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懵懂的情愫
我在被呙老师拉回来之后，他苦口婆心，推心置腹跟我谈了一次，他对我的爱护让我真的很感动。
从那以后，我不再放纵自己，开始循规蹈矩投入到学习中，也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弥补回荒废的学业，尽量小升初考一个好成绩，进入桑中学习。
学校建设工程仍然在继续，教职工宿舍，新的运动场地等，由于不赶工期，都是请的小工程队来干的。日复一日干了整整一个学期，还是没有完全做完。我有时候会跑去工地上观看师傅们怎样干活，觉得很有意思。
但让我觉得更有意思的是，我认识了很多新同学，有的还成了要好的朋友。我们班来了好几个插班生，男女都有，他们家庭背景都不错，刚开始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插进我们这个底子很窘迫的班级，况且师资资源没有一点改变。后来才明白，他们只是为了进中心小学，有这个学校的背景后，升初中，进入好的中学才更有把握。他们大多是其它乡村小学的尖子生。
其中一个一直都记得，叫陈红，个头很高，很瘦，整个人看起来很修长，在整个班级里，她是女生里面最高的一个。人很文静，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有夸张的动作，素质很好，从来也看不见她哈哈大笑的样子，微笑，微笑是她常有的状态。与我最开始的同桌孙红区别迥然，孙红属于古灵精怪，有时候很泼辣的一位女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三年级后就不怎么爱学习了，班里名次一直在中间徘徊。班里新来的男生也很好，没那么调皮，成绩都在十名以内。
当然我们班里原来的优秀生也一直保持着，我和副班长任伟一直你追我赶，排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葛小平和蒋国强等。
但是我们全班的成绩跟一班相比，真的有很大的差距。他们会自己写相声，小品，很多作文被当成范文拿给我们学习。
隔壁班的同学，慢慢我也认识了很多。有几个活泼好动的男女生经常在走廊上玩耍，嬉闹，做游戏，路过他们门口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就认识了。街上居民的孩子都穿着整洁干净，男的女的经常在一起玩，我感觉到很新鲜。不像我们乡村的孩子，很难得在一起互动，怕被人笑话，思想大多数受乡村父母的影响，认为男女有别，不应该在一起玩。
有好几次课间下课，和同学结伴去上厕所，她们一班的一大群女生在走廊上玩。我们班的教室在最边上，上厕所，上下学，不得不经过一班的门口。她们很调皮，不是这个挡住去路，就是另外一个突然窜到你面前，就像猪八戒调戏女人一样，就是不让你过。我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都是农村孩子，胆子很小，很怕招惹她们。
我从来没有被女孩围过，我闻她们身上独有的淡淡香味，瞬间尴尬的脸红起来，不知所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低头不动。
后来她们觉得也不能太过，也只好让开了路。刚走出没几步，背后就有人议论：“那个是二班的林晏娃……”
我回过头看向她们，一群女孩娇羞地跑向教室。
一班有个小个子女生令我记忆深刻，叫司马燕儿 ，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衣着光鲜亮丽，活泼可爱，时常走路是外八字，走起路来后面的小辫子会左右摇晃，看起来很特别。
一班还有些独特性格的人，比如女孩有；安静文弱的刘圆圆、大大咧咧的唐诗美、威风霸气的白彩霞、人来疯刘西、高度近视肖青等。男生有；女生们的团宠彭水生、腼腆好学的杨阳等。
