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共进退
再度回得厅中后叶华玉低声问了褚嫤扶琤寻她何事，褚嫤只说扶琤过两日要她一起入宫见几位长辈，叶华玉瞧出她还有话没说完也没再追问，只是往靠近门口处的裴宵母女那看了一眼。
褚嫤没打算将此事瞒着家里，所以回去后就同叶华玉说了，叶华玉听了后面上神情复杂好半晌没说话，最后只欣慰着说着甚好甚好，后有担忧的让褚嫤量力而行，莫要因此惹了圣上不悦，褚嫤只说自己有分寸不会莽撞。
可叶华玉还是担心，过了一日后又觉此事太大怕是会引起好些老古板反对，届时自己女儿如何能承受住那些个御史言官的犀利言辞，所以思量再三在褚嫤要进宫前又劝褚嫤莫要逞强，真要试试那就先试探的问两句若是话锋不对此事就莫再提了好生过日子。
“母亲从前也曾在九骊台一剑胜将军，抛下谁言女郎不可立天地的壮气之言，也是因母亲那一剑才让大宁女子习武不再遭人诟病，如此先行之人如今却劝我好生过日子，这是为何？”
褚嫤静静地看着她，看一个已经被这繁华京都磨去了半身意气的姑娘。
叶华玉听及九骊台有些恍惚，就好像记忆落灰后被人拾起来拍了拍吹了吹又放到了她面前，虽有些旧了，可仍真真切切。
“我向来标榜自己与其他夫人的不同，可原来与她们也并没什么不一样，我们一样的墨守成规，一样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一样的依靠夫郎儿女，一样的害怕他人言说自己不贤良，可笑，可笑至极。”
她说着说着笑了，可眼角却有莹亮，大梦方醒一般的迷茫，随后无力撑头对褚嫤摆了摆手。
褚嫤没说话安静的行了一礼后离开，可门才一关上就听里头传来了低泣，褚嫤叹了口气后抬头看了看晴空，随后一步迈进了日光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扶琤的马车在外等着，褚嫤一言不发的上车，扶琤见她幽叹便有些疑惑。
“发生何事了？”
“九骊台一事，母亲有些难过。”
褚嫤也不知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她只是觉得一个曾经执剑豪言的女子不该就此埋没在这一众赏花赴宴的夫人中，那一刻她其实没把她当母亲，也没把她当国公夫人，更没把她当和敬侯之女，只是把她当叶华玉，她自己。
“昔日光华再现，总会感慨，许不是难过。”
扶琤不觉有何，便是他自己，被人说起从前他是如何模样时他也会恍惚，原来自己有过那么一面，更何况一个有过光华四现却沦于后宅的女子。
“若此番成功而返，我定让母亲重现英姿。”褚嫤语气平和目中却坚定。
因着她平素都是随遇而安的状态，现下扶琤瞧了只觉她比平日更耀眼了些，他倾身覆她手。
“会的。”他轻声道。
“倘若不成，又如何？”她忽而茫然。
若不成，这几日的壮志酬筹便像是个笑话，她也不知自己过了这次之后还能不能再提起这份劲头来。
“纵使今日不成，来日必然能成。”扶琤将手收紧，言辞定定。
对上他的视线，褚嫤好似看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如若今朝帝王不应此事，来日他继位也会再次提起助她实施，而在此之前他其实和她一样都是半推半就到了现在的位置，他到底有没有为帝的心思都尚不能确定，现在好似有了他会为此事守住这储君之位的意思。
“你此前……”褚嫤眉头微锁压低了声音，“莫不是生了不要这太子之位的心思？”
扶琤怔了一下，旋即直起身想躲开她带着些质问的目光，但手却被她用了些力反手一攥，他不得已又将视线转了回来。
“是。”他无奈应声。
“为何？”褚嫤不知怎的有些气。
“你想要自由，而我想要回那个肆意无羁纵马烈风的自己。”扶琤忽而有些嘲弄的笑了。
他携功归京，原以为能继续做那个无所拘束的世子，以为可以再和父母团聚说笑，以为可以同一起长成的兄弟对酒当歌，以为人生亦如从前那般模样。
可一切以为都在他入宫之后破灭了。
他成了六皇子，成了皇嫡子，成了太子。
曾经的父母兄弟对他都隔了一个太子的身份，亲生兄弟又有意夺权，他看似什么都有，实则什么都没有。
他要为这太子之位勤勉政事，要背上父皇母后的殷切希望，要以心比心为生民所计，可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他是不是要当这个太子。
他其实是有些累的，所以在褚嫤也想要自由的时候他生了扶持他人上位的想法，生了想与她同归山川湖海不想坐上那个冰冷的位置的念头。
褚嫤攥他的手渐渐松了些，心头忽而有些复杂，她这时才发现，原来他也满心纠结满心愁绪却无人能诉，可她和众人看见的仍旧是那个运筹帷幄冷静沉着的太子殿下，他将心思都压在了心底，无人知晓。
但褚嫤还是不能同他支持自己一般站在他这个念头这边。
“可你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换做他们中的谁都不会有你体恤生民，因为只有你见过血流成河百姓哀鸣，你若不要此位，大宁将不宁。”
听他此言她自己未尝没有应他之私心，却难做到以己之私心在大宁和百姓之先，她想他亦如是。
“此为一，成你之愿为二。”扶琤再次反握她手，轻笑。
褚嫤心底松了口气，随后再覆一手轻拍了拍，“从今以后，有何难我都同你一道，有何愁有何苦你同我说。”
宛若哄孩童般的言行让扶琤忍俊不禁，旋即也抬手轻拍了拍她脑袋。
“此生与卿共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