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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喜搬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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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完梁,父亲母亲开始招呼亲朋好友,让他们都往公房去,那里的酒席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客人上桌食用。

    农村的宴席它不精致,但有特色。四川硬菜有九大碗,有粉蒸肉、蒸烧白、蒸排骨、蒸龙眼、红烧蹄膀等,配菜也多,炒菜,凉菜配齐,农村人最怕掉面子,难得办一次酒席,都很用心。我们家庭不富裕,菜品虽然不是特别丰富,但也不寒酸,满桌的菜让亲朋好友连连称赞。

    家里人忙着招呼客人落座,父亲跑到大哥身边吩咐道;“谢女子一家人你要安排好,不好怠慢,你陪她们,我等下过来敬酒。”

    “嗯嗯,我晓得了。”大哥连连点头。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上桌,要是上桌我又坐哪里呢?正发愁呢,谢姐来到我身边拍拍我:“奶娃,走,跟我来,我们坐一起好不好?”

    谢姐此时就像救命稻草,在我无助时及时出现,我想都没想马上点头答应了。

    大家坐好后,父亲站起来举起杯,大声喊话道:“大家安静,安静,我来说两句。”

    听父亲浑厚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宾朋渐渐安静了下来。

    父亲清了清喉咙开口讲道:“今天承蒙各位亲朋好友看得起,远道而来参加我们的上梁酒,道路难走,情义深厚,老林我记在心里了,谢谢给位给我老林薄面,前来恭贺,我真诚说声:感谢了!现在的国家政策好了,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我在此祝愿在座的各位,在党的路线方针指引下,在毛主席伟大思想的指引下,日子越来越红火,蒸蒸日上,欣欣向荣!来,端起手中的薄酒,我敬大家一杯。”话完,父亲把小酒杯放到唇边,头一仰,一饮而尽。

    在座的人一边说着恭贺,祝福的话,一边举起酒杯,喝下了杯中的烈酒。

    接下来亲朋好友开始吃席,相互吹捧相互敬酒,彼此拉着家常,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父亲端着酒杯来到谢姐一家人桌前,拍了拍谢姐父亲,笑着说道:“谢书记,我借着酒劲壮胆喊你一声,亲家,您能亲自来到这里,我不胜荣幸,我们是同志,是朋友,今后更是一家人,亲上加亲,恭维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天如果哪里有招待不周,还望亲家您多多包涵!”

    谢姐父亲也是村支书,当然识大体,没有失礼节,马上笑着站起来,端起酒杯道:“林书记,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是今天愧疚,没帮上什么忙,只有我家大女子一个人来做事情,实在不好意思,这样,我跟你赔个不是,喝了杯中酒,祝林书记芝麻开花节节高!事业顺利!年年兴旺!”说完谢姐父亲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父亲也豪爽作陪,饮了杯中酒。

    谢姐父亲,我们兄妹几个后来都称呼他为干爹。这样称呼,意味着双方家庭都认可大哥大嫂这门亲事,只是什么时候结婚都没有提及。我们家刚建好新房,条件不允许这么快又办大事。再说他们都很年轻,大哥也未到结婚的法定年龄,并不着急,新房造好,他们有私人空间也算安稳了。这个年代很多地方还遗留着封建婚姻的传统观念,什么“戴红”(订亲),打发(买东西给女方),彩礼等,需要很多费用,加上是家里老大,很多礼节得重视,不可马虎。什么礼数都做到的话,需要积攒积蓄,所以暂时不能提上日程是可以理解的。

    酒席在你来我往推杯换盏中进行了一两个小时。我们小孩子不喝酒,囫囵吞枣填饱肚子就下了桌,和亲戚家的哥哥姐姐一起到新房子里玩,去堂屋寻找没有捡干净的瓜子糖果。运气好还会捡到遗留在角落的硬币,还有很多未曾引燃的鞭炮,捡起来放在衣服口袋,平常可以拿出来点燃听声响,让枯燥的生活有点趣味。

