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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遇上好心的高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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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乡走后,我在老乡的房间里踱来踱去,想想,十八岁生日怎么地也该过的有点仪式感吧,可是一个人怎样才能有仪式感呢?

    许久想不出值得纪念的事情,自己竟又走出了房门,拖着人字拖,漫无目的地走在建筑楼群之间的小道上,一边走一边看路上的行人。

    当我路过工地食堂时,看见有人骑着三轮车在卖卤猪头肉,好些个农民工在砍价,挑选,香气弥漫着周围的空气,我咽了咽口水,控制不住双脚,慢慢靠近。色泽油光锃亮,香味扑鼻,让人垂涎欲滴,着实难以控制想吃的冲动。我咽了咽口水,假装疑惑,自言自语道:“好不好吃啊?”同时还若无其事拿起一小块递入口中,突如其来的胆量,我自己都难以相信。

    那小老板一点也反应没有,还笑着信誓旦旦地说:“都是新鲜的,不好吃不要钱。”

    我心里想:“我是不是可以通过这个办法,还能尝到一块呢?”我并没有过多的迟疑,也装模作样的伸手挑了挑,然后直接说:“老板,我先尝尝好不好吃再说。”

    “你尝你尝,包你说好吃。”老板爽快地答应了。

    我一阵窃喜,拿起案板上的一小块不紧不慢地放入口中,假装细细品味,同时点点头:“嗯……老板手艺挺好啊!我先回去拿点钱来,你不会走吧?”我这计谋一气呵成,自己都看不出痕迹。

    “嗯,我不会走的,等你的。”老板给别人切肉,都没来得及看我。

    我装模作样地朝楼群跑去,老板还以为我急着买,而加快了脚步。

    当我拐着弯跑回了老乡房间,心已经“砰砰”地跳个不停,像是触犯了什么法律,干了坏事一样七上八下。我忙关上门听外面的动静,好怕别人追过来逮住我,让我买肉。不谙世事的我心惊胆颤,过了许久也不见卖卤肉的老板有什么动静,心想呆在房间也不是个办法,干脆锁上门走出去好了,万一追上来就麻烦了。于是我拿上挂锁,出门后迅速锁门离开,当然走的方向要离买卤肉的越远越好,只有背道而驰才能如愿以偿。

    我在焦虑中路过一家小卖部,小卖部外面放着一个冰柜,我口渴想喝点什么。于是便凑近看了看,都是冰淇淋,饮料,还有很多西湖啤酒,我眼睛一亮:“咦!不如买瓶啤酒吧,反正都是水,正好我生日可以用来庆祝一下,这样也有仪式感。”平常就很好奇,只看见很多工地上的民工在喝,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味道?今天终于有理由一尝为快。问了下也不贵,才一块钱。摸了摸口袋还有,于是没有考虑明天如何生活,放纵一次,爽快地买了一瓶。

    说不清楚当时是什么心情,对生活的失望吧?也不是,你说对未来的恐惧吧?也不是。短短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了太多,无数的艰辛和酸楚,我找不到人倾诉,哭都找不到人,谁听呢?只有自己承受,喝点酒吧,听人说,酒,可以让一个人短暂的开心,晕乎乎的,可以放松自己。

    估计时间已过去了个把小时,内心稍微平静了些,不再惴惴不安。我始终想不到,我骗吃的那点猪头肉,小老板根本不会在意,也不会来找我麻烦,只是我心虚害怕而已,一切源自我从来没有做过坏良心的事情。

    我回到老乡房间,把铝锅洗了洗放在电炉上,放了点水,滴了点油,再放了点盐,按下开关开始烧水。水开后我把洗好的包青菜一点一点撕进了锅里,看着包青菜慢慢由嫩绿色变成深绿色,成了菜汤,我欣喜开颜,满足不已。我没有想此时此刻我有多惨,而是因为我还活着,且还有菜,有酒,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我对生活没有太多要求,只因我没有给生活付出什么,所以也不苛求生活赋予我回报。因此,哪怕是就着包青菜,喝下啤酒,我也觉得生日有了仪式感了,而且令我难忘一辈子。没有关怀,没有幸福,也没有祝福,但是我自己满足了我自己,也谈不上遗憾,谈不上悲伤,感觉任何过份的表情都成了矫情。十八岁的我,品尝了人生第一瓶啤酒,虽然觉得味道怪怪的,甚至难以下咽,但是我喝过了别人认为很好喝的啤酒,知足了。

    十八岁意味着真正意义上的成年,年龄的分水岭,让我明白,我今后的人生要自己为自己负责,坚强是我唯一的选择。

    上海松江我做了几个月,别说工资了,能有顿饱饭都感觉到很开心。因为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姐夫是经常坐火车回许巷打牙祭,我呢,基本上不会回许巷,我清楚的知道,那是姐姐的家,我总不能也回去跟姐姐抱怨,说生活太差了吧?我知道人生的路要自己走,亲戚关系是血脉的纽带,但并不是逃避生活的港湾。

