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跟老板畅谈未来
我再次返回厂里后，继续认真工作，比以前更用心了，很多东西我自愿去琢磨，研究。不久后，装配车间的所有工序我都基本熟悉了，慢慢变得精通。
然而没多久，我发现我的工作，慢慢发生了变化。老板娘总是会拿一些次品，半成品，让我试着维修并组装，刚开始半天也就弄一两把，慢慢摸索后，熟能生巧越来越快，最后厂里所有的残次品都是我来组装。
刚开始我也为没有产量而着急，怕影响到自己的工资，但我始终没有抱怨，产量做不出来我就埋头想问题找方法，最后产量也让自己满意了，只是肯定比正品组装要少一些。
我的维修，为厂里挽回了不少损失，只是当时我没有在意，以为这可能是厂里必要的一个岗位。老板和老板娘看我诚实，且不抱怨，就分配给我做，可能老板娘也看出我的担忧，有一次礼拜六下午放假，老板娘提前给我打了招呼，说中午有事叫我先不走。
其实厂里施行的是双休制度，还绝不加夜班，这在当时来说是很少企业这样做，他们算是开了先河，只是手上有一批货客户急着要，所以才加了半天班。
当同事一个个都走完，最后剩下阿姨和我，我也不知道老板娘留下我做什么，就继续工作。
阿姨一边收拾工作台一边微笑着问我：“林晏，干嘛还不回去？”
我抬头对阿姨说：“老板娘说有事，叫我先不要走。”
阿姨笑呵呵道：“哦，我晓得了，你好停下来了，收拾下，洗洗手，跟我走，去他们家里。”
我满脸疑惑：“去老板家里？做什么？”
“呵呵，没什么，你跟我去就是了。”阿姨脸上满脸笑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我也没在多想，收拾好工作台，整理好着装后，到水井边打了桶水，洗了洗手和脸，就跟在阿姨身后，去了老板家。
他们家离厂很近，出了厂走出二三十米就到了镇上的街道，笔直再往前三四百米就到了。他们住的是一间门面房，上面有三层，一楼是他们原来修家电的铺子，这开厂几个月了铺子里依然有旧家电放着，看工作台还有操作的痕迹，可能还有老客户无法推脱。
一楼只有一个老太太坐在柜台旁，见我们来了忙起身笑着相迎道：“哟，阿芳噶难得呀？”
看起来他们挺熟悉，阿姨笑着上前握住老太的手：“阿娘，建英叫吾来吃饭啊，我好不来伐？”
两人一阵寒暄后，阿姨带我上了二楼。二楼一看便是客厅，老板娘正在桌上摆放菜品，老板还在厨房炒菜，看样子今天有贵宾呀！
“哟建英啊，今朝做噶多（这么多）好吃的呀？”阿姨走进餐桌看了看。
“嗯，也没有啥，简单弄了点，哦！林晏，你先在沙发上坐坐，阿良马上就好咯，就可以开饭啦。”老板娘客气地跟我打了招呼。
沙发上正是老板娘的儿子，有四五岁了，他没事也经常来厂里玩，所以他也认得我，我走上前去跟他打了个招呼：“嘉豪，你好呀！”
“林叔叔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呀？”在有教养家庭里出生的孩子就是懂礼貌，根本没有嫌弃外地人的口吻和眼神。我便跟嘉豪一起玩起了小游戏。
过了会儿，老板围着围裙端着一盘炒菜来到了餐桌前，放下盘子同时客气地跟我打了个招呼：“林晏来了啊！”老板姓黄，为人实在，身材不高，但身体很壮实，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嗯，老板好！”
老板点点头笑着说道：“今天下午也没事，就请你来我家吃个便饭，也没什么特殊的事情，你看你来我们厂也几个月了，也没机会请你来，今天下午我也没事，就自己下厨简单做了点，来来来，坐上来，”老板又转过头对老板娘说道：“阿英，你下去叫下阿妈，也好上来吃饭了。”
老板娘听后便下楼去叫老太了。阿姨帮着摆好了碗筷，盛好了饭。
等大家都落座后，老板娘坐在我身边，往我杯子里倒上了饮料雪碧，并对我说道：“林晏，今朝呢，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就是单纯的请侬，和吾阿嫂吃个饭，吾阿嫂为厂里也是操了蛮多心的……”
话音未落阿姨忙笑呵呵地接话道：“阿英讲啥呢？我可没侬讲咯好哈，也就正常做生活而已，再说了，阿拉都是自己人，哪有不管的道理啊！”
“阿嫂侬确实帮助阿拉两口子不少，很多辰光阿拉两人都不在，不都是侬操心哇？”
