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童年的那一个梦
八月三十日，离进校报名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两天家里在说打谷子的事情，稻田里，稻穗都弯了腰，沉甸甸的，一眼望去金黄金黄的。
初秋的傍晚还是有点热，一家人吃过晚饭，在院子里纳凉。
父亲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一口说：“眼看谷子要打得了，今年谷子长势不错，应该是要丰收的，我看了下，东面那块八分田，谷子最好，颗粒饱满，过两天就可以打了，我们好准备起来了。”
“种，倒是种的越来越好，收回来公粮一交，还是紧巴巴的，这么多人还是不敢吃饱饭，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哦。”母亲语气中有点愁绪。
父亲猜出话里的意思，马上接话道：“公粮，是国家的口粮，必须要交，这么大的国家，都要吃得起饭，不然共产党打天下干啥？给你分了田，你只管自己肚子吃圆啊？想当年，不要说吃干饭，碗里有几颗米数都数的清楚，苦子日你没过过呀？”
也是，父辈们的苦我们几乎没有受过，灾难饥荒的年代我们也没有身在其中，母亲肯定深有体会，听完父亲的话，母亲不再言语，转身进了屋。
大哥此刻说道：“爸，我这时候去看下几块田，看哪块先收。”
父亲点了点头：“嗯，反正天还没黑，去看看也好。”
二哥马上开口道：“我也去。”
大哥挥挥手：“走走走，都去都去。”
大哥成年了，也说了媳妇，说的话父亲也不再管他，咬牙训斥的行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了。
听大哥这么一说，我们几兄妹立马起身跟在了大哥后面，等走出父亲的视线了，我们像变了个人似的，一路有说有笑，往天边走去。
黄昏下的稻田金灿灿的，微风拂过，谷穗高低起伏，看不见轻挑的姿态，仿佛告诉路过的人，自己已经成熟，渴望有一个家。
等我们回到家，天色已晚，父母都已经上床睡觉了。我们也各自洗脸洗脚，准备上床睡觉。
我和四哥端来一盆水在房间里洗漱，四哥自己洗完脸把毛巾递给我，叮嘱道：“你今后要上学读书了，脸记得洗干净，不要挨着就算数。”
姐前两天给我洗脸费了老大劲，我知道太脏洗起来会很痛，如果坚持每天洗的话，就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脏了。我拿起毛巾在盆里搓了搓，拧干后自己认认真真的洗起来，洗过之后还问四哥：“四哥，你看看，哪里还脏不脏？”
四哥仔细瞅了瞅：“嗯，还可以呢，干净了，一直保持就好了。”
“四哥，学校里读书的人都很干净是不是呀？”我好奇问道。
“那也不一定，也有脏的，不过都讨人嫌，老师也不喜欢。”
“哦，那我要天天洗干净。”
“呵呵，小奶娃，你就那么想读书吗？”
“嗯。”我点点头。
四哥又说道：“要背书，写不完的字，你以为很轻松呀？”
我也不知道四哥说的是什么意思，内心想：“反正离开这个家就要好一点，读书总比挨打挨骂强吧？”
我俩上床，赶完蚊帐里的蚊子就躺下了。四哥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在想什么，进学校读书。哥哥姐姐进的学校我去看过，叫中心校。里面欢声笑语，还有有朗朗的读书声，有大个子的男男女女，据说是初中部的。男生女生个个满脸笑容，洋溢着青春。
慢慢地，我进入了梦乡。
突然我眼前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色，有蓝光，绿光，紫光，红光，天空是黑色的，眼前是一片坟地。我没有害怕，走在坟堆之中，我仔细地打量着每一座坟，突然看见了外婆的坟。
外婆的坟在一处斜坡之上，立了一块碑，碑上的文字我一个不认识。我好像清晰的记得我来过，这里我很熟悉一样。我走近观看，坟上长满野草，我还拔掉几根，对着坟说：“外婆，我要去读书了，妈答应我9月1号送我去，我真不想呆在家里挨打被骂，我妈说了，只要我好好读书，她砸锅卖铁都让我上，外婆，你可要保佑我好好读书，将来我读了大学，把你也带去，到大城市走走。”
不知何时，外婆真的来到我的身边，抱着我说：“孙儿，外婆最喜欢你了，你要读书就去读，外婆支持你，给你加油好不好？”
我把头埋进外婆的怀里，泪眼婆娑道：“外婆就是好，你为什么不在家，我都好久没有看见你了？”
外婆笑了笑：“呵呵，傻孩子，外婆不能一直都在你们身边呀，外婆有外婆的事，想外婆了就来看我好了。”
我抬头想要看清外婆的脸，但怎么也看不清，我急了：“外婆，你，你的脸呢？”
外婆没有说什么，推开我，飘上了天空，消失在黑夜之中，还飘来一句话：“小奶娃，记住啦，外婆最疼你了，将来你一定要有出息，让瞧不起你的人都看看。”
我跑上去追，突然感觉自己身体很轻，不停的旋转，升上了空中，我一用劲就飘向我想去的地方。在这光怪陆离的坟堆里，我荡来飘去，没有害怕，觉得好神奇，好开心，我见到了我的外婆。
我对外婆没有什么印象，只听说外婆对我很好，我出生那年，恰逢唐山大地震，就连我们家乡也有震感。母亲讲起过，外婆感觉到有地震，连忙把我夹在两腿之间，用上身护住了我。人小没有记忆，等我有记忆时外婆得病就离开了我们，我一直遗憾没有记住外婆的样子，没有记住她疼爱我的温暖，直到我成年后成了我心里的疙瘩。
“喂喂，小奶娃你在搞啥子？”
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还被踹了一脚，我努力睁开眼，看见四哥盯着我看，我缓了缓神，才知道刚才是做了一个梦：“我……”
“ 什么我，你踹我几脚了，你在干什么？”四哥把我问懵了。
“我，我刚才梦见外婆了！”
“啊？梦见外婆？外婆在你两岁的时候就死了，你还能梦见她？”
“是呀？在山上坟上看见她的。”
不知是我淡定的状态还是听说坟头，四哥一脸恐惧，蜷缩着身体：“你，你脑壳有问题吧？”
“真的，我还会飘起来呢，飘到天上了，你要不踹我一脚我还在瓢呢！”
我说的有声有色，四哥听的越来越害怕，忙说：“别说了别说了，你再说我要打人了。”
看见四哥的囧样，我内心窃喜，感觉四哥的胆子太小了，这样就被吓的快崩溃了。
鬼故事我们都听说过，一般人都会会害怕，但是我记得，我从小就不害怕鬼故事，只是怕人对我产生的威胁和恐吓。
我虽然不记得外婆的模样，但有件事情我至今记得。人们常说，人死后第七天，他的魂魄会回到家里转转，听说只要家里洒上草木灰，第二天就会看见死人的脚印。还说只要童子躲在大门后，头上顶片青瓦就能看见死人的魂魄。为了印证这个说法，在我四岁奶奶死的第七天，我还真的壮着胆子验证过，也不知道是我打了瞌睡，还是晃了眼睛，反正守了一夜也没看见什么。从那以后我就不怎么相信有什么鬼神，有时候听别人滔滔不绝的讲，我也就听听而已，不会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