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脑膜炎
在陈英的帮助下,双抢的第一天,陈小桃家的稻谷就被割倒了三分之一。
就是这个时候,天实在是太热,一个成年人,在地里割一天稻谷身体都受不了,更何况是陈小桃这种只有5岁的小女孩儿。
到半下午的时候,陈小桃就有点不得劲儿。她一个劲儿地流汗,脑瓜子也嗡嗡的,最后连晚饭都没吃,随便洗了洗,就躺床上了。
晚饭是陈英做的,陈康非常懂事,也非常会来事儿。他帮着陈英烧火,还不停在旁边给陈英扇风。尽管,他的小脑门上也爬满了一层厚厚的汗珠儿。
吃完饭后,陈康见陈小桃状态不对,便抱着陈英的胳膊撒娇,说:“英姐,你今晚留下来好不好?我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觉。我可会讲故事了,而且我讲的故事,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噢。”
陈英将他抱起来,转了个圈儿,说:“我们家小康儿这么厉害的吗,还会给人家讲故事了?哎呀呀!你既然都这么热情地留我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勉为其难地留下吧!”
于是,这一个夜晚,三个人又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半夜里,陈小桃开始脑袋疼。她的脑袋里像是有千万只手在里面撕扯,疼得她喘不上来气儿。
陈英被陈小桃的动静弄醒了。她探了探陈小桃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很烫很烫,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陈英连忙爬起来,快速地背起陈小桃,飞奔着就往卫生院跑。
陈康本来就没有睡沉,吃晚饭时,他就觉得姐姐的状态不对。虽然,他还只是一个4岁的小孩儿。
这种在逆境里成长起来的小孩儿,他从小就懂得趋利避害,也很会判断他所在乎的人是不是生病了。而陈康现在最在乎的,绝对是他的姐姐陈小桃。当时他感觉到了不对,所以,晚饭后他留下了陈英,甚至因为担心,都不敢睡得太沉。
陈康看到陈英背着姐姐跑出去,他吓哭了。但他懂事儿,知道看病需要花钱。于是,他从墙缝里翻出姐姐的小书包,里面装着他们家所有的家当。他紧紧地抱着小书包,跟在陈英的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连鞋都跑丢了。
陈小桃得的是脑膜炎,这种病,在70年代很常见。
医生对陈英说:“病人送来得非常及时,打两天针就没啥问题了。有些得了脑膜炎的小孩,因为病情拖延,不是烧傻了就是人烧没了。”
陈英听说打针就能没事,心里松了口气,她刚刚真的急疯了,以为陈小桃要被烧死了。
陈康把小书包递到医生面前,说:“我们有钱,给我姐姐打针。”
医生摸了摸他的小脑瓜,说:“打,这就给你姐姐打,打完你姐姐就没事了,别担心哈。”
正如医生所说,陈小桃在卫生院打了两天针,病就彻底好了。只是这一耽搁,她家的稻子就全趴地上了。
昨儿晚上,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又刮了一阵儿风,成熟的稻穗本来就直不起腰,如今沾了雨水,风再一吹,人家顺势就全躺地下了。
不过,今天一早上,天就放晴了。
陈小桃看着躺倒的稻穗,差点愁得少年白头。
好在,陈大伯一家子熬着大夜割完自家的稻谷,就跑来帮陈小桃家了。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一个白天,两家的稻谷就在村里的打谷场上,码放得整整齐齐,排着队等着牛碾子脱粒了。
70年代,没有现代化的脱粒机械,大部分地区的农耕用具相对原始。就比如陈小桃她们村,用来给稻谷脱粒的,就是一头老牛和一个老牛拉的大石碾子。
脱粒的工序也相对简单粗暴,就是将割回来的稻穗平铺在打谷场上。村人牵着老牛,老牛拉着石碾子,一遍遍地碾压,一遍遍地翻动,然后再碾压,再翻动。周而复始,稻粒才会完全脱下来。脱下来的稻粒也不能直接吃,而是要在石臼子里不停地被击打,直到谷糠破开,露出洁白的米粒。最后,还要把谷糠和米粒分开,这样得到的,才是人类能食用的大米。
光听这个过程,就非常的繁琐与枯燥,而且相当的辛苦。所以古人会有《悯农》这样的传世佳作。
陈小桃她们村有50多户人家,只有龚传宝家有一头老牛,石碾子也是他家的。
龚传宝是村长龚玉良的亲侄子,30多岁,当过一年兵,后来听说在部队犯了事,就被退了回来。回来后的龚传宝,精神上有点不正常。但龚传宝是他家的独子,他们家为了传宗接代,给他从山里买了一个媳妇。可是龚传宝经常打她,于是他媳妇给他生下一个男娃后,就跟别人跑了。
你別看龚传宝是根光棍,且精神上还有病,但人家会钻营。
人家利用亲叔龚玉良是村长的便利,买了一头老牛和一个石碾子,就在村里干起了给稻谷麦子脱粒的活。
就是吧,他给人脱粒,是看心情收钱的。如果他看你顺眼,有可能不收你一分钱,他要是看你不顺眼,他能给你要出天价来。
村里有很多对他不满的村民,有人甚至偷偷地准备买头牛,自己个儿脱粒。
但人家龚传宝消息灵通,只要发现,人家就能给你掐断这不切实际的幻想,然后再给你家草垛子放把火。
你说你气不气,可再气你也得忍着。人家亲叔是村长,人家精神还有问题,人家说人家杀了人都不担法律责任。
这天,轮到陈大伯家脱粒,陈英和陈小桃姐弟俩也在边上帮忙。
陈大伯问龚传宝多少钱,龚传宝说不要钱。陈大伯吓了一跳,心里想着,自己家和龚传宝家关系也没好到这个地步,怎么就不收钱呢?
龚传宝指着陈英说:“让陈英给我牵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