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人生的转折——中考
中考前的情形跟小升初的情形如出一辙，放纵了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无所谓的理由，没有希望的努力是那么苍白无力，虽然父亲没有绝对的态度，但从他冷眼看我的脸色就知道，我没有再读书的可能。自己也对学业有所懈怠，中考前，我心里有数，看出来的成绩应该不会很好。
我坐在窗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我想起曾经沉迷游戏的日子，那些虚拟世界里的冒险和战斗，似乎还历历在目。还有那段疯狂追看《新白娘子传奇》的时光，剧中的情节和人物让我陶醉其中。青春期的思绪如潮水般涌来，我也曾想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梦想着未来的种种可能。
然而，回过神，看到眼前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我深知自己不能再放纵下去。虽然很多时候复习很认真，但我明白，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最重要的是为未来努力。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珍惜时光，更加专注于学业，为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奋斗，不能以家庭为借口，怠慢了学业，怠慢了青春，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有时候我很清楚自己应该干什么，有时候又很迷茫，恍恍惚惚就到了中考的日子。
中考前夕，紧张的氛围如沉重的乌云笼罩着我。我的心情忐忑不安，后悔的思绪涌上心头，回忆起曾经的放纵行为。时光无法倒流，我只能握紧手中的笔，全力以赴地投入到考试中。未来的结果，就交由命运来决定吧。
初三的教室里，一片紧张的氛围中弥漫着淡淡的离别气息。步入青年的我们，目光中透露出对未来的迷茫和期待。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有人提议将书本撕成碎片，从三楼撒下，让它们像雪花般飘散。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响应，疯狂的笑声在教室里回荡。
同学们纷纷站起身来，激动地撕着书本，一页又一页的纸张在手中变成了碎片。他们尽情地释放着内心的压力和不安，仿佛这是一场对学校规矩的挑战，也是对即将结束的少年时光的一种祭奠。
随后，我们来到三楼走廊，将手中的碎纸片抛向空中。瞬间，无数的白色碎片如雪花般飘落，形成了一幅美丽而又奇特的景象。楼下的同学们纷纷抬起头，惊讶地望着这漫天的“雪花”，有的人甚至伸手去接住这些碎纸片，仿佛想要抓住这最后的疯狂和浪漫。
在那一刻，我们的脸上洋溢着释然和快乐，他们感受到了自由和解脱。这一场短暂的疯狂举动，成为了他们青春记忆中的一道独特风景。随着“雪花”的飘落，他们也将迈向新的人生阶段，迎接未来的挑战和机遇。
大巴车把我们拉去县城参加的中考，在紧张的两天考试中，犹如人生的一次跌宕，既激动又难熬，好似颠沛流离的两天，看似在选择人生，实则也太多无奈。认真考吧，也不知道未来的路会怎样，放弃吧又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的暗自努力和自己内心的梦想。
中考后就面临着多年同窗好友的分离，自己喜欢的那个她，也一直没有开口说：“我喜欢你！”就要分别，在那个通讯靠吼的年代，分别就可能是永久的。有人愤怒、有人哭泣、有人沉默无语……
班上的同学纷纷拿出毕业留言册相互传递，给自己几年下来结交的朋友兄弟，姐妹留下美好的祝福和寄语，告别这美好的初中生涯。
我也有一本留言册，我递给叶梓，希望她给我的人生留下只言片语，让我未来可以怀念，可以看着她的笔迹回忆起她的点点滴滴。
叶梓收下留言册，微笑着说：“等我写好给你，你先走吧。”
我满怀期待却又胆怯问道：“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怎么？你很急吗？”叶梓并没有看我，在收拾自己的书本。
“呃，也不急。”
“那中午走之前给你吧。”
“拍毕业照啦！”这时门口突然有人大喊。
我对叶梓说：“走吧拍毕业照。”
