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车虽然在最后一刻停住了，可是沐沐还是被因惯性前冲的车撞了一下，跌倒在地。
谁知卓超然追了上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那坚定的力道不容拒绝。“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她的潜意识很强，极力在压抑一些情绪，就连在催眠的状态里，她的潜意识也在抗拒一些东西。”
透过洁净的挡风玻璃，她看见了那张最想见到的脸，他的五官像刀刻一样棱角分明，只是面部的表情因为紧张而紧绷……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围观的人里不乏多管闲事之人。
“看的这么专心，你看得出他们在聊什么吗？”卓超然在他对面的空位上坐下。
站在后面的还踮着脚往前挤，好像生怕错过了什么热闹的好戏。
“……”
她的耳边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质问她。
沐沐想去阻止爸爸妈妈的厮打，想再问问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她猛然坐起身，忽然发现自己躺在白色的躺椅上，身边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颤抖的笔尖落在纸上，字迹仿佛也在发抖。“我妈妈撞见爸爸脱我的衣服，她气得和爸爸厮打，还说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我爸爸打了她。”
她听见卓超然在叫她，回头冲他笑了笑。原来他的记性也不是特别差，至少他这次记住她的名字了。
然而，在她最需要他的抚慰时，她等待的男人只是屈膝蹲在她面前，用礼貌而疏离的声音对她说：“对不起……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沐沐避开张医生锐利的眼光，紧紧攥着手中的笔……“我恨他！”
沐沐摇摇头，从地上爬起来，左手捂着右手肘上的擦伤，转身。
“哦。她伤得不重，几处皮外擦伤，手腕有点挫伤，还有脚踝……”
“你为什么要杀他？你拿起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的养育之恩……”
很快，一切检查结束，卓超然也为她买了很多药，内外兼有。
她忍着手腕的疼痛动了动手指，手指可以灵活运动。
“她把自己藏的太深，拒绝任何人接近她的内心世界……”张医生顿了顿，说：“如果你真想帮她，最好让她心里的秘密告诉你。”
卓超越这才发现等的人已经来了，收回视线，随口答着：“大部分能看出来，剩下的可以猜出来。”
“我醒了。”
我没有，没有！她无声地喊着，发疯一样冲下躺椅，惊慌的她像个受惊的兔子，四处乱撞，却找不到门的方向。
她笑着点头。她不会再让他忘记她，这一次，一定不会。
他想保护她，挽救她，让命运别再捉弄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可是他却总是把她推向深渊。
“没问题。”年轻医生站起来，指指旁边的诊疗床，让沐沐躺下。
“那好吧。”
沐沐加快脚步，想要躲开这些声音的纠缠，她越跑越快，一路横冲直撞，不知不觉跑上了车水马龙的街道。
“你和他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事？”
她还能希冀什么，还能相信什么？
这些杂乱的声音有乔宜杰，警察，法官……她用力捂住耳朵，街上的喧闹再也听不见，这些声音却更加清晰。
这仿佛是一个轮回，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她错过了一次，绝对不能错过第二次。
“没什么事，很快处理完了。”
卓超然挂断电话回来，医生已经检查完毕，正在开药方。“她不能说话？”
“苏沐沐……”
“她以前受过刺|激，失声了。”
她不治了，就算一辈子做个哑巴，她也不想再面对心理医生的羞辱。
四年后，同样的问题又一次问起，沐沐毫不犹豫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地址。
“谈离婚，男人有了外遇，希望女人成全他们……”
幸好乔宜杰冲进来，及时抱住她，张医生价格昂贵的设备才没有毁于一旦。
他为沐沐仔仔细细检查的时候，卓超然出去打了个电话，安静的急诊室让任何声音都无所遁形，她躺在床上，仍能清晰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出了点意外，可能要晚点过去，不用等我……”
“你就那么恨他？”
张医生看着沐沐闪躲的目光，沉思一阵，又问。“你当时的感觉是什么？羞愤？还是害怕？你放心说出来，我绝对会为你保守秘密。”
张医生靠近她，脸距离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锐利的眼光直直盯着她惊慌的眼睛。“你为什么要杀他？”
卓超然也没做过多的解释，一脸坦然地扶着她，直到急诊室门口。
乔宜杰刚想追出去，张医生拦住了他。“给她点时间冷静一下，乔律师，我想跟你谈谈。”
他说过，她不该是个认命的女孩儿，
“她手腕伤的严重吗？”卓超然打断他的话：“她是弹钢琴的……手腕的伤会不会影响她弹琴？”
“我可没那么闲，专门带女朋友来给你认识。”卓超然答得很随意。“我刚刚开车不小心撞了她。帮个忙好好给她检查一下，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沐沐捂住耳朵，不停地摇头，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卓超然看看表，说：“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张医生并没有惊讶，足见他已经对整件事情的经过有所了解。“之后呢？”