    松江工地上环境也极度让人难受,天气太热,还没有电风扇,睡过露天,身上被蚊子咬了些大包小包。我至今记得工地上的茅坑,一口大缸,屎尿装的满满也没人清理,苍蝇蚊子太多太多,多上一分钟厕所,屁股上就会爬满苍蝇,蚊子会盯着屁股咬,咬出一个个大包小包,比战争年代难民营的环境还要差。

    虽然贫穷酸苦,但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上海的大和繁华,我跟老乡坐公交车去过市中心玩,数不完的高楼大厦,看不完的各种轿车,俊男靓女数不胜数,这就是人人羡慕的大都市——活力上海。还跟老乡们去过浦东船厂探访他们的老乡朋友,感觉只要不怕苦这座城市就会给你无限机会。

    我跟姐夫和水根还去过著名的外滩景点,黄浦江畔,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时髦的服装纷纷拍照留念,证明自己来过这享誉海外的地方。东方明珠塔高高耸立在江岸,独有的上海标志让人魂牵梦萦。上海太多的历史太多故事赋予了精致的灵魂,所以才有无数人向往。但是我始终只是个过客,就像黄浦江上的来来往往的轮船,只是路过,它永远不会停留在这段疆域,因为它不属于这里。

    工地上的活干完了,我没有丝毫的留恋,还是想回到姐姐的家。

    回到许巷已是七月,我还是喜欢这个小乡镇,可以混迹在本地人之中,学习更多的技术和语言。

    关键是做家装工期很短,一户人家有的也就做几天就完了,就可以从我姐夫那里拿到一点钱自己支配 ,不用显得很窘迫。

    最重要的是吃的好,无论给街道上的居民做生活,还是下乡在农村里做,中午饭就是东家管,大多数东家很大气,鸡鸭鱼肉几乎从不缺席,虽然我不能狼吞虎咽般放纵,但是营养至少跟上了。下午两三点钟东家还准备有点心,对我来说不是一日三餐,而是四餐,从艰辛中走来的我,感觉就是神仙过的日子!这样的餐饮条件,让我根本不想休息,就想天天干活,还从不偷懒。于是很多本地的师傅知道我后,都愿意让我去帮忙干活。虽然是个小小伙,长的也还可以,整天身上都是涂料油漆,看起来很脏,我也无所谓,每天看起来都很开心,笑呵呵面对每一个人。

    这年姐姐和姐夫,看见别人加工布匹,做的风生水起,日子很好过,就筹集了一些钱,买回来一台老款织布机,姐就在家加工布匹,我和姐夫就在外面干活。如果正常,长此以往,日子会越来越好,但我姐夫家就属于例外了。姐夫长年累月的胃病把家庭经济拖住举步维艰,还好姐也只是偶尔抱怨,但也不得不继续往里砸钱,如果放弃那就等于一个家庭的灾难,治,总有好的一天,不治日子也不会因此好转。病好了,到时候再好好努力,攒钱日子还是有奔头的。

    姐夫这个人吧看起来老实巴交,但是也会抽烟赌牌,生产队里的人经常拉拢他去赌博,所以我姐也时常为这些事情跟他吵架,实在不听,姐也会动手拎耳朵打人,姐夫唯一我比较认可的一点就是从不还手,只是嘀咕两句,正儿八经的反抗是没有的。我姐也许就是看上这点才会死心塌地地为这个家庭付出。

    我下班回来,闲来无事也会跟在姐身后学习织布,个把月后,我就有点会了,姐就让我上机器。刚开始还是做做玩玩,顶替一下,后来就白天做油漆工,晚上做挡车工,我也没有多想,觉得帮姐夫家做事情,是理所应当的,因为我住他家,吃他家,总得干点什么吧。

    直到有一天,在一起干活的本地同事问起我:“林晏,你晚上还要回你姐夫家挡车?你不是发财啦?”

    我很奇怪地回答道:“发什么财?只是帮忙做做而已,又不拿钱的。”

    “没钱?你干个屁啊?你姐夫跟姐一分钱都不给你?”

    我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被他这么一说,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难道……我姐夫他们应该给我钱?”

    “你这人真是老实好笑,干活当然得要钱了,你得问你姐夫要。你是小舅子住他家理所应当,谁叫他是你姐夫呢?”

    我听后也没太在意,只是笑而不语。

    同事为我鸣不平,来劲了,大喊道:“安国……方安国……”

    姐夫从工地上的另外一个房间走出,抱怨问道:“做啥啦?要死啧啊?”

    同事没理他,诚恳对姐夫说道:“安国啊,吶(你们)舅姥夜里回到屋里,还要给吶开夜工啊?那多多少少也给点工资,不要吃相太难看了。”

    姐夫好似没有了刚才的底气,低头缓缓说道:“开工资嘛本来应该开咯,主要是阿拉(我们)也没有存到钱,没办法咯呀。”

    经过同事这无意地点拨,我仔细想了想,来也有大半年了,农活也干,家里活也干,加上上班做工,我口袋里居然没有可以自由支配的钱财,整天也没有算计我到底挣了多少钱?如果把我的钱拿来支配到我姐夫家庭里,我,我还真无话可说,对于我来说我没有资格和理由去查询我的钱,因为他们给了我临时的住所……

    我的心理状态,跟小时候一样,没有多大变化,我只需要活着,活着就好,至于过什么好的生活,那就听天由命吧!