阿姨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笑而不语了。
老板娘招呼我们开始动筷子吃饭，桌上荤素搭配有好几个菜，老板不仅会做生意还烧的一手好菜，难怪两个人这么齐心协力 事业做的顺顺利利的，家庭和谐是财运的基石。
老板娘一边吃着，跟我们聊起了天，说今后想再建两个车间，如今只有装配车间，所有半成品都是从大厂拉过来的，一是大厂货源跟不上不说，还得受他们控制，再则前面工序的钱也让他们赚了，我们想要自主掌握订单，就必须有完整的生产线。说了很多，最后，老板娘看着我问道：“林晏，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我受宠若惊，虽然知道老板两口子把我当成了自己人，但是工厂的未来，我这个毛头小伙怎么好参言呢？我实在不好意思，吱吱唔唔回答道：“老板娘，我…我这个…不好说吧，还有老板在呢！”
老板见我不好意思开口，笑着说：“没事，林晏啊，我们今天都是自己人，想说什么都可以，只是探讨和听听不同的意见。我们也是第一次办企业，很多时候是摸着石头过河。虽然你年轻，但是我听阿英说起过，你的思维跟其他人不一样，而且全心全意在为了我们的厂子，所以我们也很信任你，你就随便说说，不要紧的。”
老板的所有话，我只听清楚了一句——我们都是自己人。我从小生活就很困难，家庭更是谈不上和睦，亲情淡薄，感觉就快被遗弃了。虽然我整天笑呵呵的，但是几乎没人知道我内心的酸楚。听到老板一句“我们都是自己人”时，我的心就像被电击了一样，突然震动了一下，差点流出眼泪来。一个缺少关爱的孩子，突然被重视，那得多激动啊！
我最终还是压抑了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想想：“既然老板娘一家对我如此，我有想法就不得不说了。”我红着脸羞涩地开了口：“嗯…既然你们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吧，嗯…这个…我就实话实说吧……”
我想虚伪的奉承，还不如讲讲我真实的看法，如果讲得不对，又不会挨打，再说了，老板和老板娘对我确实很好，出言献策是应该的。其实对于长远的发展和问题我早有想法，苦于没有机会，如果讲出来有用那是再好不过了，对我自身的未来也有所帮助，如果无用也无妨。
我心有忐忑，一脸严肃开了口：“老板，如果真要发展壮，我们要一步一步来，一口吃个大胖子是不行的，我们目前先要解决的问题是现有车间的管理问题，既然是厂，那我们一定要有个规章制度，现在管理很松散，上班下班完全靠嘴上说说，迟到，早退，没有解决的办法，工人上班完全靠心情上班，心情好，来得早，干的还积极，心情不好，来的晚不说，还没到时间，就急忙丢下工作回家了，尤其是那几个谈恋爱的小伙子和大姑娘。都是本地人，还是你们原来一个村的，没有规章制度的约束，只靠你们嘴上去劝说，讨好，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一旦有了规章制度他们也会慢慢知趣行事。我们不一定完全按照制度执行，但这个一定要有。如果接受不了的他们自动选择离厂。嗯……如果人员不够，就再招，不一定非得要本地人嘛，听话的外地人都可以招呀，只要对厂发展有利的都可以。我们是做企业，不是开福利院，只享受福利不贡献价值，工人是开心了，那对于企业是不利的，企业也无法做大。”
我说话的同时，所有人都盯着我，让我颇为尴尬，就停顿了一下。
此时，老板笑眯眯点点头，拿起杯子对老板娘说：“你看看你看看，林晏都知道现在的这些问题，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老板娘得有老板娘的样子，整天跟那些人嬉皮笑脸的，他们就没把你当老板娘，你也一点威信都没有，就没法管理，我觉得林晏说的很有道理。”然后杯子对着我说：“来，林晏，跟我喝一杯吧，你让我惊讶到了哟！”
我毕竟才成年，不经世事的我，也不知道怎样说出这些话的，对于老板的夸赞我一脸羞涩，脸也红了：“呵呵，老板，我，只是说了我的看法，实话实说的，没什么，至于喝酒嘛，呵呵，我还小，喝不来，我就喝雪碧吧。”说着我端起装满雪碧的玻璃杯对老板说道：“我祝老板生意兴隆，厂子越来越好，我敬二位一杯。”