我们是同一个年级，相邻的两个班级，所以学校组织什么活动，我们两个班经常在一起，一是为了拉近两个班的距离，加强交流；二是相互促进学习，加强进步。
在这个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的年龄，难免会有男女生相互喜欢，心生好奇，但这不是爱情。是在对于情感认知很懵懂的时候，有自己喜欢，或者是仰慕的异性而已。
我们班里就有这么一对男女同学，相互喜欢，男的叫小强，女的叫小丽。他俩经常走一路，有时候小强还会送小丽回家，后来被家长发现了，告诉了学校，要求学校出面找男孩的父母。
学校领导当然没有让两个家长碰面，怕闹起来影响太大，关键是两个人学习成绩都不好，还闹这么一出，就严厉批评了他俩，要求他俩写悔过书和保证书。
小强的父母都是居民，在粮站工作，对于这个孩子很宠，但对于小强为何这么早耍朋友很是不解，也责备了他，要求他认识自己的错误。
小强也是个倔强的男孩，不管学校怎么说，家长怎么劝，宁愿退学也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就这样个男孩为自己的一意孤行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再也没有来上学。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页，将写进他的日记里，往后拿出来翻翻，也会会心一笑。也许他成人后有了自己的子女，才会后悔，才会理解做父母的不容易。
我呢，也有这样的囧事，有一次我们班的杜光明在放学后，神秘兮兮找到我跟我说：“林班长，找你帮个忙行不行？”
他平常不多言语，爱好体育，尤其是乒乓球打的很好，个子不高，但身体很结实，如果谁要想欺负他，他也是一点不忍让，会立马反击，学校没有几个人打架能打过他。
就这样一个人，在我面前也变得腼腆起来，我很好奇，问道：“什么事呀？你也有不好意思的事情？”
“嗯……”杜光明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出口。
“说嘛，我帮的上一定帮你。”
其实班里同学都知道我很热心，很多事情会找我帮忙，哪怕调皮捣蛋的同学叫我帮忙写作业。
杜光明最后选择相信我，鼓足勇气对我说道：“这不，过两天就是十一国庆节了嘛，我想送人一个礼物，但又不好意思，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喜欢我？”
我也是不嫌事大，决定成全他的美意：“呵呵，那有什么，喜欢就表白嘛，万一人家也喜欢你呢？也像你一样不好意思开口，那不是错过了，多可惜呀！”我作为班长，前面有小强小丽发生的事件，知道问题严重，本应该阻止他的行为，但是却没有，反而给他壮胆，助长他刚萌芽的情感，实属大孽不道。但真的出于好奇，又不忍心拒绝，就继续问道：“你为什么选择我来帮你？”
杜光明抿嘴笑道：“呵呵，你在大家眼里，是个好班长，老好人，什么事情都愿意帮忙，而且嘴严，从不乱说，班里人对你都很信任，我也不例外。虽然你的成绩比我们好，但是跟我们从来没有距离感，所以我们都很喜欢你，找你办事肯定放心。”
我笑了笑直接问道：“送什么呀？什么时候你觉得合适呢？”
他小心翼翼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精美的日记本：“啰，就这个。”
“送给谁？”
“你打开，里面有名字的。”
我吃惊盯着他：“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可以打开？”
“哎呀，班长呢，我们两个不见外，我哪有不信任你的道理，打开看就是了，但你坚决不能对别个说哈。”
我点点头，小心慢慢打开，扉页上赫然写着“刘圆圆”三个字，下面写了祝福语：国庆节快乐！学业有成！天天开心！并且还落了款：二班，杜光明。
刘圆圆？我心想：难道是那个平常很文静，但遇事经常哭哭啼啼的那个她？我心生疑云抬头看着他：“是三组六排那个，经常被留下写作业写的哭的那个吗？”