“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些许，然后就转身走出了教室。外面陆陆续续到了很多同学，张老师指挥同学们站好了位置，一一点数之后开口讲道：“同学们，我们同窗三年，今天就结束我们的初中生涯，希望大家各自安好！在未来的人生道路上笑着迎接每一天，努力创造属于你们的未来……”
毕业照上，同学们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散发着天真烂漫的气息。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不服输的坚定，那是对未来的憧憬和渴望。在这一刻，他们或许对即将到来的分别感到恋恋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朴素的衣着，简洁的发型，见证了他们纯真的岁月，留下了青春的痕迹。
没有几天时间，学校通知看成绩的日子。在拿到成绩单前，我的内心充满了不安。尽管我对自己的表现并没有太大的期望，但我仍然没有放弃，好奇在自己放纵之后，真实的水平究竟如何。一路走，一路思考着自己在考试中的每一个答案，回忆着那些可能出错的地方，同时也在心中默默为自己加油打气。我知道，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一次宝贵的经验教训，它将帮助我更好地了解自己。
恰巧遇见好友陈景生和刘操，陈景生笑着问我：“晏娃，你觉得你考得如何嘛？”
“不用说，肯定没有你好，毕竟我没有你那么努力啊！”
陈景生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呵呵道：“说哪些，我哪里在努力嘛？我天天看小说，哪里在读书嘛，你看见我读书的时候其实我把小说夹里面，没人知道，都以为我在废寝忘食读书呢。”
“就是嘛，一个天天看小说的人学习成绩还那么好，找谁说理哦！”刘操抱怨道。
“不过我觉得我的政治考得应该很好，最后一道大题我好像押中了。”陈景生一脸得意。
“那你有没有看到成绩嘛？”我紧接着问道。
陈景生叹了一口气，想了想淡淡地说：“我不敢去看，怕没考好，张老师会骂。我好像听说我们班只有很少人上了中专线，中师好像只有一个，高中线也很少，好像都考得不理想。”
此时的我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忐忑和慌张同时袭来，怕成绩不好真的无法再去读书，同时也怕考好了，家里真的不让我读了，各种的不确定让我内心矛盾重重，慌乱不已。
后来还是惶恐中知道了成绩，超出了中师线的分数，但是我没有填中师的志愿，心比天高的我赌了一把想去读高中，这个年代，一旦填好志愿可不能更改了。但是高中听说要很多钱，我也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在填志愿，心里有90敢肯定，我不管考的怎样，书应该不会再继续读下去了。我还得到了一份职业学校电子专业的录取通知书，也算是实实在在的安慰。可是学费还是要好几百，连续数年，学费一年一个价，这跟当时国家改革开放和持续的经济增长有很大关系，但是我们这个小家只有我一个孩子了，就连四哥也成家分户了，何况父母没有大的经济来源，好几百的学费就真的成了问题。
我回到家，好一段时间都在茫然度日，没有多余的言语，也不想干什么农活。父母对于我的状态也是不闻不问，装作没看见，也从不提考试读书的事。
当初，说要砸锅卖铁供我上学的母亲，也显得无能为力，把苍白都写在了脸上。
我知道我问了也是白问，也不会有人拿出钱来，钱真的对谁都很重要。几个哥哥都有家庭，姐姐我又看不见。我是家中最小的一个，我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们为我付出？
常人来说，全家会商量，如何供我上学？读什么学校？但这个家我太清楚了，我打小就活的卑微，要我理直气壮去说我的事，我张不开嘴，只有把命运交给生活，碾压也罢，蹂躏也罢，我的心很沉，甚至能体会到死亡。
有一天中午四哥问我：“小奶娃你真的还想读书哇？”
我坐在小板凳上点点头并未作声。
“那下午我们去县城看看高中要收多少学费，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抬头瞪大眼睛，已经陨落的希望好似又升起：“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但前提是我能不能负担得起。”四哥看着我说道。