    新房上了梁,就算初步告一段落,工程算是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上小檩子、椽子,最后盖上新旧混杂的青瓦片。这样挡风遮雨的新房估计会在半个月之后完成,到时候就会搬进新家,住进可以上锁的房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空间,我想想,内心满是期待。

    主体完工,接下来一段时间,除了木匠要上檩子椽子做门窗外,所有的活全自己家里人做,屋内墙体抹灰,地坪用三合土打整好,屋檐下外廊做规整。一家人每天忙里忙外,没有时间歇下来,不要说大人很累,就连我都感觉到腰酸背痛,前前后后一个多月终于把房子建造好,期待着早日搬进新家。

    地坪打好个把星期,父母决定搬进新家。每个人心里无比开心,就连很少见笑脸的父亲,最近几天心情都比较好。

    为讨个吉利,日子看在腊月十八,四哥学校也已经放假,正好可以满足他帮家里做事的愿望。

    清晨,将醒未醒,在睡梦中隐约听见有人说话,朦朦胧胧中我睁开眼,再仔细一听,声音很熟悉,是父亲和二爸在路边交谈。我推了推四哥:“四哥,四哥,老汉儿来了。”

    听闻是父亲,四哥马上惊醒:“啊?老汉儿来了?”

    我点点头:“嗯。”

    “哎呀,快起床,还好你听见了,要不然他来叫我们就不一样了。”

    四哥和我开始自己穿自己的衣服,我一边穿一边问道:“昨晚说我们今天搬家,我们住哪间你晓得吗?”

    四哥边穿边回答:“住哪间还得老汉儿安排,我们哪有选择的权利呀,不过堂屋东面那间很好,又大又有窗户。”

    “你说前面一间还是后面一间?”

    “前后都一样,都好,不过我想我们俩肯定住不上了。”四哥说这话时,眼神里有点失落。

    问道:“为啥子住不上呢?”

    “我们年龄小,轮不到的,大哥二哥都是大人了,他们要找婆娘,我们肯定不会跟他们睡一个房间的。”

    “哦,那我们两个还是睡一起哈,他们找他们的婆娘,我们两个永远睡在一起。”我天真的以为我们两个小兄弟可以一辈子睡在一张床上。

    四哥低声笑道:“你个憨包哦,没有了我你就不睡瞌睡了?”

    “怎么啊?你不愿意。”

    四哥怕伤了,我马上笑道:“愿意愿意,我肯定愿意。”

    四哥比我大四岁,懂事当然比我早,况且他在学校接触的人又多,看见的事物也多,内心的思想自然比我丰富。

    临近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春节,还有不到半个月,四哥的学校已经放了寒假,他不用再烦恼学校里一些不开心的事,开始帮家里干活。呆在家里是他很乐意的事情,虽然有时挨骂挨打,但周围的小伙伴都不会嫌弃他,对于他来说,小小的开心不需要什么大的理由,只要有人跟他说话跟他玩,小小的心灵得到慰藉,就是快乐的。他的臭耳朵影响了他最初的人生,也是他在学校成绩差的一个主要原因,没人喜欢跟他玩,没有人给他自信,哪里还有心情学习呢。

    我们俩穿好衣服,被子也没叠就假装镇定走出工棚,父亲和二爸还在路边聊着什么,我们也不敢吭声鬼鬼祟祟从他们身边走过,那神情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又警惕又慌张,生怕突然被吼一下。说真的,虽然是自己的父亲,但是我们几个兄妹很少开口喊他“爸爸”,作为父亲,他是失败的。

    到了公房,家里人都陆陆续续起床了,大哥二哥在整理床铺,收拾衣物,三姐也开始收拾她的东西,母亲在做早饭。

    大哥见我们来了,就吩咐我们说道:“来,你们两个把小零小碎的东西拿过去,我和你二哥搬大的。”

    “嗷”一声,我和四哥就开始搬东西了。我心里一直在问:“我和四哥住哪个房间呀,总得有一个吧,不然我们东西往哪里搬呀?”虽然心里想但却不敢出声问。我一边猜测一边搬东西,我去了一趟新房回来,跑到母亲跟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妈,我和四哥住哪个房间呀?”