杜光明满脸惊讶：“哇！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满脸还不在意，马上笑着说：“呵呵，那个人谁不知道，我每天是班里最晚回家的人，他们班那几个人我还不知道啊！”
我纯属掩饰，因为他不知道我也喜欢刘圆圆，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起过而已，所以都不知道。
刘圆圆是个瘦高瘦高的小姑娘，穿着简单朴素，没有像司马燕儿那么爱漂亮，爱打扮，她在班里成绩很一般。但他们班主任对每个人要求都很严格，当天做错的作业和试卷必须放学后，在教室改完重做了，才能回去。刘圆圆就经常被留下来做作业，有时候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拿笔在本子上写，看着让人心生怜悯，觉得好可怜，有好几次都想进去帮她，但还是没敢跨进她们教室的门。
刘圆圆有个低年级的妹妹，圆圆的脸蛋，留着学生短发，看起来很可爱。她们的父母都是我们镇上桑中的教师，由于这个原因，刘圆圆的班主任会经常给她开小灶，但对于脑袋不是很聪明的她来说，却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除了做作业哭鼻子外，平常也跟同学们嘻嘻哈哈玩，只是她天生文静，没有其它同学那么放得开，看起来有些拘谨。
但她也有点小调皮，有一次，我从办公室抱作业本回来，她正好和她的小姐妹刘西在走廊上玩。当我低头走过有一点距离时，突然后脑勺被一节粉笔头砸中，我转身假装生气质问：“谁？谁打我了？”
她俩掩面“咯咯咯”笑了起来，然后刘圆圆娇羞跑回了教室。后面的刘西马上就出卖了她，笑着用手指头指了指，打了个哑语：“她。”然后也跑回了教室。剩下我呆呆地站在走廊里，心里瞬间泛起了浪花，心怦怦直跳，产生了幻觉，感觉有人喜欢上了我。
从那以后我经常在走廊里看见她，她好像知道我什么时候要路过一样，感觉就是特意的等候。但看见我后就会脸红，然后马上跑开。那刘西知道刘圆圆的心思，抓住机会就会捉弄我，让我不知所措。
都已经经历了这些，我怎么会不知道谁是刘圆圆呢？但是，这礼物要送给对我有点意思的女孩，还确实为难我了，但人家好话也说了，也不能不答应呀，怎么办呢？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左思右想，找不到最恰当的方式，但时间又越来越近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九月的最后一天下午，我脑子突然开窍，脑袋一拍：“诶，我回家不是跟她一个方向吗？我在路上尾随，找个机会不就行了？”
“叮铃铃……”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我收拾好书本放入书包，坐在座位上忐忑不安，好朋友纷纷跟我道别回家去了。由于在学校的时间比在家里开心，所以我回家总是很迟，一般是最后查看完窗户的插销，是否插上后，我才关上教室门，漫不经心一路走回家，同学们也都见怪不怪了。
“喂，班长，怎么啦？”
正当我还在想如何制造巧遇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我转头抬眼一看，原来是杜光明，我好像亏欠他一样笑了笑：“你放心吧，明天等我的好消息。”
“那我回去了哈，班长再见了！”
“好，再见！”
等同学们都走完了，我迅速查看完窗户后，背上书包快步走出教室，关上门，又放慢脚步，假装一本正经走过一班的教室，却不敢抬头观望，因为我知道她一定是最后走的那几个人。
一班的组织纪律比我们要严格，不像我们班，几乎已经被班主任放弃了。在一个学校里，我们属于很普通的班级，一班好比火箭班，个个懂事听话，一定要把当天该做的做完才准回家。
我到了一楼，想了想：“她万一今天不是最晚的呢？那……”我没有多想，马上又折返上了二楼，在楼梯口我停了下来，我想我得假装不经意路过才行，不然就太尴尬了。我站直了身体，捏紧拳头，“嗯”了一小声算是给自己打气，然后挺直胸膛，迈出自己觉得合适的步伐。走过一班门口时，我快速瞟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座位，发现她依然还在绞尽脑汁写作业。确认是她后，我马上收回眼光，朝自己教室走去，假装开了门，在门口细听他们走出教室的声音，猜测是不是她。