“……”
因为右脚上有些微痛，她走的一跛一跛。
沐沐一个耳光闪过去，在张医生的白皙脸上留下五个指印。
张医生见她情绪如此激动，摸摸右颊，不再说什么。“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你带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等精神状态好些，我们再继续。”
急诊室里有两位医生，一位年纪很大，头发已经花白了。另一个很年轻，戴着口罩看不见五官，只露一双狭长的眼，他一见卓超然进门，眼光一亮。“呦！交女朋友了？该不是特意带来给我看的吧？”
现在，她有时间了，他还没有女朋友，命运既然让他们重逢，她为什么要放弃？！
……
“……”
“沐沐，你冷静点，你怎么了？”
沐沐拿出便签纸，写字给他看：“营养品就不必了，名片我留下……你有事先去忙吧，不用照顾我了。”
她拼命摇头，用力推开乔宜杰，冲出诊疗室。
沐沐充耳不闻，向着人群的间隙走去。
“弹琴？”年轻医生看看沐沐的手。“你活动下手指我看看。”
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往往是他认真的时候。
四年前，他问了两遍，她没有回答他。
沐沐被他骇然的表情吓到，在纸上胡乱地写着。“我不知道，我当时脑子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沐沐拖着麻痹的双腿在街道的人流里漫无目的地穿行。
两小时后，卓超然匆匆赶到一间私房菜馆，刚一进门就看见卓二少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专心致志看着远处，而他面前的菜一口未动。
他将药交到她手中后，又从钱包里拿出名片和所有的现金，看厚度至少有二千多。“这个给你买些营养品吧。”
“这个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你可以打、发短信给我。”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卓超然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角落里坐着一对男女，男人一脸焦躁，女人泪流满面。
朝着门外张望的乔宜杰心不在焉问。“谈什么？”
四年非人的生活，妈妈的离去，所有人都在骂她，她都挺过来了。
周围的过路人一见出了交通事故，一辆挂着白色牌照的车将一个年轻女孩儿撞倒，不免对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充满好奇，一层层围上来。
“把你梦到的情景写下来。”张医生以为她没听懂，又解释了一下。
“没伤到筋骨，不会影响弹琴。”医生忽然想到什么，递给卓超然药方的时候，刻意朝他挑下眼角。“咦？你对人家了解的挺多啊。”
卓超越不自觉苦笑一下，无意识地玩着手里的筷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
“你梦到了什么？”温文儒雅的张医生轻声问她，同时递给她一本记录本，最上面的一页记录着她的名字和治疗的日期。
“哦？你这四年的唇语没白学啊。”
张医生揉揉额头，显然对她的回答有些失望。“你真的那么恨他？恨不得他死？难道对他的养育之恩，没有一点的感激吗？不论他做错了什么，他都把你从小养到大，他为了你能考上音乐学院……”
“嗯……”他接过药方，“也不是很多。”
……
她仰起脸，深深望着眼前的男人。今天的他没有穿军装，非常随意的休闲装穿在他身上，让他多了几分洒脱和随性，虽与她记忆中的气质有些不同，但依稀可看出过去的影子。
“除了恨，没有一点感激吗？”
“别怕，有我在，没人会伤害你。”乔宜杰抱紧沐沐，她衣服全被汗水湿透，眼睛里都是恐惧。
一片混乱的沐沐呆愣了很久，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幕不过是一场梦罢了，爸爸妈妈早已经死了，剩下她一个人背负这罪孽。
看着卓超然快速下车，快步来到她的身边，她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沐沐猛然回神，转过脸正看见一辆向她飞驰而来的白色的越野急速刹车。
“你对那段记忆的抵抗情绪很强，说明你的潜意识在压抑一些情感和情绪，就连在催眠的状态里，你都在逃避……为什么？你在怕什么？你在逃避什么？”
“你的意思是？”
他说过不要放弃，他一定能改变她的命运。
“我懂了……”
也不乏有人应和。“是啊！是啊！小姑娘别逞能，去看看医生吧。”
“大约两个小时吧。”
此时的卓超越褪下随性与不羁，眼神专注地盯着一个位置，眉峰轻蹙，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致命的诱惑。
沐沐对他笑了笑，将名片从他手中抽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因为她还有他，他不会看不起她，他一定会听她解释……她相信，一直相信。
卓超然带着她去了陆军总院，小心扶着她走进医院的大门，向急诊室的方向走。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他遇到了不少熟人，有医生，也有病人，热络地问候之余，那些人总不自觉将探索的眼光投向沐沐和卓超然搀扶她的手上。
“沐沐！”
四年前，他就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腕，希望她留下，让他再抱一会儿，做他女朋友……
“是么？他们在说什么？”
沐沐从这句话里听出很多层意思，首先这位急诊室的医生与卓超然的关系不错，其次卓超然目前没有交往的女朋友，这让沐沐顿觉阳光明媚了，窗台上的茉莉花也格外清香。
她正琢磨着要用手机还是便签纸告诉他：她没事，只是跌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