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共舞（九）
方竹笑笑：“有时候。”
包姐笑道：“你们这帮子小姑娘呀，不好好儿学烧菜，天天买这些不能吃的，以后怎么照顾老公哦！”
杨筱光笑：“领导既然在家，我就不大方便过去看你了，不过我的心与你同在。他周末要去苏州出差，到时候我过去陪你吧？”
杨筱光下班后没有加班，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手里拎着塑料袋，里头装了好些熟菜。
每个人都有难以挣脱的情感桎梏，看不透的人生前路。
这天何之轩回来得很早，又是和包姐一起合作做了晚饭，然后一个人在厨房里吃了。
这样的失落实在没有道理，方竹自知是没有资格再有类似的情绪的。
杨筱光就说：“好的好的，我来照顾何太太。”她说着笑嘻嘻地看向方竹。
方竹把自己缩进被褥中，蒙住脸，当自己想要睡觉了。
杨筱光吁口气：“是啊，是不是挺惨？做什么事情都累，可又不上进。我昨天看到一句话，你听听像不像我。”她回忆了片刻，开始复述，“我的梦想，是做个稻草人，站在稻田边看星星，闻得到稻花香，下雨的时候披烟雨，有风的时候看杨花，我还想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让自己越来越轻盈丰盛。我就想做这样一个幸福的、自由唱歌的稻草人。”
“他的酒店公寓。你们公司福利真好，一个月给他万把块在内环线旁边租房子。”
“我妈一直说我没出息。”
所以当周五上午，杨筱光又打来电话，问她：“今晚我去看你好不？”
“八卦精，晓得了。”方竹笑。
方竹的眼圈情不自禁就红起来，她真心实意诚恳地说：“谢谢您。”
一个人的黑魆魆的房间里，她很孤独，但这的确是她自找的。
杨筱光点点头，又见方竹虽然双手还缠着纱布，但是头发衣服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人也算精神，就说：“他真的挺会照顾人的。”
方竹指指沙发。
杨筱光抱着方竹的肩：“有人理解可真好。我们相处了十多年才有这样的了解，可当一个你才认识几个月的人，都能这么了解你，会不会让你感觉恐怖？”
杨筱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歪在沙发的另一边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敲沙发靠垫，问方竹：“竹子，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杨筱光望望卧室，里头是张单人床，问：“你来了，他睡哪儿？”
方竹把她的话又喃喃复述了一遍，笑：“确实挺形象。记得你以前念书，花十分力学习，考试倒是随便应付。后来你工作，花十分力工作，对升职要求倒是无所谓的。”
没有想到，杨筱光竟然也这样发问了：“你觉得你能看得透领导他吗？”
方竹斜斜靠在沙发靠肩上，何之轩日日睡沙发，好像这儿也有他的气息。她怅怅地对杨筱光说：“他一直比我会打理房间，收拾得可干净了。这点我拍马都追不上。”她回神见老友神情也似心事重重，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事？”
她一直都是傻瓜，如今更缺乏当年的勇气。
直把方竹听得啼笑皆非：“你又瞎扯。不说了，我手不好拿手机，夹在脖子上怪酸的。”
杨筱光嘻嘻一笑：“老公会烧菜就可以了呀！”
他为她把灯关上。
连杨筱光都看出来了。
杨筱光坐到她身边，问：“竹子，这里虽然没有家的环境，可是有家的气氛。”
方竹立刻就答了一声“好”。
方竹想了想，笑：“确实。”
方竹审视地看着她。从来乐观的老友，脸上开始有了心事，这可不像她。她福至心灵，问：“找到令你膝盖发软的人了？”
何之轩站在卧室门口，不知缘何忽而一笑。
她想，她当年同何之轩谈了四年的恋爱，还不能把他的内心看个清楚。
何之轩要出差的事情，方竹并不知道，何之轩从不主动同她谈起他目前的工作情况，现下反而由杨筱光来通知她，她不免失落。
“我现在能懂你的膝盖发软论了。”方竹笑。
或许杨筱光发觉方竹心情不锗，她的语气也开始活泼起来，开起玩笑：“我们这种改革开放一开始就进来的香港人的公司总归有一套留住人才的策略嘛！恭喜你们又同居了。你们现在同居多好呀！领导有房有车，还住在内环线旁边，以后正式的新房子也在世纪公园小资金领区。房子大、空气好，你们养了小囡直接送到浦东的双语托儿所，学学english，小朋友往你老爸面前‘grandfather’一叫，你老爸什么气都能消了。”
杨筱光在公寓里转了一圈，讲：“才一室一厅就要上万，欺负老百姓嘛！”又东看看西看看，发现书房是保姆睡的，卧室是方竹睡的，于是不禁问，“领导怎么办公的？”
包姐做好了饭菜，摆好桌子，问方竹：“何太太，今晚我家里有点事，这个周末可以请个假吗？明天上午我就回来。”她的眼光是看向杨彼光的。
他交代得很清楚，她却口不对心地答：“你忙吧，实在是……不用同我……讲这些的。”
杨筱光长叹一声：“以前你和何之轩吵架闹别扭，你痛苦、你彷徨，我都不大能理解，因为我不了解谈恋爱原来这么麻烦。”
方竹答了一声“好的”。
方竹把这个问题想了一想，才回答：“你是个认真坚持又没什么野心又热爱生活的人。”
原来她的寂寞已经成为她的标签，人人都能看得晰透无比，唯她不自知，把头埋入沙子内。
方竹沉默一阵，才说：“你领导家。”
他吃完了饭，走进卧室，对方竹说：“周末我要出差一天，去苏州，需要在那儿过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回来。”
方竹点头，表示同意。
好友是在她受伤一个月后才打来的电话，小心霣翼问她：“你在哪儿？”
“啊，他新房没装修好呢！”
方竹指指客厅内的茶几，那下头塞了插座和笔记本电脑。
杨筱光促狭地问方竹：“领导还天天烧菜啊？”
方竹黯然下来：“他很少和我说心事，从过去到现在，他都是选择直接告诉我结果。如果说我有多了解他，我没有信心这么承认。”
老莫没有要她立刻回答，讲完这番话后，说道：“你安心养病，争取早日回来上班，我们很需要你。”
包姐点头：“也对也对。你们都是享福人，找的老公是又会赚钱又会烧菜。”说完拿着食品去厨房忙碌了。
他对她无可奈何的时候就会发笑，是自哂的，也是无奈的。在她眼里，有时候会认为那是一种轻微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