我还想一个问题，这女娃三天两头改作业，成绩还上不去，脑袋得有多笨呀？有我一点学习的劲头就好了。 我自己不禁笑了笑，又想：“她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呀？”
时间又过去了约莫十多分钟，我确定不能这样靠听来判断了，还是亲眼看见比较稳当。于是我重重的把教室门关上，想要引起一班同学的注意，然后慢慢走向楼梯。走到一班教室门口，刚要打算向教室里看，突然出来一位男同学与我迎面相撞，吓了我一跳，看了看原来是我们同学的哥哥唐力，我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机智问道：“喂，你们班都走完了呀？”
唐力笑着说：“没有哦，还有几个难兄难弟。”
我趁机把头伸进教室，假装看看还有谁？才发现那个位置上没人了，我向唐力淡定问道：“刚才好像还有个女的，回去啦？”
“刚刚才走，我们几个还没做完，我去上个厕所回来再做。”
“哦，那你快点，早点做完好回家了，我先走了，再见！”我话没说完话，就迈开了脚步，跑下楼梯，心里想：“但愿我能追上她。”
下了楼梯我一路快跑，快到一楼走廊转角时，我一个急刹，两条腿一前一后滑行了两三米，停稳后，又开始往大门方向奔跑。埋头到了大门，才发现大门已经关闭，大门上的一扇小门还开着。我快速穿过小门，跑过电影院门口的场地，进入百货商场旁边的小巷，发现巷子那头有个背粉色皮质双肩包的女孩。对，应该就是她：“刘圆圆。”第一反应就是应该马上大声叫住她，万一到了街上就麻烦了。
前面身影听见喊声马上停了下来，转身向我看来，这才确定真的是她。
其实我们这之前根本没有交流，叫我平时根本就没有胆量喊她的名字，但又答应同学办事，算是被逼上梁山。
我喘着粗气小跑上前，刘圆圆先是一愣，随后浅浅一笑：“找我什么事呀？”
我壮着胆子脱口而出：“有人托我给你一样东西。”
她看了看我，脸上并没有显得很激动，眼角还有写作业时留下的泪痕，她把脸侧向一边，一边用手揉着眼睛一边淡淡问道：“什么啊？”
我从书包里拿出那本日记本递上：“啰，这个。”
她并没有伸手接住，而是问：“哪个的？”
“你翻翻看嘛。”
“我懒得翻，你说说就算了。”她看起来满不在乎的样子。
没有办法，我总不能硬塞给她吧，为了办成同学托付的事，我只有先说出了是谁，然后看她的反应。
她回过头很疑惑，对我问道：“就是他有个哥哥和姐姐，成绩都很好，是吗？”
我点点头：“嗯，就是他。”
“呵呵…”刘圆圆苦笑了一下：“你拿回去还给他吧，我不需要。”
“这…这…”我很为难。
她低下头淡淡地说：“如果，是你自己送的，我还是可以收下的。”
“啊？”我大感意外，有点吃惊，内心很激动，我觉得像我这样人，有女孩喜欢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故作镇定，请求道：“那你…叫我还回去，是不是太伤人了？你还是收下嘛！今后可以找个机会跟他说明就是了，这样我做人也就不太为难了，对吧？”
“呵呵，找机会说？说什么？说我喜欢你？”刘圆圆双眼看着我，抿嘴一笑。
“我…嗯…我不知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收下可以，但是你要答应送我一样东西，不然…”
“送送送，只要你收下我就送。”我还未等她话音落地，马上答应了下来。