说着便一饮而尽。
老板和老板娘，笑呵呵地接受了我的敬酒也都一饮而尽，这时阿姨笑着夸我道：“没想到林晏年纪轻轻，还这么有才啊，你什么文化啊？”
我挠了挠头，尴尬地回答道：“我，初中毕业，就没读了。”
“那你读书成绩一定很好吧？”阿姨接着问道。
我点点头：“嗯，是还可以。”
“那为什么不读了呢？”
我习惯性的挠了挠脑袋，不知道怎样说才合适，神情凝重了起来。但是我不能在外人面前说我父亲的不是，又不能让他们认为我说的是谎言，我思量片刻回答道：“嗯…我家人口多，我最小，轮到我，父母已经无能为力了，只有辍学打工了。”
这时在场的人都为我感到惋惜，老板娘安慰我道：“林晏，你也别太难过，读书也不是一个人的唯一出路，这几个月的相处，我认为，凭你的为人和聪明的脑子，将来一定会好起来的，在你身上有很多别人看不到的品质——善良和真诚，这两样品质难能可贵，只要你一直保持，终有一天会好起来的，我们现在把你当自家人，有什么难处或者不开心尽量给我们说，我们一定给你解决好不好？”
“嗯，谢谢你们了。”我点了点头，无心在说话。
老板觉得气氛过于尴尬，于是笑了笑：“呵呵，没事的，林晏，你把我们这里当家好了，把我当哥，建英就是你姐，随时欢迎你来，你那姐夫我上次听建英说起，没什么用的，把钱看的太重了，一辈子也就做做苦力，谈不上有什么发展的，今后跟我们好好干，我们一起发展，我现在不能承诺你什么，但是只要我日子好了我绝不会亏待你的，你放心。”
老板说这些话，我还是深信不疑的，老板是个干实事的人，不喜结交酒肉朋友。性格比较沉稳，但不呆板，偶尔还挺幽默的。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跟着他们好好干，没有学历，我就跟老板一起创业，不问将来富贵与否。
这时阿姨笑着说道：“林晏啊，阿英他们为人不错的，就跟着他们干，今后日子肯定会好的。”
“哎…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我们先不谈林晏的事了，就刚才厂里的事再说说。”老板突然打断阿姨的话。
“说要建新车间的事。”老板娘接过话。
“哦对对对，林晏，就这个事情你还是继续说说你的看法，我们都别插话，我觉得你说的很好，有什么好的看法，建议，说给我们听听。”
“呵呵，老板你可别高抬我哦，我毕竟还是个毛头小子，肯定想得不是很周全。”
“不不不，一定要说，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嗯…老板你既然把我当自己人了，那…那我说错的地方你可要指出哈。嗯我为人比较直，也属于重情重义的人，你们掏心窝对我，那我就掏心窝子说说我的看法。我个人认为发展新车间还不成熟，至少现在不行，我刚才说过，现在的管理制度没有明确制定，要发展就急需完善。还有，我们目前的车间都是新手完全靠自己摸索，现在速度最快的也就我和勇勇，如果要稳定车间就要提升工资，提升工资没有老师傅带，只靠他们脑子去想是不会进步的。我们将来肯定是要招新员工的，员工流动的事情一定会发生。那我们就一定要固定好一个老师傅，不管新老员工，产量短时间都会出来，如果只是停留在目前，各做各的，相互不交流不指导，好的方法，脑子不灵光的人永远学不到，时间长了挣不钱就有可能离开。这个装配车间，我们工作做好了，稳定了，我们才有精力去发展打眼车间和喷漆车间，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我看着老板：“嗯，我就说这些我认为要解决的事，你们要怎么做还是以你们为主。”
“好好好，说的好，咦！从来没人跟我谈这些问题，平常建英跟车间里的人相处的那么好，都没人推心置腹的建议，你们看看，还是林晏好。”老板满脸悦色。
老板娘满脸笑容，看得出他们对我很喜欢。老板娘喝下一口饮料，笑着说：“呵呵，是啊，看来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们整个车间也就你和郭勇初中毕业，但是郭勇不会表达，过于内向。”老板娘拍了拍老板欣喜地问：“习良，我看林晏说的很有道理，你讲讲，我们要怎么来做？”
