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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面人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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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彼此坦诚,是高效合作的第一步。

    隐约的针锋相对没持续多久就收场了,给两人留了些玩味的余地。

    在提前跟周澄那边打过招呼的情况下,何将醉把案件内容跟池观月作了大致说明。

    “他的口碑和事业能达到如今的程度,多少也能说明他的自控能力不一般——该怎么形容呢……喜怒不形于色?至少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但即使是这样,也真的有人能做到在孩子遇害后,依然这么冷静平和地去参加活动吗?”池观月不解。

    “根据了解到的信息来看,他属于那种工作狂的类型,一门心思都扑在事业上了,这种人对维持社会关系会十分看重。”

    “那应该不怎么顾家吧?”

    何将醉不置可否,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我和他在后台聊了几句。先是工作,然后是家庭。聊到孩子的时候,他的描述明显变得模糊了。有可能是在隐瞒什么,也有可能真的是知道的太少了,没什么可说的。”

    “这人既不贪杯,也不沉溺于女色——至少晚宴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是这样的。以这个圈子的环境来说,这种活动的实际含义几乎是人们心照不宣的——是个挖角、拓展人脉以及找金主的好机会。以夏延裕的身家,无论男女,想巴结他的人都太多了。整个晚宴他都呆在人们的视野中心,和每一个前来寒暄的人有说有笑。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的话……对了!戒指,他和别人对话的时候经常会去摸左手戴的那枚婚戒。”

    “他面对所有人都会有这个动作吗?”

    “好像不是,基本上是和女性对话的时候才会有这个动作,但是在后台和我聊天的时候没有。”池观月想了想,继续补充道,“关于孩子的话……一般来说,如果家里有两个孩子的话,小一点儿的那个孩子往往会得到大人更多的关注和宠爱。如果两个孩子的年龄差比较大,那大一点的那个也许会稍微理解一些。但终归都是孩子,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平衡的——这是我的想法。”

    “嗯,是这样没错,”何将醉点头表示认可,“那关于这一点,你有类似的体验吗?”

    何将醉试图从她的背景经历里寻找案件相关灵感。

    池观月也不兜圈子,耸耸肩坦率道:“我们家整体来说比较平等吧,虽然我这个当妹妹的在这方面好像没什么发言权。”

    “和姐姐的关系怎么样?”

    “还挺好的吧。我俩小时候性格不太一样,她喜静我喜动,我犯事有她护着,她被人欺负有我护着,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记得给对方留点——挺好的。”

    描述的时间,好像都被微妙地定格在了小时候。

    “各自遇到问题的话,比起向父母倾诉,会优先选择和对方聊聊吗?比如工作之类的。”

    池观月缓缓摇了摇头:“还没有机会聊这些……在我们的小时候,她就去世了。”

    除了池观月坚持要的自由自在的日常生活,她的外公凭自己所能为她提供了许多保护——池观月自身和彭家以及和外公的关系,都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几乎只留下了池观月自己打拼出来的音乐剧演员身份。

    以那老头的保护程度,池观月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以至于和他扯上关系的人随时都会有被暗杀的风险。

    不过也正因如此,除非池观月自己愿意主动聊家里的人和事,否则仅凭调查,外人几乎了解不到有关她的任何详细信息。

    摆出来给其他人看的,都是她想让他们看到的而已。

    这倒也没什么不好,眼下接了个新戏,万一自己哪天火了呢,正好省得狗仔扒她家底爆料了。

    容易让人不知所措难以接话的内容,由池观月主动做了个了断:“听你这意思,好像有重点怀疑对象了?”

    “一般都是先从家人开始调查的,只不过夏家本身似乎就有很多疑点。”

    “嗯……”池观月点点头表示认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录像要吗?颁奖典礼和后续晚宴的,不过估计顶多只能看见个人动线,太细的拍不到。”

    “还有附加情报?”有了总比没有好,何将醉难得地露出了些意外的神色。

    “得让你多欠我一个人情,”池观月把他先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起身绕过桌子走向何将醉,“主要也是那人表现得有点过分正常了,我也不是专业的,没法提供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就当弥补一下——一句话的事儿。”

    一句话支使彭焕的事儿。

    “那谢谢了,大概什么时候能拿到?”

    池观月越走越近,何将醉坐姿不变,抬头看着她。

    “明天估计差不多,”池观月靠近他身旁站定,“到手就给你。”

    “条件?”

    “挺上道啊小伙子,”池观月一笑,“那就……之后给我讲讲后续发展吧——如果可以的话。”

    何将醉有些意外地一挑眉,起身道:“还以为你会考虑换个咨询师呢。”

    池观月眼含笑意抬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并没有对这个问题给出什么回复,只在片刻后转身潇洒地摆摆手:“走了,正式咨询改日再议吧。录像我拿到手就给你,会尽快的。”

    第二天收到录像的时候,何将醉正在市局会议室里和周澄讨论案件调查进展。

    “现在日常一直戴着婚戒的人感觉不太常见啊,”周澄支着下巴,盯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信息皱起眉头,“说明他是一个挺重视家庭的人?”

    “至少他想让别人眼中看到的他是这样的。”何将醉边说边连接会议室里的投影设备,“抬个手,投影电源开一下。”

    走了两步打开电源,周澄索性直接站在原地看向大屏幕。

    “这是什么?监控?”

    “昨天颁奖典礼现场和后续晚宴现场的录像。看这几个视频的角度,应该是参与活动的公司固定机位,先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吧。”

    录像里的夏延裕始终待在人群中央和前来搭讪的人谈笑风生,隐约的小动作也一如池观月所说的那样。由于镜头并不是很近,所以如果不是池观月说了他摸的是戒指,这个距离很难看到这样清晰的细节。

    除此之外,夏延裕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但是说实话,我总觉得这夫妻俩关系并不是很好。”周澄转头对何将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说?”