她捂嘴一笑，从我手中抢去日记本，转身飞快跑向了大街，然后从她的方向飘来一句话：“你说话得算话，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陡然跳动，我也感觉喜欢上了这个写作业写到哭的女孩。我们毕竟才小学，什么也不懂，更不懂的什么是情情爱爱，只知道喜欢看见这个人。小学生的思想或许比身体成熟的快，我们又是农村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连课外读物都没有看过，单纯，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十月一号这天，学校进行了国庆文艺表演，每个同学都穿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乡村很多同学家庭经济条件不是很好，穿着相对简朴，只是尽量把个人卫生打理好。我换上白色运动鞋，穿上珍藏的白色长袖衬衫，虽然已经泛黄，但总觉得很好看，让自己平添了几分自信。
上午，各种文艺表演完之后，校长在话筒里喊道：“全体同学请注意！请注意！下午一点半在学校集合，去大竹电影院看电影，有《学习赖宁》、《高山下的花环》，希望大家不要迟到……”
大竹电影院在茶桑河对面，走过跨河大桥，转弯下了台阶就到了。八九十年代，几乎每个乡镇都有电影院，而我们镇上有三个，最大的在镇中心，老电影院，由于年久失修，镇府计划重建，所以临时在中心校旁边，用原有国有的场地改造了一个，再就是茶桑河对面一个。茶桑河对岸有大型的县水泥厂，人口也很多，看似在山脚下，其实平常也很热闹的，造一座电影院也不足为奇。
中午吃过饭，从家里往学校走，想起昨天答应刘圆圆的事，送什么呢？想了又想。在路过一家小店铺时，看见很多同学围在那里，在挑选什么，好奇走上前看了看，原来是在卖明信片。明信片不贵，一毛两毛，好点的五六毛。我摸摸自己的口袋，掏完也就三四毛钱，还是攒了很久舍不得用的，要是买个日记本最少也得花一元钱，根本承受不起。想了想：“还是买张明星片吧，至少它是礼物呀，也不至于食言。”
同学间送明星片其实已经很普遍了，有暗地里悄悄送的，也有正大光明送的，写上自己的祝福语，寄语，增添情感。
我买了张赵雅芝的明星片，塞进裤子口袋，马上向学校走去。
我到教室时还没有一个人，正好可以放心写点什么。我坐在座位上，拿出明星片，又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备好的钢笔，然后开始思考：“我写点什么呢？她会喜欢吗？这明星片她会不会嫌弃…”想了很多很多，最后还是决定先写点什么，至于她喜不喜欢，再说吧。我拿起笔写到：
刘圆圆 你好！
祝你国庆节快乐！
天天开心！
微笑常在！
学习进步！
晏
这是我第一次送给女生礼物，心里很忐忑，还是怕嫌弃，怕拒绝，怕被人发现传开了笑话我。虽然是刘圆圆跟我要的礼物，也是我心甘情愿送的，但惶恐不安的心总是不安分地跳动。
慢慢地，来学校的同学越来越多，我故意在操场上瞎逛，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我在观察刘圆圆什么时候到学校，找个机会送到她手中。
“叮铃铃……”也不知过了多久，集合的铃声响起，同学们快速向舞台方向集结。我还没有看见刘圆圆，心里有点着急。
我们两个班级队伍一左一右，我侧眼瞟了一眼平时集合时那个熟悉的位置，刘圆圆正跟她的小姐妹刘西在打闹，你推我搡，脸上洋溢着笑脸。看见她在，我的心才安稳了下来。
“喂喂…”我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一愣，转过头，原来是杜光明。他凑近我的耳朵悄悄问道：“怎么样啦？”
我看着他渴望焦急的眼神，先是苦笑了一下，接着就 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嗯，办好了。”
听完我的话，他好像卸载了千斤大石，舒了一口气，对我竖起大拇指：“好呢，不愧为的班长啊！”
他不知道我心里五味杂陈，有种愧疚感，就像是偷了人家东西，人家不知道，还乐呵呵的把我当朋友。我头脑里翻滚着我的道德，我的正直，我的信念，都去了哪里？我还要不要把口袋的明星片送给他的那个他？
就这样，我在忐忑和纠结中煎熬了一下午，直到电影散场我也没有把明星片送出去。在回家的路上，学校不再要求排列队伍，都三五成群嬉闹着回家。我和蒋国强，王钢，三人一路，聊着意犹未尽的电影情节。
“喂，前头那个林晏娃…”突然身后有女生喊我的名字。
