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银铃链饰
那位少年英气非凡，头上头巾已经甩在一旁，露出耳垂间的银铃链饰。
手中持一只漆黑锅铲，另一手执一柄菜刀，他对准阴冷之中的小鬼与它身后黑袍人，脸上挂着迷人而又从容的笑容。
接着黑锅护住躯体，菜刀作为开道先锋，右脚发力，左膝挺立，一个腾跃便直扑向最近的一阵阴风。
锋利菜刀寒气四射，径直由上至下挥砍向那无形鬼魅的胸口。
身披黑斗篷的人发出一声轻笑，虽说对陈晓帆使用菜刀的方式感到意外，但这把寻常兵器中并未察觉到法器应有的灵性波动。
一般武器无法伤到无形的幽魂。
观少年身上，魔力微弱且毫无修炼术法的气息，显然是修行经验不多，或许只是凭借偶然机会学到些许 ，不足为虑。
他按捺住下属们跃跃欲试的冲动，冷眼注视陈晓帆的行动，内心暗想：“如果你能把这些小鬼处理掉，也算替我省了一件苦差事。”
城内有修行者的人皆不在，且短时间内不可能赶回，所以在黎明到来前，他有的是足够的时间从容布局。
陈晓帆紧握菜刀斩鬼的刹那，心弦绷紧。
他曾计划好万一得手，直接继续攻击；若是不成，立刻逃跑。
他知道，就算现在失败，王有很大概率会接纳他的进阶想法。
的确，对于眼前状况的未知与对王的认识让他有信心。
王这位监狱长年轻时期四处漂泊，见识非凡，应对邪崇与修炼者皆不怯场，总能妥善处理突发事件。
陈晓帆深知这一点—— 湖越是深藏不露，越是谨慎。
眼前这个人显然也是同为谨慎之流，并不做盲目的冒险。
早先观察王率领的人群冲出监狱时，他已猜到来者可能实力一般。
果如其所料，面对混乱的情势，盗匪们反而不进攻囚犯，实属异状。
再细看，那些深夜偷袭者的其中几人竟是天生夜盲者。
原来如此。
这些患了雀蒙病的人在旧时常因贫病交加，夜晚看东西困难。
陈爷爷曾告诉他，那时许多人生存条件艰苦，营养不良导致很多人在日落后无法辨识东西，甚至有少女到了二十岁还不来月经。
这一切在大唐并非难以理解，民间百姓生活水平大概只有前世的明朝水平。
有的贫困家庭连忙碌季节以外也只能勉强填饱一日两餐，灾荒年间还要靠采集野草树叶度日。
就连日常摄入油脂和盐分都是个大挑战。
这些瘦削之人看其外表，想必是来自底层艰辛的生活阶层。
长年累月身处黑暗中，自然视力受阻也在所难免。
虚弱的体魄加上视线模糊，换言之，就像是一群战斗力不足的小鸡。
这样就简单了。
陈晓帆鼓肱二头肌，紧缩腹部核心力量，即将动手解决掉问题。
若是情况不利，便逃跑即可。
作为同类的生存者，王某一向不会为了自保而不顾万家人的情感，让自己被拒之门外。
有了明确的信念，持刀的手稳如磐石。
这一挥之下，菜刀斩过，直直插入笼罩黑雾的幽灵胸口。
仿佛光刀破开水豆腐，顺畅无比，毫不滞留。
感受着手感的美妙，陈晓帆不禁微扬眉宇，心头愈发笃定。
直觉告诉他没错。
一刀挥过，阴风吹过之处留下一条狭长裂缝，随之裂纹不断扩大。
回忆起杀鱼剥腹的过程，下一步应该是将无法入口的部分刨出。
但这并非需要他亲自来动手。
只见裂缝间，一道身影从中逸出，起初状如披发恶魔，面目可怖。
