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黄昏的故事(四)
萧元诚一路跟着牛车直到了村口,才找了个理由说要问一些不方便启齿的病,然后就避到一旁向冯医生开始询问。
“我想问问,这俞大爷和他的儿子是不是有什么难以调和的矛盾啊?”
“怎么?你不知道?”冯医生疑惑地问:“而且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这个,我是他外甥孙女的同学,以后可能要常来往的,所以想知道这里面的细节,怕以后有什么弄错了,可是他们家人好像都不想说这事。”
“哦,”冯医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摸着自己的下巴笑了笑,“年轻人啊,原来如此,不过这个事其实我们也只了解个大概,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就是那一年,有个律师把他们家举报了,说他有什么重婚罪”
“嗯,这件事我们听说过。”
“唉,老俞头也是真倒霉啊,后来虽然公安局把这事给他平反了,但他们家承包的几块药田都交了回去,就是从那以后,他就经常躲在那小楼上不下来了。”
“可是”萧元诚依然很费解:“就因为这些吗?他和他儿子那时候叔叔应该还很小吧?”
“唉,什么很小啊,根本就是刚出生!我记得那一年我刚好到镇卫生院报到的,正赶上老俞头的孩子出生,全家人高高兴兴的,还为这事起了小楼你别说,他家人还真多,尤其还有一大堆年轻姑娘,弄得全院的人都去看热闹,就连我也嘿,那时候哪知道这些姑娘原来都是烈属啊!”
“咳我们还是说俞叔的事吧。”
“啊,对对对,总之就是那一年,他儿子出生了,可也就是那一年,律师把他们家举报了,老俞头就开始变得很孤僻了,后来连孩子的满月酒都没办”
“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老俞头其实是入赘到这村里来的,可是他媳妇家对他够好的了,从来没拿他当上门女婿使唤,连儿子也随他的姓。可那时候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不但自己难受,还突然对自己家里人也爱理不理的了。”
“也就是那时候起,我经常在野外采药的时候碰上他也来采药,就那么认识了,其实他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很能聊的,有时候还能来两口,要不咱也聊不到一块不是?这老俞头还很好学,经常跟我打听些医学实验的事,我们也是从那时候起才变熟的”
“可奇怪的是,不管我们聊得多投机,只要他家里人在场,他马上就甩脸子走开,真是个怪人!”
“他是不是生过什么病?”萧元诚猜测道。
“他身体好得很呢,怎么会生什么病?”冯医生看了看不远处的四姥姥,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家里那么多女人,还能活这么久,他这身体可比一般人好多了!你说是不是?”
“大叔,你忘了你刚才还说她们是烈属,这样讲不太好吧?”
冯医生挠了挠头,有些惭愧地说:“也是也是,不过他身体确实很好,看着比我大了快十岁了,可在山里跑起来没人追得上他!对了,后来他女儿出生的时候,他可正常了。”
“女儿?正常?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呢?他女儿出生以后,他就像个正常人了!”
“他重女轻男?”
“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这样,这老俞头确实不太喜欢儿子,平时连话都懒得说上两句,我记得就连他儿子小学时的家长会,他都没去过几次。有时候连我们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会说他两句,他也不理不睬,连句话都不跟我们反驳,就是个怪人”
“可是对女儿就完全不同了,前些年他女儿出嫁,这老俞头不知上哪儿找了他战友,开着坦克来给他女儿送亲,哎哟,那场面,把整个乡都轰动了!可他对儿子就唉,你们自己也看到了,他儿子到现在连对象都没有。”
这时候四姥姥在那边催促:“你们还有多少事要说哦?再过一会儿天可要黑了!”
萧元诚连忙与冯医生告别,同时取下自己带着的大包,交到医生手中,又贴着他耳朵说了句悄悄话。
等到疑惑不已的冯医生坐上牛车离开,他这才返身回去。
一路上他把所有的问题疑点又细细地想了一遍,似乎所有事都能串在一起了,可又好像还差点什么。
刚到院门口,正好碰上要出来的周致远。
“你去哪儿?怎么这表情怪怪的?”
“我想去买包烟抽”
“你等会儿!”萧元诚一把揪住了他,“你不是说过,只有脑子烧不动的时候才烧烟吗?”
“可不就是烧不动了吗?”周致远抓耳挠腮地急了好一会儿,“你暗示我的那些我都去问过了,可是这事情真的很迷糊,好像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你问的是谁?”
“我直接问了三舅,也问了那位六姥姥,现在可以肯定,楼上那个三舅姥爷大概是在78年结的婚,第二年就上了战场,然后大概是两年后,也就是81年退伍回乡。而三舅是84年出生的。”
“是吗?”萧元诚习惯性地竖起手指,在脸颊边擦了起来。
“按这个时间算,那三舅应该是他的亲儿子啊,除非不不不,那三舅姥姥看起来多和蔼可亲的人啊,她怎么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要不我们建议他们去做个dna鉴定算了!”
“其实问题不在这里,你要知道,当年可是没有亲子鉴定这种东西的,可三舅姥爷他为什么会认定这种事?”
“只能说这位三舅姥爷的疑心也实在是太重了,对了,你还记得他们家那扶梯把手吗?那明显是”
“可那同样也是个证据啊。他们家的小楼盖了几十年了,要是真有点什么事,应该早就听见了。”
正说着,沈宁玉出来了,当头就问:“你们俩在这鬼鬼祟祟商量什么呢?”
周致远顺口就回答:“我想去买包烟”
“你等会儿!”沈宁玉一把揪住了他,“你不是答应过我,以后要戒烟的吗?”
“是答应过,那个我是说买包烟,又没说要抽。”
“你不抽烟买它干什么?那玩意儿不是害人就是害己!不准买!”
萧元诚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好友被蛮横的女人扯回屋里,嘴里则跟着咕嚷了两句:“对啊,不是害人就是害己,难道还能有别的用处?”
就在他也要踏入院门口时,突然眼睛一亮,抬起了头,再度自言自语:“对啊,为什么不能有别的用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