“呵呵，怎么做？这还用问嘛，照林晏说的来做，我们没看清问题，他看清楚了，你说按照谁的做？当然按照林晏说的做。”老板又看着我问道：“林晏，你看看我们厂里谁有资格做师傅？”
其实厂里有一个请来的老师傅，所有的装配和机器维修也都很精通，只是不是全力以赴，全心全意，不掏心也不使坏的那种，平常见我也是喜笑颜开的，我也不能拆人家台，想了想，也找不到两全其美的人：“哎～我也不知道哇。”
老板娘反应很快，问我道：“你觉得黎师傅怎么样？”
“嗯… 黎师傅？”我仔细想了想：“黎师傅从业多年，是个好手，什么问题也都能解决，只是给人一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感觉，没有全身心地投入，看他也是喜于平淡，不太追逐金钱名利的人，对于厂肯定是有用的，但是起不到推动的作用。”
大家对于我的话都点头表示认可，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就在空气凝固之时老板娘脑洞大开道：“林晏呀！哎！就你啦！”
老板娘突然指着我，我看着她的眼睛好似发现了宝贝一样，而我满是不惑：“什么？我？我什么啊？”
“唉…我看最适合做这个师傅的人是你，”
“我哪里行，我也才进厂两三个月啊？人家怎么会理我？”
“行的，你的技术，和速度，已经足以当个师傅了，虽然时间短，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一般人还真的服你，有几个犟的，你就别管就是了。”
“可是厂里都是本地人，就我一个外地人，行不通吧。”
“你就别想太多了，什么外地本地的，我们是自己人，从没把你当外人呢！再说了，车间里男女老少基本都认可你，我听说还有小姑娘喜欢你呢！呵呵…”老板娘戏言道。
“不会吧？”我难以相信，居然还有本地姑娘喜欢我。
这时阿姨接过话：“嗯，是的呢，就是红枫大队那个小姑娘，才十七，都在说喜欢你，你想不想做上门女婿嘛？”
突如其来的男女问题让我措手不及：“嗯，这个…这个问题，我没有考虑过呀。”我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这时老板插话道：“唉！林晏还小，什么上门呀，我们林晏将来靠自己的本事娶一个老婆，不要上门。”老板的姿态有点严肃，夹杂着抱怨的口吻。
“哎哟，开开玩笑嘛，其实有适合的，对方父母能视如己出，也蛮好的其实。”老板娘的意见并不是太坚决。
“哎，这事今后再说吧，现在关键还是林晏说的车间问题。”老板看着我接着说道：“李斌，我觉得建英想法是对的，只有你很贴心，真心为这个厂在考虑，外人我们也不放心，我们要把你培养起来，你就跟着黎师傅后面多学习，我会单独跟黎师傅交代，让他带你，多一个人替他分担我想他也很乐意的。你呢，就别再推辞了，我们就这样决定了哈。”
老板强加给我的决定，让我不知所措，对于他们的坚持，也不好再回绝，只好硬着头皮应允了下来。
这之后，就如我所想，老板下定决心整治车间。老板第一次办企业，我也是第一次在厂里上班，也没啥见识，但我觉得，做企业就应该跟做人一样，只要认真做了，努力了奋斗了，结果怎样那就交给老天吧。
老板也是谦虚，硬拉着我一起制定了车间管理制度和奖罚机制，虽然刚开始执行比较困难，但是始终坚持执行，加上老板娘苦口婆心的解释，劝说，一个月后，迟到，早退的现象慢慢好转，工作氛围得到改善，车间终于走上正轨。
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制度的完善，积极性的提高，产量自然就上去了。偶尔还有半成品跟不上的现象，没有活做，这时，老板才下定决心，开始推动他的计划。
我呢，和老板，老板娘的关系一步步加深，深得他们的信任，很多事情，他们会来问我这个十八岁的毛头小伙，当然我也不再拘谨，会推心置腹说出我的看法和思路。
一般当地人是很排斥外地人的，很多时候会看到鄙视外地人的眼光。但是在他两口子眼中从来没有，就连我带他们唯一的儿子出门，他们都很放心，还告诫他们儿子：“一路上不得调皮哟，别给林叔叔找麻烦。”
我的心开始有了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