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都没关系
“他们现在对我很好,偏爱我、迁就我。”莫闻霜用抹布一点点擦拭过水池边的水渍,“这是这只是因为,他们在自己的‘后悔’中不断驯化自己。”
俞冬烬把洗好的碗筷分门别类的放好,安静地当一个倾听者。
莫闻霜示意他洗干净手,准备从厨房出去:“好了,结束了就先出去,我们回民宿再说。”
厨房和餐厅是连通的,拉开门,就看见莫生焰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吃着单独给他盛出来的饭菜。
一个盘子被分成饼状图,平均地摆上菜品,就算凉了也可以直接放进微波炉,一次加热。至于它会不会串味,这不在考虑范围内——
毕竟他都不被允许上桌吃饭了。
莫闻霜用余光扫了一边吃饭一边哼歌的男人一眼,然后目不斜视地拉着俞冬烬的手腕走过去,权当没有看见。
莫见海和刘琴坐在客厅,避开了莫生焰坐过的地方。被开得锣鼓喧天的电视机音量终于被关停,莫生焰不在的地方,似乎格外安静。
“下次来小俞不用再洗碗啦,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刘琴往茶几上放了两个一次性纸杯,里面的热水还有少量热气,“小俞在家里应该不常干活吧?下次让我们洗。”
莫闻霜把其中一个纸杯递给俞冬烬,自己则捧着一杯暖手,嘴里无情地拆穿:“他们家有保姆,其实一点都不会洗碗。”
俞冬烬耳垂微微红了,他觉得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形象不太利于今后发展,下定决心要洗心革面,要当一个自力更生的新时代好青年——在家当然可以用保姆,毕竟花钱买安逸是你情我愿的事,但家务比如洗碗还是要学一点。
至少在莫闻霜的亲戚朋友面前,不能露怯,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是个不会照顾人的坏男人。那多像个只会拱白菜的猪啊。
男人不自爱,就像烂叶菜!
俞冬烬觉得挽救自己形象的工程刻不容缓:“阿姨,我会做饭的。霜霜还挺喜欢。”
够了,俞冬烬你在说什么。
俞冬烬暗戳戳地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根,真是好一出慌不择路口不择言的戏。
莫闻霜:“……啊?”
刘琴却很高兴的样子:“会做饭好啊!霜霜就是又馋又不会做饭,离了人就只知道点外卖。”
莫闻霜:“……啊。”
莫见海在刘琴的示意下,叫着莫闻霜去了后院,客厅里只留下了俞冬烬和刘琴。
刘琴开门见山:“我们以为霜霜会带孙采之或者宋影回来呢,看来你是他认定的特别亲密的朋友了。”
俞冬烬保持着沉静有礼的微笑:“他俩在海市有工作,都在组里呢。”
刘琴有一对特别深的双眼皮,天生的。随着年龄不断增长,那条纹路越来越深,堆叠出一条路,每每看上去,仿佛埋着浓重的悲伤。她说:“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吓到你,你也看见了,我们家的情况很复杂。”
“是我们对不起他。”
俞冬烬的手掌握拳又张开,他眼底的沉重一闪而过,面对着眼前比自己母亲还年迈的女人,表情依然温和:“阿姨,据我所知,霜儿并没有怨恨你们,至少现在没有。”
“我知道。”刘琴的眼皮垂下去,“我们后来才知道,他心软。”
俞冬烬没有反驳。
其实莫闻霜不是心软。只是对自己的父母有着太过浓烈的期许。他太渴望、太想要拥有,所以莫见海和刘琴的偏爱哪怕姗姗来迟,哪怕已经什么都无法挽回,还是能冲淡莫闻霜的恨。
莫闻霜是个很聪明的小孩,他知道矛盾的根源在于哪儿,也知道莫见海和刘琴的难处。所以他总会告诉自己:没关系。
他无法原谅,也无法怨恨。莫闻霜被超过正常阈值的期待和从小到大的怨恨架起来,微妙的平衡中间放的,是他的良知和记忆。
俞冬烬仍不清楚这一家人的过往,但他从莫闻霜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的只有悲伤。
浓重的悲伤像一条长满了浮萍的河,从表面看上去,甚至无法目睹河水的流动,只有带着腥味的死寂。
刘琴擦了一把眼睛,她的泪水刚刚冒头,就被抹成了碎屑。
女人的脊背已经佝偻,她定定地看着俞冬烬年轻英挺的躯壳,像一具灵魂逐渐消散的尸体。刘琴突然说:“闻霜谈过恋爱吗?”
俞冬烬捏了捏自己的指节,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幸好刘琴并没有刨根问底,她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勉强笑了一下:“不想说也没关系。他谈没谈对象都没关系,是男是女也没关系——”
“我只是害怕他如果在一段感情里受伤了会很难过。他从来不会跟我们说,但是肯定会和你们说。如果他难过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安慰安慰他?”
俞冬烬被这一段话钉在原地,他像被扔在了高原雪山之上,略微缺氧、浑身冰冷。
刘琴说:“他很在乎感情,如果他真的喜欢上谁,不可能走出来的。我们不了解其他,但这种性格是我们眼睁睁看着的。”
“他真的会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