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握不住！
影印店外，随念拿着打印好的照片盘算接下来的安排。站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点开跟林秀海的对话框。
界面还是前两天她发的话，而林秀海一直都没有回复。
随念忽然有些想念软件曾有已读功能，这样她就知道林秀海是故意已读不回还是真的在忙。
得益于随念的样貌和性格，从小到大，她自问从来没有在人际交往里翻过车。不论是合得来的，还是合不来的。多少也能都相敬如宾，再差的表面也能说上一两句体面话。
可林秀海这人，实在让她有种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的既视感。多少有些把不准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章程。
这人，说他难相处吧，以前点外卖自己多次来晚时，他又可以耐心地等着自己来拿，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抱怨；但要说他好相处吧，自从他帮了自己以后，每当自己想要私底下稍微跟他接触，都能很明显感到这人散发出来那种生人勿近的抗拒。
像是……
随念头一歪，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汪深潭。
那样的清澈见底，轻易诱惑善水的过客涉足，但浓到发绿的水色却暗示了它深不见底的危险。
他不主动，也不拒绝，一旦靠近，便是危机四伏。
随念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不厌其烦地耳提面命着一句话。
这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对于深水，最好的便是远离。
随念痛定思痛，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段话。
[照片打印好了，你找时间来拿吧。]
消息发送成功。
随念表情带着泄愤的轻松，像是大石头终于落地，情绪也随之尘埃落定，肉眼可见变得释然。
她不是不懂成年人的社交礼仪，交往相处中，哪怕自己意愿再高，可要是对方不愿意，她是绝对不会做那个讨人厌的粘人口香糖的。
等把照片给了林秀海后，他们之间就彻底结束。
私事告一段落，心房一扫洁净。随念全身心投入到接下来的项目中。看了最近的安排，远的不说，下午就有一个项目初期启动大会。
她马不停蹄赶回公寓准备资料，卡着时间提前半小时出发，到了现场后，远远看到个熟悉的身影，随念走过去拍拍那人的肩膀，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打招呼：“师兄？”
辛诚正抱臂靠着凳子小憩，闻言艰难地睁开眼，一副精神不佳的模样。
事实上这几天他忙得不可开交。
半个小时前才刚从机场落地。昨天要出国交流，本来时间安排上完全充裕，可路上出了意外，导致赶不上买好的航班，只能改签重飞。落地参加完会议后，直接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又马不停蹄赶回国内。
好不容易赶上了，捡人没到齐，想着偷闲补觉回个精神，没成想眼睛还没闭实几分钟，就被人打扰了。
辛诚听出是随念的声音，用了几个呼吸调整后，认命地坐直了身子，揉了一把脸，跟随念打招呼：“师妹，来这么早？”
随念坐下后就发现辛诚困乏的样子，知道他此刻状态不佳，有些后悔打了招呼，可话都说出去了，想收回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不好意思啊，师兄，刚才你背对着我，没注意到你在休息。打扰到你了。”
辛诚弯了弯嘴角，示意没事。
随念见他精神不佳，打了招呼后便不再说话，低头整理材料。
好在其他人很快就到了，林导身份地位摆在这，有他开场简单讲了几句开场白，场面就热络起来了。会议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等解散从房间里出来，随念整个人都麻木了。
她眼神呆滞，脚步迟缓，像是被妖怪吸了大半的精气。
辛诚从后拍她的肩膀，随念回头，见她这样，辛诚没忍住笑了。随念看他眼底一圈乌黑，精神没比自己好多少。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
或许是有了共同语言，随念率先开口：“师兄，看你的脸色更不好了。”
辛诚扯了一下嘴角，颇有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感觉，也敞开了话匣子，“最近事情是有点多。”说罢，他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语气给随念传授经验，“你最好抓紧机会好好休息，不然等驻场了，你会比我更忙。”
会议上，提到了随念要驻场的安排。
随念笑的有些诚实，“其实比起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数据，我对驻场还是挺感兴趣的。”
辛诚用一副‘你还年轻’的表情看着随念，“没出过外业的人都这样，不过师兄劝你一句，这里面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再说了，驻场可不是随便一两天的出差旅游，好几个月你都要待在那边，你能保证你不会想男朋友？”
