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双抢

    1979年秋天，鄂省的农村正到处在搞双抢。所谓的双抢，就是抢收稻子。而鄂省地处平原，一眼望过去，全是一整片一整片的稻海。

    其实，70年代的鄂省，只要足够勤劳，家家户户都是能吃上饭的。只有极少数的例外，比如陈川一家。

    最开始，是因为陈大伯分出去单过，陈川猛地一伙子没了主心骨，加上他又懒又馋，对地里的活也不上心。土地这个东西吧，它最是实诚。你对它不上心，它就不出收成。地里没有收成，又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等到了年底，可不就揭不开锅么。

    后来，陈川又沉迷上了打麻将。打麻将这个事呢！只要是来钱，它就是赌博。而陈川赌而不自知，关键是他这个人还输不起。然而赌博哪有不输钱的，这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他越输就越赌，他越赌就越输。

    所以说，一个家庭，一旦出了个赌鬼，那这个家庭绝对会完蛋。

    陈川才不管家庭完不完蛋，他本来就是一个只顾自己享乐的怂货。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只要是他想吃的，借钱也得吃到，只要是他想玩的，不能玩他也必须得玩到。至于陈小桃姐弟俩，他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好在，他现在躺床上了，再也蹦跶不起来了，陈小桃姐弟俩也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然而，如今要双抢了。陈川指望不上，李香又出门在外，地里的谷子长得虽然不好，但人家也成熟了。人家成熟了，你不收回家，一场雨一下，再刮个小风，人家全给你烂地里，到时你吃啥？

    所以，陈小桃家现在最最关键的一件事就是，得赶紧把粮食收回来。

    别人家已经热火朝天地在地里抢收了，陈川家大人不顶用，作为临时家长的陈小桃也只能顶上了。

    这一天一大早，陈小桃带着家伙什，拉着弟弟陈康就去了自家地里。

    陈小桃家种了两亩稻谷，长势虽然不好，但要全部收割回去，对陈小桃姐弟两个来说，还是很不容易的。

    陈小桃打算先收稻谷。

    陈康对镰刀有阴影，陈小桃便自己在前面割，让陈康在后面把割倒的稻谷收拢成堆。

    快到9月，天简直热死个人。

    陈小桃没有割过稻谷，以前只看着李香割过，当时觉得很简单，现在自己着手去干时，就觉得镰刀不听使唤。好在农村的娃娃从会走路就开始干农活，而所有的农活又都是逐类旁通的。于是，用不了一会，她就慢慢上手了。

    就是她手小，一次只能割一小把，割一个上午，一垄地还没有到头。

    陈康是个能干事的小男人，他不仅把一小把一小把稻谷拢成了小堆，还低着小脑袋在捡落单的稻穗。一上午过去，也没喊过苦累。

    姐弟俩个在田埂上简单地吃过午饭，就接着干了起来。

    陈小桃刚割了两镰刀，陈英就过来了。她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说：“我最讨厌双抢了，又热又累。啊!真的是！小桃儿，你们吃午饭没，哎呀呀！你们俩个小人精，都割这么多了吗？我们的小桃儿和小康儿都这么能干吗？哎呀呀！太了不得了。”

    说着话，陈英就用自带的镰刀，与陈小桃一起割了起来。

    陈小桃惶恐极了，大伯娘家的地比她家的还多。陈英不帮她自己家割稻谷，反而来陈小桃家帮忙，万一大伯大伯娘有意见，可怎么是好？

    陈英心思细腻，一眼就看穿陈小桃在想什么，她假装嫌弃地说道：“哎呀呀！小桃儿，你看你，一上午就被晒黑了，过几天上学，老师都要看不到你了，哈哈哈！”

    陈小桃害羞地笑笑，说：“英姐，你们家今天也在割稻谷吧？怎么上我们这儿来了？”

    陈英夸张地撇了撇嘴，说道：“我们家是在割稻谷，但我今天分到做饭的活儿。刚刚，我把饭给送地里了，你大伯娘也就是我妈，见不得我偷闲儿，就打发我过来帮你们。小桃儿，我跟你说，你大伯娘可太讨人厌了，她说我割稻谷慢，不愿意我在她跟前碍眼，你说她是不是挺让人讨厌的？”

    陈英嘴里说着话，手上也没停着，她割得贼快。只见她左手那么一薅，右手的镰刀一炫，一大把稻谷就躺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