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黄昏的故事（三）
县医院那边接到电话后，一听是蓝塔村的，也非常为难。因为都知道进这个村子的路经常被水淹，救护车都很难进来。
所以很快换了一个比较有经验的医生来接电话，在问过病人情况后，提出先派一个医生上门做基本处理，然后再决定具体安排。
放下电话后，周致远突然问了一句：“要报警吗？”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这件事确实蹊跷，就像萧元诚说的那样，三舅姥爷挖了这么多年的草药，怎么可能中蘑菇的毒？
可如果是有人下毒不敢想，几个姥姥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了，互相脾气秉性都十分了解，要说她们会起杀心，似乎也是件难以想象的事。
要真说这屋子里有什么人值得怀疑，似乎应该是他们这几个年轻人吧？除了沈宁玉，其它三个都是第一次来这里的！
就连周致远自己，也在问出这个问题后，马上陷入了尴尬，所以又补了一句：“要不，等医生来看了再说？”
最后三舅姥姥拍了板：“报什么警啊！这事肯定得怪自己不小心！等他醒了问一问就知道了！”
萧元诚拉着毕飞晴走到矮柜前，“你看看，这些干菌你认识吗？”
“我只是学过医，但真没学过怎么鉴别蘑菇。”
“为什么会去学医？”
“为了省钱。”
“啊？省钱？”
毕飞晴撩了一下秀发，很无所谓地回答：“以前有几个案子经常需要医学鉴定，可贵了！学点这方面知识，至少心里有个准头嘛。”
“你经手的都是刑案吗？都要医学鉴定？这要是房屋拆迁案，你是不是还要去学挖掘机啊？”
“你怎么知道？我还真有开挖掘机的证书！另外还有推土机，装载机，汽车起重机，对了，还有缝纫机！”
“你怎么不直接学开飞机啊？”
“呵，以前小时候，就是我哥在的时候，总是欺负别人。后来他们走了，就换别人总来欺负我了。我们家又没多的男人了，所以当然要多学点有用的！”
萧元诚闭上了嘴，不再吭声。
反而是毕飞晴问起了他：“怎么不说话了？”
“这不废话吗？你一说起你哥，不就是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深入下去的意思了？”
毕飞晴抿了一下嘴，“瞎说什么呢？我可没那个意思！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我是无神论者，鬼怪什么的进不到我心里。不过话说回来，你学这么多东西不累吗？”
“累啊，怎么不累！？那时候别的女生都在学怎么打扮了，我却在学挖掘机，你说累不累？可是说真的，当我拿到那些证书的时候，还真有不少成就感！”
“你要是还能鉴别毒蘑菇，现在也会有成就感的。”
“这个嘛，”毕飞晴扭头看了看床头那个架着锅的土灶，突然皱起眉头说：“其实我有一点想不通”
“嗯？”
“很多毒蘑菇确实是很难分辨的，因为这些小家伙其实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有毒的就一定会颜色鲜艳。有不少野生菌其实外表都很朴素的，甚至就是专家也需要专业仪器才能分辨！”
“可是三舅姥爷中的这毒，实在太明显了，它的主要症状是血压降低，呼吸和心率变慢，同时会影响交感神经，所以通常会导致呕吐，可能还会有幻觉伴随出现根据我所了解的，这很明显是毒蝇碱中毒。”
“但是含有毒蝇碱的毒蘑菇，其外表形状应该是一眼可辨的才对！你有听说过那首搞笑流行歌吧？就是那个红伞伞白杆杆！”
“啊！听过听过。”萧元诚忙点头答应：“吃完一起躺板板那个？”
“所以啊，要是别的蘑菇中毒可能还好解释，可是这种蘑菇很容易就能一眼分辨吧！？何况是经常采草药的三舅姥爷呢？”
“你这么一说，确实疑点重重。”
一个钟头之后，医生来了，还是坐四姥姥的牛车进村的。
这医生姓冯，看上去也是五六十的人了，而且是认识三舅姥爷这一家人的，好像打过不少交道，他径直上了阁楼，也不打多余招呼，坐下就是一阵听诊器加血压计的操作。
冯医生的检查结果和毕飞晴基本一致，也判断是毒蝇碱中毒。而且他说得更明确，那种有着红色伞盖的毒菌在本地野外确实有分布，县医院还曾专门联合各乡卫生所发布过警告，所以应该很少有人会采食的。
“最关键的，这种毒蘑菇会发出很明显的刺鼻臭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这老俞头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吃这玩意儿！严姐也不管管他！”
萧元诚他们这时候才知道三舅姥爷姓俞，而三舅姥姥姓严。
“还好，”冯医生检查之后，也看了看床边土灶上的锅，“所幸他吃的毒菌应该是煮了很久的了，毒蝇碱虽然毒性稳定，也不容易破坏，但是在长时间加热后还是会分解一些的，所以毒性不算太重”
周致远问：“你怎么知道他煮了很久？”
“这不明显吗？”冯医生拿起锅里的汤勺，从锅中挑起一根稀烂的东西，“这毛豆都烂成这样了，肯定煮了很久了吧。”
“哦这三舅姥爷的口味真奇特，蘑菇烧毛豆听说过，居然还有煮的？”
“别管他口味了，我这里带了些催吐剂，先给他灌下去，把东西吐出来再说！完事后我再给他开点阿托品，问题应该不大，不用上医院了。”
于是三舅等人都上来帮忙，先按医生说的烧了开水，然后又用医生带来的胆矾配了一点催吐剂给三舅姥爷灌下，果然没多久，老头醒来对着床下的盆就是一阵大吐。
大家都放下了心，冯医生看了那盆里的东西，却仍然皱着眉，“我说老俞头啊，你年纪这么大了，牙口倒挺好的啊，那玩意儿居然都让你嚼了个稀碎，都看不出样来了。你是有多饿？”
一旁的三舅挠了下头，“这不我回来了吗？”
冯医生看了看三舅，若有所悟地点了一下头，跟着又摇头一阵叹息。
他离开的时候，三舅等人一直把他送出了门才回去，四姥姥套好牛车接着要送他出村。
但萧元诚却借口还想问点医学上的问题，他背了个大包，跟了上去。
不过他在临走时，对周致远做了个手势：举起手掌在自己的太阳穴边轻轻擦了两下，接着又平放到胸口压了两下，接着圈起拇指和食指，又晃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