王钢拍拍我的胳膊，诡异笑道：“喂，有人喊你，你不等下哟？”
“不会吧？莫开玩笑，你莫听错了。”我只是嘴上故意问，并没有回头看，假装没有听见。
“就是在喊你，你看嘛，后面有两个女的。”蒋国强拉着我指向不远处的两个身影。
离我们十步之遥，刘西正拉着刘圆圆朝我们走来，刘西平常就是人来疯，喜欢打打闹闹，像个大男孩，他们班很多男生都怕她。她上前对蒋国强和王钢训道：“你两个还矗在这里干啥子，给我往前头跑一截路，不然，哼哼，我揍死你们。”
刘西用恶狠狠的眼睛盯着他俩，他俩知道刘西不好惹，灰溜溜地往前跑去。
“喂，在前头等我啊。”我赶紧喊了声。
“别喊了，圆圆给你个东西。”说着就往我手里塞了个小本子，接着对我问道：“你就没有送的？”
我先是一愣，然后慌忙道：“有有有。”说着我从裤袋掏出已经不再平整的明星片：“啰，这个。”我尴尬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礼物真的有点丢人。
“可以可以，有就可以了，你也是个小气鬼哦。”说完就拿着明星片朝不远处的刘圆圆跑去：“有啦有啦，你看这个。”
她俩你争我夺好一阵子，都想看看写的是什么？嬉笑的脸上盛开了花朵。
我没敢靠近，依然选择走向蒋国强王钢的方向，只是速度快不起来，心里在想：“我是该等等她们还是自己就这样走呢？”
没多久，我正出神发愣，只听耳旁一大声：“喂！”把我吓了一大跳，原来是鬼灵精刘西，她从手里拿出一本大日记本递给我说：“这个交给昨天叫你送东西的人，我姐不接受，不过为了保全你的面子，她没有直接退回，而是重新买了一本，我姐知道你瓜兮兮的，所以就不让你解释了，已经在里面写明了意思。”
我担心问道：“这里面没有提到我吧？”
“放心吧，完全没有你。”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才宽下来，感觉到有点踏实。这事也总算有个圆满的结局，不然真不知道今后怎么去面对杜光明同学。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小学生的爱情，但在那情窦初开的岁月里，确实让我激动了很久，很久，天天想见一个人，又不能随心所欲想见就见，让人难受，也让人欢喜。
只是这样激动的场景，在我很小的年龄没有维持多久，我深知我的家庭背景，对茫茫前程也看不清的时候，我选择了不激进，也不断绝，既满足了孤独的情感寄托，也为不确定的未来留下一个“好人”的名号。我很清楚我们没有未来，小小的我就觉得，给不了一个人的未来，就不要再给别人一个伤害。
我确实喜欢安静，爱哭的她。想想人家，家庭里都是有学识，有教养的，而我，家里读书成才的都没有，仅有个拿得出台面的人——我的村书记父亲，还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像大人那样谈恋爱的话，人家家长也不会同意的。
后来我上了初中，刘圆圆进了最好的桑中，我在镇中。她还托人送来一封信，信中说想要我一张照片留作纪念，我也老老实实去照相馆拍了一张。只是那张照片把我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无可奈何，苦闷，难过，对未来的茫然。照相馆的人都很不理解，我为什么一再坚持要这样的表情。
我一笔一划在信上写到：
刘圆圆，你好！
你的好意我永远都记得，也会在我的人生扉页里记住这一段美好的时光。
只是我的家庭不好，我预感我上不了高中，更不要说读大学，我觉得我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今后没有办法面对你。为什么这么说呢？我父亲有想法不让我读书了，虽然我很伤心，可是我改变不了。
谢谢你给我一段美好的回忆，让我一生回味，我也会好好珍藏，成为我人生里的一种色彩。
过去就过去吧！希望你前程似锦！天天开心！未来遇上不辜负你的那个人，给你一生幸福。
——个令你失望的人
一九九三年 十月 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