下午我和四哥坐班车一摇一晃的来到县城，两人沿路打听县高中位置，最后我们在一条街道上看见一道大铁门，柱子上挂着“绵阳市安县中学”的字样，我心激动不已。
四哥拉着我走到门卫处打听，四哥敲了敲门卫的窗户：“喂，有人吗？”
门卫室的黄色木门“吱嘎”一声打开，走出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你们找谁？”
四哥赶紧迎上去：“大爷，问你个事，你知道今年高一的学费到底是多少吗？”
“哦，问学费唆，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六百的样子，不包括择校费，生活费。咋啦？小娃要读高中啊？”大爷指着我问四哥。
“哦，不是，我只是问问，我家亲戚叫我帮忙问下，他家娃要读。”
说完四哥就拉着我往回走，路上四哥无奈的跟我说：“哎呀，读个高中怎么这么贵啊，要六百多，这走哪里去找啊？”
从四哥一脸难色可以看出，读书这事，已经走到悬崖边了。一路上我不再吭声，我也没有必要太渴望了，心想：“一切都随风去吧！”
晚上吃过晚饭，母亲心情有点沉重，她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说不来煽情安慰的话，想要解决我的事情也无能为力，但不做点什么好像又说不过去，她看着我慢慢对我说：“小奶娃，家里，实在没钱给你读书，我也真是没有办法，要不我去你大哥那里问问？看能不能借点。”
我坐在大桌子旁的长凳上并没有言语，低头靠在桌沿暗自伤神。
母亲洗好碗筷解下围裙，拉着我说：“走，跟我去你大哥家。”
我走在母亲后面，母亲摸索着走进他们的茅草屋，而我就止步在门外，靠着墙着听他们讲话。
屋内传出母亲乞求的声音：“大娃，小奶娃还想读书，你们看能不能借点钱？”
大哥的声音传出：“哦，听说有录取通知书，那他读啥子学校嘛？”
母亲叹了一口气：“哎，他想去读高中，学费估计要六百多。”
这时大嫂搭话道：“读啥子书嘛，钱又莫得，你们自己又找不到啥子钱，不如早点学人家出门打工，读三年书花那个钱，要是打工三年那得挣好多钱，屋头也不会再困难了。”
大哥也不再吭声，大嫂和母亲本来也不和，要不是我读书，她也不会进大哥的房子。
随后母亲低头就走出了大哥的茅草屋，我们一起回到家中，母亲叹气摇摇头:“小奶娃，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就是我把家里猪卖了也凑不够，你父亲根本就不管，别人肯定不会借我们这么大一笔钱的，借一次也许借了，可是三年的钱去哪里找啊？”
我依旧不吭声，埋头坐在小凳子上，过了许久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自己简陋的床上，看着那破旧的瓦片，眼角的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失望、孤苦，内心的冰凉，侵袭了我整个身体。想想自己将来终日从事体力劳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心酸画面，也仿佛看见了自己在工地上汗流浃背，挥汗如雨的窘迫，从此梦想将离我背道而驰，我不禁唏嘘哭泣起来。
在我放弃自己的这个夏天，我第一次来了脾气，啥事我也不想干，就算父亲骂我我也无动于衷，整个人就像得了抑郁症一样东摇西晃，偶尔还上街赶个场。
一次，我走出巷子，来到街上，碰巧看见月亮和他母亲，我兴奋地叫了出来：“喂，月亮，你们在赶场哇？”
月亮朝我这边看了过来，拉着母亲走近我笑着说：“嗯，我妈喊我上街跟她买点东西，你最近咋样？”
“我能咋样？就这样了，今后也不知道干啥？”
月亮母亲笑着对我说道：“晏娃，你成绩那么好，应该继续读书噻，哪像我们亮娃，还要交高价去读书，这么小总不能去打工嘛。”
我叹气道：“唉…刘孃，我们家不像你们那么明白，支持亮娃读书，我是读不成了。”
“也不晓得你们屋头的人啷个想的，这么小就不读书了。亮娃他哥支持他读书，他哥成绩差，自己决定不读去打工挣钱供亮娃读书，我们两个老的种点庄稼，养点鸡鸭子和猪，供他一个人读书应该不是问题。你不是还有几个哥哥嘛？”
这时亮娃拉着他母亲说道：“你也别再说了，他家里几个哥哥都分家过自己的日子了，哪里还顾得上他。”
“也是，哎你屋头的那些事情我们也不好说，那你打算今后搞啥子去，年纪这么小才十七岁就去打工啊？”刘孃也难过的看着我问道。
“我也不晓得干啥子，先过一阵子在说吧，唉！亮娃，这都八月初了，你是到哪里报名读书啊？”我好奇问道。
