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许惠橙怔了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还担心他还会提一些条件来为难她。

    朱吉武捉鞭的手骤然一紧，然后缓缓放开，伸了伸五爪，他的目光纠在许惠橙的肩上，移不开似的。

    当然，她希望解决的途径是，朱吉武可以信守承诺，用那笔帐来了结彼此的前尘恩怨。

    许惠橙抬脚往二楼去，走到楼梯中间，她突然回头，“钟先生，武哥真的放过我了吗？”她还是不太相信，她原本担心他会出尔反尔，孰料，他答应得爽快。

    许惠橙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和朱吉武硬碰硬。

    许惠橙在朱吉武走了好一阵子后，都还怔忪着。

    她都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年华逝去后，就是被淘汰的命运。是乔延的出现，让她重拾希望，她计划努力攒钱，然后离开。

    她居然忘了在手机遗失后通知朱吉武，又惹毛了他。

    她瑟瑟地点头。

    朱吉武那个样子，不太对劲。钟定可以肯定的是，朱吉武刚刚有动手的打算。

    朱吉武退出门外，关了上门。

    钟定检查了她的伤口，问着，“有没有药？”

    钟定拥紧许惠橙，扶着她站起来，他轻飘飘朝朱吉武散过去一眼。“她的帐都记我这。”

    她的生意越差，他越有理由暴戾。当她在他的面前哭着求饶时，他的心情就舒畅透顶。

    许惠橙明显感觉到朱吉武情绪的波动，她挣了下，离开钟定的怀抱，勉强笑起来，“武哥，那钱……还了，我们是不是……两清……了？”

    如果豁出去卖，还能博一搏，可她的身体完全不配合。初初的时候，她实在抑制不住，呕吐过一段时间。为此，激怒了好几个客人。也许因为前期没有攀上好生意，她技术的差劣被渐渐传开，于是业绩一直萎靡。

    她对他的畏惧已经根深蒂固。在她的想象中，他的势力庞大得足以摧毁她的所有。

    “那就好。”朱吉武回答得很僵硬。

    她在那一瞬间完全失语,只是惊恐地望着盒子。

    钟定懒得和他继续搭话，改口道，“出门转左，不送。”

    可是显然，她没有做足万全的准备。

    她的眼睛让他的笑容微敛，“你想他们，我都明白。”他抚上她的眼睛，在她的眼皮上揉着，“我可以把他们都切来送给你。”

    按理说，以许惠橙以前的档次，根本轮不到来接待这样的人物。

    盒子里面的手指，也有一个小痣，和她亲弟弟的如出一辙。只是不再肉嘟嘟，软乎乎。

    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反应还是比较迟缓。

    他原本预计的是，她这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钟定眼神掠过朱吉武手中的鞭子，那鞭子在隐隐作动。钟定眼神暗了，轻哼道，“话说完了？”

    就譬如过去的某天,她逃跑失败后,又被他抓了回来。她在医院休养时，突然收到一个盒子。拆开层层的包装纸后,那里面,是洗得干干净净的一根手指头，切口非常齐整。

    朱吉武走路的步伐有些重，在走廊回荡的声响异常拖沓。他刚刚差点没有忍住，就要朝钟定甩鞭子。

    “山茶，还要逃吗？你跑一遍，我就切一块。不大块，就小小的。”朱吉武的拇指拭过她的脸颊，“切太大了，万一你隔三岔五就跑，那就不够分了。”

    “药在哪？”他弹了下她的脸颊。“不快点处理，当心留疤。”

    朱吉武仍然站在门口，望着眼前的一男一女拥抱的情景，他的表情渐渐平板。

    许惠橙舒了口气，“谢谢你。”

    朱吉武还是在笑，胸腔却有股怒气在上升。“当然，两清。”

    朱吉武对于这类的高级贵宾都是奉承有加。钟定不怎么过来会所，今天之前，朱吉武只见过钟定一面，反而是乔凌相熟些。

    钟定的答非所问，说道：“有什么废话等上了药再说。”

    许惠橙偎在钟定的怀里，双手还揪着他的衣服。“钟先生，请你把钱借给我。”

    许惠橙当时望他的眼神带着强烈的憎恨。她出来的这几年，完全和家里断了联系。她万万没料到朱吉武会下这种毒招。

    朱吉武是算准时间过来医院的，见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更显愉悦。“见到家人高兴吗？”他的语气很亲切，仿若她真的和家人团聚了似的。

    但，这个巧合发展下去，她就真的攀上了高枝。甚至出动到钟定来给她赎身。

    许惠橙回视朱吉武的瞬间，下意识往钟定那边挨了挨。“武哥，我把钱还给你……你别生气了……”她的话说得小心翼翼，害怕朱吉武万一控制不住，又将鞭子挥过来。

    许惠橙这才后知后觉地发抖，她紧紧将那个盒子抱在怀里，不敢避开他的触碰。

    许惠橙平时夸张的妆容，根本吸不来多少顾客。其实她一直都有抗拒接客的心理，朱吉武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演大戏似的，顶着虚伪至极的面具去敷衍。

    没想到，杀出了一个钟定。

    “你要一直这样听话。”他轻轻拍了拍她手里的盒子。“等你好好为我挣够钱，就算两清了。”

    钟定低头俯视她。她用的也不知是什么牌子的化妆品，经常花妆，此刻更是鬼画符似的。可是她那双干净的眼睛，透着乞求。他向来不爱管闲事，她这边，已经破了他的例。他有些了然她的担忧，于是轻笑一声，“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食言。”

    朱吉武折起短鞭，粗嘎喘了下，才道，“现在就等你的钱过来。我想，应该不会赖账。”

    朱吉武突然抚掌大笑，“好好好，太好了。”他的目光只盯在许惠橙那边，“山茶果然好样的。”笑声中有凌厉的切齿。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

    初初只是巧合而已。

    朱吉武话虽这么说，但是他列举的账目数额巨大，许惠橙曾经想，自己拼尽一生，也不会赚得到。她省吃俭用，也只是杯水车薪。

    钟定往旁挡了挡，挑衅般望着朱吉武。

    她的亲弟弟，无名指上有个小痣。她曾经牵着儿时的他，漫山遍野地跑，他的那双小手肉嘟嘟，软乎乎。她俩足足相差七岁,她小学毕业时,他还是个爱哭鬼。每天她早早背着书包去上学,他就在后面跌跌地追着。然后等到她放学回来,就能见到他蹲坐在台阶上,对她笑得无比灿烂。

    从此两不相欠。

    钟定答应借钱，是她的重生即将开始的象征。

    许惠橙又惊又恨，她倒抽着气，所有的憎恨都掩饰在哀求之下，“武哥，我听话。你别去找他们……求你……你要打要杀，对着我就好。你放过他们……”如果她早知道，她的反抗会连累到家人，那么她肯定不会跑。哪怕朱吉武诸多折磨，她都会咬牙忍下来。

    不过，朱吉武以前经常挂在嘴皮上的，就是那笔帐，以至于许惠橙自己有种感觉，他在乎的就是钱。所以只要把钱还了，她就自由了。

    钟定讽笑，“当然不会赖。”他别有深意加了一句，“帐什么的，我算得最清楚了。”

    钟定站在楼梯下面，微仰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