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苏爸爸是一所中学的音乐老师，平时不是很忙，这段时间学校要教学评估，才会连续几周没有休息。
“那天，天上乌云密布，快要下雨了，音乐老师为了让你不被雨淋到，提前半小时给你下了课……你站在报刊亭，避雨……”
穿着高中校服的沐沐抱着书包，匆匆忙忙往车站跑。跑到半路，豆大的雨滴掉下来，砸在她身上。她躲在路边的报刊亭，本想躲一会儿雨。
只是，有时候半梦半醒的时候，她还能感觉到他用力抓着她的手腕，对她说：“做我女朋友吧……”
“喂，问你们个问题，如果你们和一个女人发生一|夜|情，四年后，你们还会不会记得她的样子？”
沐沐又在手机上打了一句话。“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发生过一|夜|情，四年之后，他会一点都不记得吗？”
她本来就是想喝醉，醉了就不用想过去，想未来，认命地过着她草根一样的生活，不再做任何不切实际的梦。
无奈白露的心里只有谷雨，无法容下其他男人。
考虑到沐沐不能说话，张医生没有问什么问题，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便给沐沐注射了一针药物，按照资料上写的内容为沐沐做心里暗示……
白露满不在乎地从水果盘里插了一粒葡萄塞进嘴里。“是啊，我在考虑找个男人玩玩一|夜|情！”
白露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滚！”白露拍掉他的狼爪。“我怕你明天睁开眼睛，想不起来我是谁。”
“嗯，好！”
或许昨晚睡得太晚，也或许今天上课太累，沐沐等着等着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梦里，他听到爸爸轻声的呼唤，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后来，她依稀梦到一件温暖的衣服盖在她身上，一双有力的臂弯将她横抱起来。
苏爸爸也听得入神，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打着节拍。
夏至正欲热情洋溢地表达爱意，却被白露冰冷的声音打断。“少来，拿你这套甜言蜜语哄你那些胸大无脑的女人吧，别侮辱我的智商。”
自部队回来以后，沐沐像变了一个人，每天精心打扮仍掩不住缺乏睡眠的憔悴。
看见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他，等着他的答案，谷雨不自觉看了一眼对面的白露，摸摸挺直的鼻梁。“你们不用看我，一|夜|情在我身上根本不可能发生！”
“不冷。爸爸，你不是说今天不是加班吗？”
“你跟姐姐说实话，是不是在部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跟那个卓团长有关？”
沐沐只觉眼前一片黑雾，将她层层包围，让她无法动弹，无法呼吸。
高大帅气又阳光的吉他手夏至爽朗地笑了笑，眯了眯剑眉下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别说四年前，昨天跟我在一起的女人是谁，我都想不起来了……”
“痴心妄想”四个字像一根尖锐的针直直刺进沐沐的心窝，痛得她脸色惨白。
“什么？你找到白手绢哥哥了？”白露惊喜的声音异常尖锐，不但同桌的乐队成员被吓到，连邻近的几桌人也都被惊动，往她们这边张望。
小希是谷雨交往了一年的女朋友，同时也是白露最好的朋友，白露说这话自然无可厚非。谷雨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因为没有穿文胸，里面少女圆润的身体若隐若现。
水滴形的黑色吊坠在沐沐眼前晃动，像是那个阴沉的天空，乌云宛如无底的深洞，似乎一不小心就会罩下来，将人吞没。
一声尖锐的叫声将沐沐从美梦中惊醒，她茫然坐起来，揉揉朦胧的睡眼。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半湿的校服扣子完全解开，露出里面贴身的小背心。
她努力想从黑雾中找到什么，用尽全力睁看眼，眼前已是一片茫茫的白色。
“我看外面下雨了，怕你淋雨。等送你回家，我再去学校。”
她开心地冲进雨里，同时苏爸爸也撑了把雨伞下车，搂住她的肩膀，为她遮住风雨。“快点，快点。”
沐沐的心攸然沉到冰冷的谷底。
“沐沐，你不是对白手绢哥哥死心塌地，怎么可能一天不到就喜欢上别人？该不是……那个卓团长他……欺负你了？”
唯一没有回答的是白露对面的主唱谷雨，他才二十四岁，却拥有着三十岁男人才有的沉着冷静。
可沐沐就是不信，非要等下去。现在，她了解了男人的薄幸，现实的残酷，未尝不是件好事，以后也不会浪费时间继续傻等了。
她早已不止一次告诉这个傻丫头，男人才不会和女人一样傻，为了一个连名字的不知道的人，痴心等待。
因为苏爸爸要专心开车，沐沐没再跟他说话，打开车载cd，一边听一边用她的清澈如山泉，纤尘不染的嗓子哼唱着……
已过午夜，白露实在看不下去沐沐把白酒、红酒、啤酒倒在一杯子里，举杯就干，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酒杯。“沐沐，酒量好也不能这么喝啊，很容易醉的。”
她双手抱着他的胳膊，缩在他怀里，睡得更香甜。
她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记忆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雨天。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呀！你可是我的梦中情人……”