    “昨天去他们家调查的时候,我发现每当问到关于孩子抚养教育之类的问题,孩子妈妈回话的主语基本都是‘我’。比如‘我每天几点给孩子们做早饭’、‘几点去接孩子放学’、‘前一天我带孩子们去了哪里’、‘最近孩子们在我面前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等等诸如此类的回复。”周澄看着自己记录询问内容的笔记本,皱眉道,“如果两个人共同参与了孩子的生活且关系和睦的话,更强调的不应该是‘我’,而是‘我们’。”

    “没准又是一个‘丧偶式育儿’的家庭。”何将醉倒没表现出太多意外,“丈夫很少在家住,妻子反而是日常起居都在家和孩子们一起的,这一点从他们的卧室里就能看出来。至于夏延裕那个下意识反复摸戒指的动作,更像是一种自我暗示——有些事并非单纯是他不想做,而是他内心在权衡得失利弊。”

    何将醉回忆起池观月提到的一点——她在和夏延裕对话的时候,对方并没有出现摩挲戒指的动作。而以此作对比,其他大部分和他进行对话的女性都让他下意识做出了这个动作。

    “和他搭话的那些女性应该都或多或少暗示了些什么,才会让他有摸戒指的动作。从结果来看,他觉得还是维持当下在大众面前展现出的家庭幸福的样子对自己更有帮助。那些人对他来说,需要他帮的多,真正能帮他的几乎没有。”

    “我们今天也面对面和夏延裕聊过来着,怎么说呢,他的回复和肢体语言都让我有种挺官方的感觉。”

    “妻子对于孩子的事的悲伤比较真实。一向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的人,唯独没有换掉被孩子弄脏的床单,反而是清洗了另一个——”

    在确定了夏远宸的身份后,夏家倒是对警察的调查工作十分配合,主动将夏远鹤安排在了其他房间,尽可能地保持了原房间原来的状态。

    开了静音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周澄示意自己先接个电话。

    “喂?嗯你说……行我知道了,我转告他。”挂断电话的周澄看向何将醉,“你让人取样对比的纤维结果出来了,玩具上沾有一定量的地毯上的纤维,除此之外暂时没检测出其他的。”

    何将醉点头应了一声:“接着说刚才的,上铺夏远宸的床单上有一小滩尿渍,可是没有被换掉,反而是下铺哥哥的床单被换掉了。”何将醉拿笔敲了敲桌面,“你怎么看?”

    “你是怀疑——”周澄的表情逐渐转至震惊。

    “你还是打住吧,一看就知道你脑子里现在想的东西和你表情一样离谱。”何将醉及时止损,换了个问题,“你对夏家那几个人分别的印象都是什么?”

    “哥哥的性格好像比较内向,没什么话——不过这点确实也有年龄的因素在,孩子全程表现出来的紧张和畏惧的情绪更多,视线也一直跟着她妈妈袁雅走。孩子妈妈则是一直在掉眼泪。除了我前面说过的问题,整体上她倒是挺配合的。舅舅和舅妈每周都会来夏家聚一下,因此对他们家的事情也比较了解。事发当天两家人还一起聚会来着,他们当时去过的地方的监控可以证明。昨天的询问过程里,舅舅负责补充说明,舅妈负责安慰孩子。也就这些了。”

    “补充说明……”何将醉一顿,“再怎么说也不是真正的一家人,夏远宸舅舅为什么这么有自信地出来解答关于夏家的问题?一般人不是应该对这种事避之不及的吗?”

    “好事的人也不少,他本身也确实是有点自大倾向的那种人,”周澄边说边在本上记了一笔,“有关他的内容,我会派人继续查查。”

    何将醉思考片刻:“还有一点就是,袁雅的悲伤是真的,但是她有所隐瞒也是真的。”

    “为什么?因为他们夫妻二人不合?”

    “不止。”何将醉神情严肃地一摇头,“无论是先前的询问还是这次对话,你的目的是想缩小范围确定凶手,是来帮他们的,并不是狗仔挖新闻想爆料,但袁雅在接受询问的全程都有一些撒谎隐瞒的特征表现出来——比如对问题的反应和答话速度、经常用手遮脸捂嘴等等。所以说有什么事是她在回答你的问题的时候,害怕自己无意识说出来的。这件事很重要,可能在某些方面起决定性作用,甚至推翻我们目前已经掌握到的这些。”

    “这一家人……没什么突破口啊。”

    “关于这方面,我可以提供一个思路——你们可以再深挖一下被害人自己家和舅舅一家之间的关系,很有可能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周澄想了想:“再加上他们两家之间的借债关系,‘债主’默许对方参与自己家事、让其充当自己的‘发言人’的这种行为,也确实有些反常。”

    何将醉换了个问题:“报案人什么背景?”

    “报案人一家是当天去那附近野营然后发现的。”

    “他们一家人和夏家有什么联系吗?”

    “哦对,报案人是夏氏集团的员工。”周澄点了根烟,翻看着电脑里录入的信息,“报案人一家最近和夏家并没有什么交集,电话记录什么的都查了。不过毕竟是一个公司的,工作上多少会有些沟通,想见一面倒也不是难事。”

    “去查一下这家人为什么会选择那个时间去那个地方野营吧,单纯突发奇想的可能性不大。如果说是朋友推荐,那就具体到人。顺便——”何将醉起身,“侧面问问报案人,夏延裕和袁雅在公司有没有什么经常接触的人,助理秘书一类的也算,了解得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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