憾：“你和莫北什么都合适，就是缺一点热度。如果是他，那该多好？”
车来了，父亲夹着女儿上车了。方竹目送他们直到公交驶离。
她无意瞥见由病房区大楼下花坛不起眼的侧边匆匆行出的男子，男子头戴棒球帽脸上架着墨镜，但是身影很眼熟。
潘以伦笑：“方小姐，谢谢你。”有出租车停下来，潘以伦向她道个别，管自上了车。
方竹回复一个“ok”。
老莫讲：“我也是。”
方竹再回头看向马路对面，哪里还有那人身影。她思忖，应该不会看错，而且对方的形象越来越清晰起来。
方竹斟字酌句：“阿光，你是不是恋爱了？是影响到你和莫北的那一个？”
潘以伦认识她，大约还记得她是记者，招呼道：“方记者，你好。”
方竹快走几步想要看个清楚，男子脚步很快，转出医院就迅速跑到马路对面，方竹却被亮起的红灯拦住。
方竹朝她苦笑：“我只试过这种办法，结局怎么样你也看到了。不要学习我。”
方竹给老莫拨了电话：“我想伤我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阿鸣，我今天好像看到他了。”
杨筱光唉声叹气，又问：“你愿意让一个男人吻你，是不是代表你爱他？”
老莫说：“那好，你把你这边资料给我，我和警方沟通。我们关于援|交少女的社会调查报告已经做好了，我和我爱人最近联系了一些部门对这些孩子进行干预，还是希望能帮她们脱离泥淖。如果因为这个报告牵涉到你的人身安全，我们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她决定回一次亭子间再翻找些资料。当时跟着何之轩住到他的公寓楼，把就近常用的资料都带了过去，但收拾的时候她心烦意乱，后来在何之轩家中在检阅资料时发现还是遗漏了一些东西。
结束通话，方竹在小亭子间内静静坐着。阳光渐渐透过窗户照到她身上，她很暖和。
刚刚说完，她一脚落空，从人行道摔倒了马路上去。方竹一惊，要去扶她。她的爸爸说：“看到没有？跌痛了活该。”
杨筱光像有好大忧愁，她说：“我们以前当文艺女青年的时候都喜欢仓央嘉措的诗——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我不知道爱情是这么复杂的东西。”
方竹没有把门推开走进去。
何之轩连这里都没有忘记，他是何等的缜密？她自愧不如。
杨筱光约的地点不远，在两人居所中间一家叫“午后红茶”的茶馆。
杨筱光翕翕眼睫毛，很意外地没什么精神。她等方竹坐下来，点好了单，才问道：“要父母同意你谈一个让他们不爽的男朋友，除了离家出走还有什么办法？”
方竹摇头：“学我不一定好。可是阿光，你别怕爱上谁，这个没有办法控制。”她问，“你和莫北？”
方竹说：“人都是有洁癖的，在自愿的前提下，没有人愿意吻自己不喜欢的人。”
女孩的爸爸在叫：“跟你说了不能再这种地方乱动，再跳要跳到马路上了，跌了你就知道痛了。”
老莫说：“警方最近在调查你近一两年做的几个要紧报道的相关嫌疑对象，目前没什么进展。如果确定就是那个人，就有方向了。”
方竹试探地上前打了个招呼：“十三号潘以伦？”
让气馁地想要折返回医院内，却意外又看见一位熟人，可不正是同杨筱光把绯闻闹上报纸，她还莫名其妙署上大名的那位秀场新秀。
方竹抵达时，杨筱光已经到了，且已经喝掉一杯西冷茶，叫了一客三明治午市套餐放在面前，却没怎么吃，整个人望着窗外走神走得厉害。方竹直走到她面前，她才猛地惊醒。
杨筱光第三问：“一个男孩暗恋了你很多年，你会怎么样？”
她走出医院，顺势坐在路边车站的候车长椅上。她的对面有个活泼的小女孩，一个人对着人行道上的方砖跳房子，一下两下，离自己的父母越来越远。
看着对方脸上审慎的表情，方竹连忙澄清：“我不是来盯你的梢。”
手机振了振，杨筱光短信邀约：“今朝领导调休，你没有被领导霸占吧？有没有空和老友一道吃个午饭去？”
小女孩年纪幼小，正是任性时候，转头囔：“你们不陪我玩，我摔跤不要你们管。”
杨筱光说：“我要找他说，不好骗人家的。”
方竹说：“老编忙着都是职责所在，我不想看到更多的晓晓失足。”
也只有面对现实中真正难以取舍的感情，才会让一贯能快乐起来的杨筱光没办法快乐起来。方竹说：“我能懂你的意思。我们往往会败给现实，也会权衡利弊。”
方竹重新关好窗，把旧时的通讯录翻了出来，她翻到记者阿鸣的电话，以及曾经介绍她同阿鸣认识的中间人的电话。旧的手机摔坏后，连带通讯录里很多人的联系方式都暂时缺失，她差些就忽略了这些关联。
方竹扫视老友上下，问：“难道你失恋了？”
杨筱光说：“竹子，我有你一半的勇敢，也就不用这么烦了。”
十分意外的说，亭子间里整洁一如当初，窗帘拉了起来，光线是昏暗的，可是能看清连胡乱堆放的报纸都收拾了个整齐，书整整齐齐排在书架上，一切物品都各就各位。桌台椅子上没有积灰，床铺上罩好了床罩。
可惜没有如果，方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