    母亲没有看我,忙着她手里的事情,嘴里说道:“你们两个住堂屋后面一间,自己把自己的东西拿进去。”

    心里疑问总算是有了答案,忙跑到四哥面前:“四哥四哥,妈说我两个住堂屋后面那间。”

    虽然不是四哥想的东面房屋,但是看的出,四哥依旧很开心,说话语速也快了:“要得呢,那我们快点,把这里东西搬了,叫大哥二哥把我们的床帮忙搬进去搭起来。”

    力气大的搬大件,力气小的搬小件,一家人群策群力分工合作,用了一上午的功夫,基本上都搬进新房。可能是搬家太过激动,居然都忘记吃早饭了,大脑的兴奋覆盖了身体的饥饿。

    母亲和三姐两人在新建灶房做中午饭,灶房在西面正房后面的偏房,灶房后面就是新建的猪圈和茅坑,看起来比原来旧房的格局要好很多。

    灶房里,蒜苗炒肉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直流口水。今天搬家,吃好吃的也不意外,很多时候人一旦心情愉悦,就不会计较钱的事情了,平常抠抠搜搜的人都会很大方,何况是自己家里,搬家开个荤大家都高兴。

    中午,父亲很开心,拿出自己的酒杯倒上烧酒,脸上挂满笑容,跟大哥二哥也有说有笑。母亲也小酌上一杯烧酒,脸上没有了苦闷,感觉日子熬到了头一样。一家人难得有欢声笑语,此刻我感觉到真正家的味道。

    吃过午饭,我们各自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和家里物件,灶房由母亲和三姐打理,床呀柜子什么的自然是大哥二哥安放。父亲说他下午要去政府开会,没多久就出门去了。

    母亲没好气,抱怨道:“屋头做点活路就跑,做点活路就跑,从来不做一个整天,我就不相信政府那个会有那么遇时,屋头一有累的活路他们就要开会。”

    这是父亲的老习惯,只要有累的活他一定会找理由中途离开。记得有一次下午,都在田里插秧,一亩田的秧苗计划下午就把他插完,父亲干了没多久,拿出一根烟坐在田埂上抽起来,突然他猛地拍拍脑袋:“哎哟,忘记了,今天下午还有个会要开,我得赶紧去。”说完起身就走,而且步子还很急,看不出是装的。

    母亲大概心知肚明,然而并没有当场揭穿她,等他走后母亲叫上我跟了上去,最后在街上的茶馆看见他翘着二郎腿抽着烟,正和别人有说有笑摆着龙门阵。母亲还是给足了面子,没有直接上前拆穿他,而是气呼呼的又回到田里干活。

    到了晚上睡觉时,母亲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吵的不可开交,最后是以母亲的哭泣声结束。父亲是个强势的人,惹恼了拳头对家里人都是挥的下去的,而母亲也不例外。但家里发生的这些恶劣事件外人是不怎么看得到的,在外面他就是通情达理笑呵呵的林书记。

    下午两点多,谢姐也来帮忙,还买了很多好吃的零食,我兴奋地跑上去打了招呼,他塞给我一把香瓜子和几颗糖,我接过来迅速跑到堂屋后面跟四哥炫耀:“四哥,谢姐来了,还给我买了瓜子和糖,你要不要吃?”

    四哥当然不是我这样想的,轻笑道:“呵呵,你以为给你一个人买的呀?那是送给我们家的,人人有份。”

    我没有辩解,又跑到母亲房间,母亲和三姐正在整理衣物,我着急忙慌说道:“妈,妈,谢姐来了,还给我们买了好吃的。”

    母亲脸上露出笑容,但手里并没有停下来:“哟,你谢姐来了哇,很开心呢!把糖是不是应该给你姐姐几颗,你姐姐平常不疼你呀?”