“我家亲戚，你认识就是张老师把我弄进县高中了，就是交了高价。”说话时亮娃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哇，可以哦，那你的把握机会，莫像初中那样毫不在意吊儿郎当的了，抓紧这三年，将来上个大学，回到桑枣园好风光嘛。”我替眼前这位同窗三年的好友感到开心。
亮娃的家我去过，家住玉溪渡槽附近，往里走就是红佛村。爬上路边的一段土路，就出现了一个大土崖，崖下就是他的家，沿着小土路下去，就看见几间土砖瓦房，极其简陋，房檐下是石头垒起的黄土过道。推开破旧不堪的小木门，里面也是坑坑洼洼的地面，房屋里除了墙上的“天地君新师位”神龛有颜色，再无吸引人亮色。房屋里即使白天，都很昏暗。我跟亮娃在他家睡过，简陋的床榻一晃三响，被陈年老垢附着的电灯泡发出微弱的光亮，根本无法看书学习。就这样一个家庭，亮娃两兄弟穿着都很干净，也很少有补丁，我曾经听他父亲戏说过：“我再穷再累，我也要让我两个娃儿好过点，如果能读书就一定要读书，实在不行就没办法了。”这就是一个淳朴的家庭对孩子最朴实的爱。
看过亮娃的生存环境，和我比起来，我算是生活的相当优越了，至少在我读小学之前就住进砖瓦房，是令人羡慕的家庭。可是我直到初中毕业都觉得我的家境很差，在很多人面前我其实是自卑的，不仅是穿着自卑，还有父亲精神压制我形成的自卑。
这样外人看来实属比较殷实的家庭，却无法送小儿子继续读书，这一路走来我有很多疑问，为什么别人那么苦可以读书，而我却不能？为什么看似刚正不阿的父亲在我这里就那么自私？为什么别人都是爱幺儿幺女，到我这里就颗粒无收了呢？难道……我不敢再想下去，心里好害怕。
跟亮娃分别后，我跟四哥去工地上做了几天活，由于刚从学校毕业，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再加上工地上的人会问东问西弄得我很尴尬，索性就没去了，就又呆在家里。
一天中后，刘操来到我家门外，鬼鬼祟祟地小声喊道：“林晏……林晏，在屋头莫得？”
我在房间正翻着读书时候的书本，听见若有若无的喊声，不清楚是谁：“谁啊？”
“我，你出来噻。”
我不紧不慢的来到大门口，看见是刘操，心里兴奋了起来：“哇！操娃，今天你咋上街了呢？赶场哇？”
“我跟老汉赶场卖点藕，他刚回去，我走你这里来看看你，你啷个样嘛？都八月了，决定还读书不嘛？”
“读不成了，家里说莫钱，你呢？”
“我老汉喊我去读职中，先混三年，三年后再说。”
“哎，还是你们好，月亮哇也要去县里读高中，就我呆家里不晓得干啥子。”我摇着头叹气道。
我们一边聊着一边朝田间走去，操哥还是挺担心我的情绪的，也为我的未来忧虑着，突发奇想看着我说道：“晏哥，要不到我家玩几天吧，散散心，不要老呆在家里，自己一个人没人说话，会闷死的，你看，要不要得？”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头一亮，感觉他说到我心坎上了，我正愁没处去，也就没有多想就答应：“好吧，跟你去你家里，看看你们村里的风光。”
“哈哈，我们家就是乡咔咔，土包包，没什么稀奇的，就是换个环境对你有好处。”
我们相视一笑，没有顾及家里人的想法，就打算出发朝操哥家走。刚出巷子来到街上，我突发奇想的说道：“我想买个饭盒，感受下你们住校生的生活，读了这几年书我都没有吃过盒饭，本来出门读书就能住校的，但是现在不可能了。”
刘操看着我，微笑着点点头：“可以理解，但是你有钱吗？”
“有，我在工地上干了几天，老板把工钱现结给我十来块。”说着我从口袋里摸出了钱给操哥看。
我们奔跑着到了百货商场，选了一个自己觉得好看的铝饭盒，银色的外表光滑崭亮，内心突然得到一丝慰藉，好似感觉自己就要进入学校般开心。
饭盒买到手，我并没有想回去给父母打声招呼再走，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从小到大都不开心的家。
刘操的家在花苗村，放眼望去，都是山梁，土坡，树木，和田地。夏季的乡村景色应接不暇，阳光照耀下，庄稼地里蔬郁郁葱葱，成片的玉米林挂满了丰满的玉米，稻田里的稻穗，开满稻花，长势正旺。夏季的深绿代替了春天的嫩绿，虽然看起来不再垂涎欲滴，但是显得更深沉。松柏树挺拔高傲，茂密的针叶接受着属于他们的阳光；夏蝉优雅地鸣叫着；塘里的荷花三三两两点缀着这个世界，仿佛告诉我，这世界除了冷色还有暖心的粉红。
任何生物能延续至今，都是优胜劣汰的结果，任何人的成功离不开家庭的扶持，生的再多，离心离德，终其一生也是穷破潦倒，不会成为发展壮大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