随念听到你把握不住这话时，表情明显一愣，辛诚见状，却错意她担忧见不到男友，忙换了轻松的语气安慰她：“不过放心吧，不会那么久，这次项目又不大，顶多一两个月就回来了。”
随念想解释不是因为男朋友，但又觉得没必要跟外人解释那么多。于是便找了个理由就先走了。
忙了一下午，随念精神可以说是超额负荷，回到公寓就往床上扑。她闭目想小憩一会儿，却不想一觉睡到晚上。
随念是被饿醒的，睁眼之际看到全黑的房间还愣了会儿。随即揉着肚子从房间出来，她有很严重的胃病，不知是忘吃药还是太累的缘故，感觉今晚的肚子疼得厉害。
白清还没有回来，随念打开冰箱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填填肚子，却看到里面空空如也。默了一瞬，随念才想起来，前几天白清说要清理冰箱，断电化冰，所以把吃的都清出去了。
“啧。”
随念合上冰箱门，躺在沙发上发呆。半晌，她忽然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盯着看了会儿，最后下单了一份外卖。她点的是附近的外卖，不到半小时就有电话通知她去取。随念没让对方上楼，而是说自己下楼去拿。
她一路连走带跑来到楼下，却发现送货的不是林秀海，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哥。拿上外卖回来，随念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没胃口。
晚上随念疼的起来吃药，动静都惊动了白清。
“你不是点外卖了嘛？怎么还会犯胃病？”白清混好温水递给随念，后者嘴里含着药，接过水忙喝了一大口。缓了一下然后说：“我没胃口，没吃多少。”
白清无语道：“你自己什么身子不知道啊？”
……
一连几天，随念都点外卖，可来送货的人都不是林秀海。微信的消息一直没回，随念似乎懂了什么，再加上项目即将启动她忙得分身无术，渐渐就不点外卖了。
明天就要出发驻场，随念抽空回公寓收拾东西。这次驻场时间差不多有一个月，她需要准备的行李不少，抽不出时间做饭，到饭点便点了外卖。等外卖的时候又闲不下来，顺势把房间都清理了一遍。
统共清理出三大袋垃圾，随念掐着外卖送达的时间下楼倒垃圾。临走前，忍不住折返拿起床头柜上的照片，犹豫着一起丢了算了，反正都联系不到人……
从垃圾站往回走的路上，正好接到外卖小哥的电话。
“稍等，马上到了。”
随念挂了电话，走近后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静了一下继续走过去。
杨宁看着手机下一单的配送信息，估摸着还有几分钟可以等。
“不好意思我来了。”随念在杨宁要走的前一分钟从他身后走来，“刚才去倒垃圾了。”
每次送这家的外卖，杨宁已经眼熟了随念。她每次拿外卖都很快，人也礼貌，给杨宁留下很好的印象，所以慢了一次杨宁也不在意。
“没事，您的外卖，拿好。”杨宁把外卖递过去。
随念接过，没有立刻转身上楼，“谢谢。”
杨宁嘿嘿笑了一下，扶着车头往后挪，准备掉头。
“那个……”
杨宁刚把车头转了个向，听到声音转头看她，“嗯？”
随念犹豫一瞬，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道：“我想问一下，你们外卖员有自己的外卖群吗？”
杨宁目露迷惑：“啊？”
随念忍下尴尬，尽量简短地说明目的：“我想联系之前送这一片的那位外卖员，姓林，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
“林？你问的是海哥嘛？”杨宁看了眼下一单派送的时间，不管随念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问，只想赶紧回答，然后离开，便说：“我有他的联系方式，你找他有事？”
海哥？应该就是林秀海无疑。
“对，我找他。”随念点头，语速很快，像是激动所致，“他有东西落在我这，但我联系不上他了。你能帮我转告一声，让他来拿吗？”
“帮你带话可以，不过他住院了，现在来不了。”想到跟林秀海有关，杨宁多问了一句，“什么东西啊？要不你给我，我帮你捎过去？”
“他住院了？”随念有些意外，“他怎么了？”
杨宁怕话题扯远了，说：“伤着腿了。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欸？你那东西重要吗？”
原来是受伤住院了，怪不得这几天他都没有来送外卖。随念兀自思索，感觉呼吸畅快了许多。她还以为是林秀海想要撇清关系，故意躲开自己呢。
但也不应该联系不上啊。除非……
随念又问：“他的手机是不是坏了？我给他发消息他都没有回我。”
“是啊。”杨宁毫不隐瞒，“撞车给摔了。”
“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随念接着问。
“有。”杨宁也很干脆，把手机号念给她。随念赶紧记下号码，说了声谢谢。
“没事。”杨宁看手机上提示的下一单派送时间，不再闲聊，正色道：“先不跟你说了，联系方式给你了，有不清楚的就自己问海哥把。”
随念没答应也没拒绝，像是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默然站着。
杨宁很快驱车离开，走之前好奇地瞄了眼随念。
心想：谁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