    哦马上跑到姐姐身边,递给她:“姐姐,来,给你两颗糖。”

    三姐笑着说:“耶,小奶娃懂事呢,还给姐姐吃糖。”

    母亲忙完手中的事,走出灶房,没见到谢姐,对着大哥的房间喊道:“谢大红你来了哇!”

    “嗯,嬢嬢,在林大娃这。”

    母亲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大哥房间:“谢大红,谢谢你给娃娃买的东西哦!”

    “嬢嬢,莫说这些,我下午没事,就过来看看有啥子能帮上忙的。”

    “哦,那你跟大娃一起整理下屋头嘛,反正今后你们住。”

    谢姐有点难为情,笑而不语,低头忙着整理起床铺。

    大哥诡异笑着说道:“你看我妈说的,一定要两个人住吗?我一个人都莫得权利享受一样。”

    谢姐继续做事情,嘴里故意说道:“哟,你如果想一个人住,我完全可以成全你,要不要嘛?”

    大哥知道什么意思,立马下话:“不敢不敢,妈啷个说就依妈的。”

    母亲见两人斗嘴,也不好继续待着,就走了出去。

    谢姐凑近大哥,揪着大哥的耳朵低声狠语道:“老子赌你也莫得这个胆。”

    “哎哟,莫呢!小奶娃还在这里。”大哥忙求饶。

    我六岁的年龄,自然不知道他们要表达什么,只是听大哥这么一说,感觉还是离开最好。于是便慢慢走出来,到了二哥东北面的房间。

    二哥房间已经打理的差不多了,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几本小说,他正在整理。我不识字,自然不知道是什么小说,只是感觉很厚,比四哥读的书厚多了,封面看起来已经很旧,好像被无数人翻过一样,书角都有些卷曲了。

    我问我二哥:“二哥,我看你天天看这些书,书里面都讲了些啥子哇?”

    二哥笑着说道:“都是些武侠小说,讲的都是些的大英雄,大侠客,劫富济贫,惩强除恶的好故事,将来你读书识字了,这些书你都可以看懂。”

    我翻翻书疑惑问道:“这些密密麻麻的字我都认识?”

    二哥慢慢坐在凳子上,轻言道:“当然你一下子是认不完的,你四哥都认不完,我一个初中生看见有些字也只能靠猜,你如果读书努力的话也有可能比我们厉害,你想不想读书呢?”

    这句话算是问到我心坎上了,我腼腆笑了笑:“呵呵,听四哥说学校里很好耍,我是想去,但是四哥说我还小,没法去呢!”

    “呵呵,他说的没错,是没法进去,你今年六岁,要到后年才可以上学了。”

    听完二哥的话,我瘪着嘴侧身倒在他的床上,感觉两年好长啊,意味着我在这个家要老老实实再呆两年,我连简单的小孩子快乐都无法表现出来,只能憋在内心里,六岁的年龄差点活成了六十岁。

    人生的路很漫长,我在童年的岁月里没有快乐,却有着成年人烦闷的心思,考虑着别的小孩永远不曾考虑的问题,亲情对于我来说太少,幼小的身躯没有活力,灵魂都变得僵硬,殊不知这样的岁月太长太长,就像幽暗的黑夜,始终不知道那深处的天空是什么样的。

    搬家的这个夜晚,我和四哥迟迟无法睡去,在兴奋中聊着过去和将来,当然没有什么宏达的规划和未来的发展,只是简单的梦想,憧憬。我们还是孩子,四哥在校的成绩很差,自然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外面的世界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家里不是很富裕,收音机、电视机我们几乎还没怎么见过。如果点灯,手电筒能算家电的话,也就仅此而已,再无其它。我们聊的都是些自己身边事和院子里发生的事,最多再聊聊生产队发生的事,这也是我童年记忆里,两人的悄悄话的全部内容。

    终于有了一个崭新的家,一座完全不同于旧时代的房子,村里很多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土木结构的老旧房子,在国家提出改革开放以及宏大战略后,除了一些经典建筑外,都开始慢慢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红砖瓦房,直到后来混凝土结构的高楼大厦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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