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是敌非友
归京队伍途经长街，酒楼之上一脸趣味的宣向然和一脸淡然的陈照对坐窗边，底下熙熙攘攘窃窃私语声不时入耳，宣向然笑意是愈来愈深，陈照听着听着眼睫便垂了下去。
“此前因着你一番挺身而出太子殿下和我们公主殿下的流言才消下去，这去了一趟灵远寺怕是又得掀起来了。”
“口舌是这世上最难消弭的利器。”陈照看着渐渐远去的队伍目色复杂。
宣向然赞同的点点头，旋即转了话题，“听闻西阳和越岭的使团快到了？”
“是。”陈照正了颜色。
按邦交礼仪来说国要遣使拜望要先送呈文书，西阳是在战败时便定下了年末来使，可这越岭时隔五年突然遣使前来倒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们是想来打探大宁内况还是诚心表态。
“西阳来的是那个叫程逾的年轻太师，那越岭来的是谁？”宣向然有些好奇，毕竟越岭近五年都没有什么动静，这次来的使团也静悄悄的他又懒得去问自己祖父和老爹，是以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珞王晏未安。”陈照说起这个名字时语气又沉重了一分。
“谁？！”宣向然瞪圆了眼睛喉头不自觉的滚了一下，暗哑着声音道，“那个血洗珞明山的晏未安？他又来了？”
陈照点了点头，这是广传四方的事迹，但凡提起晏未安这个名字都能瞬间想起血洗珞明山五个字，放眼四国冷血的武将其实不少，但能做到他那般眼都不眨的屠尽珞明山三万叛党的却不多见，他那柄少城剑下只有败将没有降将，而若非有他坐镇不然单靠越岭那个才刚刚成年的小皇帝越岭怕是早就被西阳吃到肚子里去了，而西阳这几年正是因为奈何不得越岭所以才转而攻向大宁。
这样的人无疑是让人又敬又畏的，而最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是这个晏未安如今也才二十有五，也就是说他同现在的扶琤一样年岁时就名扬四方，甚至比扶琤更要来的威声赫赫一些，现在的他只会比当时更要成熟更要稳重，选择在这般时机出现就不知越岭在打些什么小心思，要么就是站出来表态。
“年夜宴有的热闹看了……”宣向然难得深沉的叹了口气。
回宫复过命的褚嫤同样也在马车上思量晏未安此番前来的意图，她是见过这个人的，见过两次，一次是七年前的年夜宴，一次是五年前的中秋宴，没错，扶琤因她受伤被赶去边关的那个中秋宴。
七年前的晏未安刚助越岭小皇帝登上帝位得封珞王，为助新帝稳固政权来使大宁寻大宁为盟，帝扶朝怜惜越岭新帝幼弱亦有以和为贵之意遂出兵十万助小皇帝肃清内乱，越岭小皇帝承诺只要他在位一日越岭便永不与大宁为敌，大宁也自此少了南境的忧患专心对付北蛮和防御西阳达到了双赢的局面。
那时褚嫤尚未及笄，在年夜宴上见到这个一身煞气的少年将军时都不敢多看，武将她不是没见过，但她见的要么是久经沙场历练已经沉稳和杀伐内敛的老将，要么就是初出茅庐血气丰足但有些浮躁的年轻将领，至于晏未安这般年岁的也大多都是文气儿郎，哪见过这么年轻手上就沾了那么多血的，只觉他坐在那他周边的空气就凝住不动了，实在是有些吓人，是以初印象并不算太好。
再说五年前，两年时间越岭内政趋于稳固，晏未安又开始同西阳周旋，小皇帝没忘记大宁的恩情，便再次遣使来大宁以示诚心，来的还是晏未安，褚嫤也搞不懂怎么越岭回回派个坐镇的大将来朝使，也不怕这尊大佛不在有别有用心的人惹出什么乱子，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果然没错。
中秋宴那日除了她因扶琤受伤之外还有一事，据说是越岭传来急报，西阳再次犯境请晏未安速速赶往边关坐镇，帝王闻此连夜让开城门让晏未安快马加鞭走的。
那日见到的晏未安倒是比两年前要稳重了些杀气内敛了些，但她总觉这人看着更让人气滞，许是因为内忧外患让这个年轻的王爷成长的更为快速，气势自然更为迫人，否则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压下那些个牛鬼蛇神。
“你们说晏未安和刚回来时的扶琤谁看着可怕些？”褚嫤想着事情眼神都还未聚焦话就已经出口了。
“那自然是珞王看着可怕些！”玉桥想了想之前跟在自家殿下身边见着的晏未安就不禁一颤，心下不知自家殿下怎么会将这两人比在一起。
“我没见过那位王爷，但是听传言……还是觉得太子殿下好相与些。”一旁的晚月也接了话茬，虽说平日里的太子殿下也常常是冷冰冰的，但应该比被传得凶神恶煞的那位珞王好。
这时褚嫤的思绪渐渐拉了回来，“我那时小觉得可怕，现在想想若他没有那些名声和那一身气势怕是也难以帮着幼帝稳住朝堂，这么一想倒是觉得不怎么可怕了。”
“确是个不世出的英雄人物啊……”
褚嫤一声叹，时势造英雄，英雄亦可造时势，天下纷争往来常有，只愿能在这些人物手下安稳一时是一时罢。
晏未安的到来扶琤在出发前往青县之前便已经得知，他对晏未安的印象也尤为深刻，许是因为同为武将的缘故，又许是因为他还身处济都的荣华富贵中时便看见了这样一个刀山火海里杀出来的人，也是从晏未安身上他才真正意识到了战乱意味着什么。
可以说扶琤对晏未安是有敬意的，但也是有些许敌意的。
因为他曾在中秋宴上见晏未安看向褚嫤的一眼，当时的他匆匆一眼而过并未看明白是什么意思，可自从听见晏未安再度要来使大宁时便猛然想起了这一眼。
该怎么形容，是冰雪化开，是利刃封鞘，是向往。
相较于陈照，他更觉这个晏未安才是大敌，私心里他如今倒是希望晏未安过了那么些年能看轻些儿女私情，这样也不用让自己的路还没开始走就遭险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