一见她的反应，白露有些急了，扳着沐沐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的脸。“王遥跟我说你好像喜欢上卓团长，让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我还跟她说绝对不可能……你该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看着眼前可爱的女儿，苏爸爸难掩心中的欣喜和疼惜，双手摸了摸沐沐的水嫩嫩的小脸，又抚慰地搂搂她的肩膀，“沐沐，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昨天弹到一点多才睡，今晚别弹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学校上课呢。”
白露想了很久，抬头看向桌上正喝得热火朝天的队友们。
“你还是不是人，她才十七岁……就算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不能……”
转念间，白露想起沐沐最近的变化，惊喜又化作忧虑。“他和你说了什么？”
听到卓团长三个字，沐沐顿时像个鸵鸟一样，缩在沙发的软座里一动不动。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妈妈的脸上，将她打得跌倒在地上。
白露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不是男人，我也不知道。可能他真的忘了，也可能他记得，为了逃避，假装不记得。”
手机的短信息提示音响起，沐沐毫无意外地看见屏幕上的“乔律师”三个字，随意点开信息。
一路上，雨越下越大，街上的车堵得水泄不通。雨滴摔在挡风玻璃上，叮叮当当跳跃着，车载香水散发的香气与往日不同，些许迷离，在密闭的车厢内，越积越浓郁。
“是吗？那你不如便宜我吧。”坐在白露身边的夏至伸手搂住白露的半裸的香肩，眼中一腔炽热的爱意毫不掩饰。“小露，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沐沐拼命摇头，为了不让白露胡乱猜测，她拿起手机，使劲儿攥了攥疼得麻痹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打字：“我找到他了，那个我一直在找的人。”
她点点头，缓缓躺在白色的躺椅上。诊疗室里除了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静得让她害怕。
她又何尝不是，除了卓超然，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
“可是他的样子，不像假装啊！”
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她已经听见妈妈变了调的骂声。“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说我不可理喻，你才是衣冠禽兽！”
“你有完没完！”见沐沐被吵醒，恼羞成怒的苏爸爸正想离开，被盛怒中的苏妈妈一把扯住，疯了一样撕打着。
“好的，我知道了。”简短的回复完，沐沐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老师没教新曲子，又让我练了几遍‘风将记忆吹成花瓣’。她说我的火候还差了点，想要用这首曲子参加音乐学院的初试，还要再下点功夫。”提起音乐学院，沐沐漂亮的小脸霎时光彩照人。
“wrather”乐队的人喝了一晚上，正喝到兴起，一听见这么火爆的问题，都来了兴致。乐队里最年轻的鼓手小寒最先发表看法。“那要看她身材是不是火辣，如果是个辣妹，我当然念念不忘了……”
“白露，你干嘛问这个？”小寒好奇地看向沐沐：“该不是……”
酒量最差的贝斯手清明也跟着举手。“那要看我喝没喝酒，我一喝醉酒，什么都不记得了。”
上了车，爸爸用袖子帮她擦擦脸上的水滴，满眼疼爱。“冷不冷啊？”
……
小寒笑着冲他挤挤眼睛。“得了，就凭你那酒量，喝了酒还能发生一|夜|情？！”
第二天九点整，乔宜杰准时将沐沐送到了张医生的诊疗室，离开前仍关切地拍拍沐沐因害怕而紧绷的背。“沐沐，如果害怕，一定要大声喊出来，知道吗？”
“今天学的什么曲子？”
“他已经不记得我了。”她的手指僵了僵，继续打字。“白露姐，你说男人的记性真的那么差吗？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又在酒吧？早点回来休息。我和陈医生约了明天上午九点，我八点钟去你家里接你。”
以前没有演出的时候，沐沐总会安安静静练钢琴，从来不和乐队的人混在一起。可是最近几日，沐沐不管有没有演出，成天和乐队的人凑热闹，一起喝酒，一起闹到天亮才回家。
白露毫不客气地鄙视之。“量你也不敢，你要是敢去外面偷人，我一定替小希打断你的腿。”
沐沐静静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争论，可能不能开口讲话的人，总能从别人的语调和眼神里感受到更多的内容，比如夏至对白露的一番真情。
一辆熟悉的车停在路边，隔着通透的玻璃窗，她看见最疼她的爸爸在车里对她挥手，让她上车。
沐沐低头看看自己单薄的身子，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