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敢言如何
入夜时分天边开始簌簌的落下了雪来,时辰渐晚雪势渐大,两个时辰不到院里的树上便蒙上了白。
屋里灯火通明,褚嫤抱着手炉坐在书房窗边听着外头淅淅索索的声响发呆,玉桥在将桌案上的书一本一本仔细放回后头的架子,晚月拿着剪子在一盏一盏的剪烛芯,小小的书房虽有三人却仍显得静谧而气氛低迷。
不知又过了多久,玉桥和晚月都已经坐在了一旁小几那,一个撑着头打盹一个看着那跳动的烛火同自家主子一样在发呆。
书房门忽而被轻轻推开,玄峨从外头进来看向褚嫤轻道,“殿下,太子殿下来了,正在廊下,殿下是在正厅见还是将太子请进来?”
“外头凉,请进来吧。”褚嫤回了神,垂目看向了手炉。
如今人已经深夜而来,什么规矩的便也瞧着没那么重要了。
玄峨应下,转身出去后不消片刻便又回了书房门口,其身后只跟着扶琤,身上并未见大氅只着一袭银白常服,想来是跟着的岑合或者岑令守在外头了。
玄峨并未再入内,玉桥和晚月在玄峨来禀报时便起了身,见着扶琤后行了礼就看向了自家主子,也不知自己是出去还是在这伺候着。
“你们先下去吧。”
褚嫤看着她们发了话,给了二人一个安心的眼神,两人只能应是朝二人福身退出去关上了门同玄峨一起守在了门口。
期间扶琤并未说话,褚嫤见他来也并未起身行礼,只坐在那沉静一如从前人前模样,他知道她怕是已经猜到了自己今夜为何而来。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明明在来之前已经想好了措辞,可看着她这样总说不出那些要她因为那些事就勉强嫁给自己的话来了。
“坐吧。”褚嫤轻开了口,接着又斟了一盏茶放到了自己对面,意味很明显。
扶琤并不扭捏坦然走过来坐下,定定看向她,“你知道了。”
肯定,不是疑问。
褚嫤点头,“让郑安出去走了一趟,大致知晓了。”
大致知晓那就是只知两国求亲一事不知他们给出的迎礼,宫中还瞒着此事当是探不到的。
“晏未安向越岭皇求了半幅皇后仪仗之尊,并以倾家之财作聘迎你为珞王妃,想来待你有真心。”
说这话时扶琤瞧着淡定,但搭在膝上的手却不自由的握着拳,亦是不错眼的看着褚嫤想看她听了之后是何神情。
哪知褚嫤听了并未有什么诧异或者疑惑,瞧着也不在意晏未安如何就对自己有意了,只是思索着问道,“那西阳呢?”
这会儿扶琤也摸不清面前的女子在想些什么,只能顺着话答道,“西阳安王入赘为驸马,赘礼是沭城和三十年和盟。”
“这样啊,”褚嫤淡淡,“那越岭落下风了,是我的话我会选西阳,父皇和母后也会选西阳,大臣们亦然。”
此话一出,扶琤手瞬间握紧,便是眉心也蹙了起来,可还是压下了心里的冲动沉了口气开口,“父皇母后不会让你因为这么些小利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大臣们如今并不知晓。”
我也不会的。
“这如何能是小利?”
褚嫤看向他反问,不知为何目中有些笑意,但含着些许外头雪般的凉意。
“沭城是我大宁和西阳交界最为繁华最为重要的一座城池,如若收入囊中便是将来大宁有一个志向高远的帝王时这便是极为难得的机会。
再者三十年和盟当是能等到西阳御座换主,据我所知西阳皇室并无一个皇子能有如今的西阳皇一半能力,此二者合一此后若要一统大宁和西阳自是易上加易,于哪位帝王这都是名垂青史的千秋功业,如此怎能算是小利?”
一番话褚嫤语气始终如一无有起伏,扶琤听着是眉头紧了又紧随后又无奈至极,她说的是事实,让他无法用小利这一说辞让她放心自私一回,可当真便就如此吗?
他不会的,因为这不是他今日来的目的。
“话是如此不错,可西阳这位太师不可小觑,如今让这一分利不知何时就会连本带利要拿回去,尚且等不等得到三十年和盟到期都不可知,西阳皇室内里凋敝不假,可有这位太师在便是阿斗都能在宝座上坐上个十几二十年,因此并不值得用你去换。”
话被驳了回来褚嫤只叹了口气,“可我只想要安宁,但我的安宁和百姓的安宁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能换一时是一时,到时就算西阳毁盟也是他们落得下乘遭世人诟病,我大宁已然更为百姓福祉,怎么看都是有利无弊。”
扶琤没料到她能这么快就转到这个层面来,一时间竟也有些语塞,也知晓他和她论这个的话只能是跟她得出一样的结论,但事情不是只有这一种解决的法子。
“如今的大宁昌盛日兴,不需要用女子去换取城池和盟,更何论此次是他西阳战败于我剑下,要如何都是我大宁言说在先,怎能受他之利诱,此书便是不接他又能敢言如何?!”
他言辞稳而振振,褚嫤定定然看他,只觉面前的人忽然出现了许久未出现的少年意气来,让她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