    这之后我也没有多想,该干的我还是觉得理所当然地干,不该问的我实在也问不出口,在我心里,他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因为他们给了我落脚的地方,至少我还有人管我,不至于跟其它外地人过的那样艰苦。

    这种状况在八月的一天,一个东家看我人老实,肯吃苦,了解我的情况后苦口婆心的劝导我,让我下定决心自己挣钱自己支配。

    这东家是隔壁许村镇乡下的一户人家,男主人姓高,四十多岁,就职于镇上派出所。乡下三间楼房需要改造翻新,我和姐夫被一个小老板请去干活。我整天穿着单一的服装,为人老实本分,言语不多,但看起来很乐观,总是微笑视人,而且对谁都很有礼貌。这样的我引起了高叔的注意。有一次我拉肚子浑身无力,但我依然坚持干活,高叔看在眼里,便对我们老板问起了我的情况。得知我的不容易,心生怜悯,叫他母亲把我叫到他的房间然后亲和地对我问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把我叫到跟前,只是感觉有什么事情会发生,虽然疑惑,但想想,先把高叔的问题回答了再看:“嗯…我叫林晏。”

    “什么林什么晏啊?”

    “双木林,日安晏。”我一边回答一边挠着头。

    “哦哟!好名字呢。”高叔一阵夸“胸怀自然,日日平安!读书读到哪里啊?”

    “初中毕业家里没钱就没读了。”

    “哟学历还可以嘛,我听说你下班后还要帮你姐夫家干活,你不怕累吗?”高叔微笑着,且用心疼的眼神看着我。

    “还好吧,为了生活我不能嫌累啊,我靠不了谁只有自己靠我自己呀。”我想也没有多想,脱口就说出这话。

    “呵呵,小鬼你倒是挺实在的,说话也不绕弯弯,你这话说的也是个道理,想的也不错。”高数迟疑片刻,又开口道:“嗯……事情是这样的,我建议你去工厂上班,不要呆在你姐夫家,他们呢也有一家人,你呢自己挣钱自己存着,将来自己也好做点什么,别认为你亏欠你姐夫家,什么都听他们的,长远打算的话你应该找个厂上班,这样对你有利无害,你自己想想。”高叔怜悯之心溢于言表,他想的要多,不像我,想到的只是眼下。

    我听高叔的话后觉得不无道理,但是我啥也不会,进什么厂呢,再说我也不认识什么厂啊?我又挠了挠头:“高叔,谢谢您了!但是我啥也不会,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工厂要我啊?”

    高叔笑着说:“这个你放心,只要你愿意进厂上班,后面的事我帮你办?”

    “高叔…你…你愿意帮我找厂?”我不好相信耳朵听到的,太意外了,意外一个陌生人这么关心我,帮助我。

    “嗯是的,我有个侄子跟你一样大,性格跟你差不多,叫郭力飞,他也什么都不会。我朋友开了一家锁厂,就是生产门上那种挂锁,你们进厂有师傅教你们,你俩都有文化,学起来应该很快的。”

    听高叔这么一讲,觉得也是,油漆活我在半年多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在厂里学做锁,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想了想就答应的高叔的建议。

    我开始展望未来了,还有高叔口中那个和我差不多男孩郭力飞,让我很是期待。

    我答应后,高叔说服了姐夫。于是,没过几天,高叔就把我和郭勇带到了许村镇上,并叮嘱我们:“你们大小都一样,希望今后可以成为朋友,相互帮助。”

    我们俩同时点点头。高叔的侄子郭立飞,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老实本分,很腼腆,跟我一样傻里傻气,时常嘴角挂着微笑。她跟其他的本地人不一样,眼神里没有对我瞧不起,从来没有鄙视过我,把我当成本地人,时常两人一起谈心,一起出门游玩。

    事实也如高叔所愿,我无时无刻都在感谢高叔给我的点拨和指引,我拿到第一笔工资,就买上了水果,去乡下看望高叔的父母,有什么能干的活也尽量帮忙干,高叔的父母都笑的合不拢嘴,直夸我:“哎呀,林晏真懂事,你高叔没看错人啊!”

    我和郭力飞后来真的成为了好朋友,他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会义无反顾的去他家,修房造屋我都会去,他家的亲戚朋友都对我很好。我很多年后,创业开了一家服装公司,他在我困难的时候,也没有犹豫,给予我了金钱上的支持,两人成了一辈子的朋友。

    也因为郭立飞的出现,我认识了我第一个真正喜欢的邻家女孩,还谈起了朋友。

    我的世界开始有了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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