陈晓帆未予理会，只是转瞬之际，手上的刀向上一翻，继续划过第二股阴风的涡旋。
随即弓腿转身，刀锋横向劈向第三股阴风的暗涌。
刀尖在黑雾胸口穿刺后，又向下拉拽。
随后退回，再次挺近，向着第四股阴风攻击。
奇异的是，首道阴影像被触动之后，其他所有风息都出现了迟滞。
这让陈晓帆行动顺风顺水，每一道阴风都让藏身其中的鬼魅显现身形。
最后一股阴风的黑雾被劈开之后，陈晓帆回头看去，最初的人影已经不见踪影，站那里的是一个年轻人。
眉清目秀，眼神明净。
青年朝着陈晓帆施以标准的礼节，随后随风离去，前往城中的城隍庙方向。
陈晓帆愣住了，望着年轻男子消失，阴风消逝，只留下一团缓缓消散的黑雾。
他突然心中生灵，举起手中的乌黑大铁锅，倒扣将其覆盖住，黑雾悉数进入。
锅口转正之后，却多了颗豆大、乌黑的珠子，散发出阵阵冷冽的气息。
看着珠子，陈晓帆咂摸嘴唇，似有感悟。
这个模样，倒是有些像奶茶里的小珍珠。
此时庭院中的阴风也都平息，每个原本被困阴雾中的亡灵显形，带着几分清明的神志，一一朝着陈晓帆致敬。
他们有的是男性，有的是女性，老少不一。&34;别客气，赶快离开，以后莫要耽搁。”陈晓帆挥挥手，送走了他们。
收起大锅，将剩余的黑雾也一并吸入，收获了约莫十三四颗黑珍珠。
想想加入牛奶和茶叶一同烹煮，滋味必定不凡。
修炼《炎黄玄功》后，对食材的理解让他有一种特殊的直觉：什么样的材料可口易熟。
至今虽然尚未证实，但从祖先那不靠谱的手艺，此刻证明其有效性可见一斑。
他对于这种直觉越发深信不疑。
收纳起锅中黑珠，内心里油然升起如同打怪、升级与收集装备般的喜悦。
就这样，陈晓帆手握厨具，面对黑色斗篷，嘴角露出邪气的笑容。
还有个诡异的存在等着去刷呢。&34;嘿，小子！不要太猖獗了！”那黑斗篷见到陈晓帆这般处理掉召唤来的小妖精，心底其实已是一片慌乱，只是故作镇定地说话而已。
他还不至于惊恐而逃，因为他还有所依赖——下一个宝物就是他敢来越狱的理由。
黑斗篷从袖中取出一物件，小心托于掌中，低喝道：“请出宝贝吧！”话落，他手中的物品如同一座小小庭院，忽然传来了沉闷的牛叫之声。
一片微黄光芒从内部飞掠而出，初时如针尖般大小，然后慢慢壮大，在地面上扩散后，现出了一头墨青色的小牛形状。
它的身形近两米，背宽超过三十公分，身高超过了成年男子的腰围。
一双狭长弯曲如同弯刀的犄角两侧，长耳灵活转动，一对硕大的眼睛睫毛分明，鼻子上挂着一只小巧的金环。
这家伙外表看起来俊俏，并非凶恶，甚至带些憨厚的魅力。
陈晓帆瞪大了眼睛，警戒起来。
一时之间，他对要不要逃遁拿不定主意。
双方体型差距悬殊，若小青牛全力冲刺，顶着尖锐的角角撞来，他轻而易举地就被撞飞；但如果脚尖往下，那他就像串糖葫芦似的被穿透。
但是那牛的眼神温和无害，又让陈晓帆兴起尝试能否用某种方法驯服它的念头。&34;哈哈哈，宝贝牛啊，把他撞开！”黑斗篷一甩衣袖，对着陈晓帆挑衅地命令。
小青牛目光扫了陈晓帆一圈，闷哼了一声，随后低头垂耳，蹄蹄刨地，一副准备发起冲锋的姿态。
此时，陈晓帆身后传来了王勇的声音：“陈晓帆，那是大地神牛，轻易不会伤害人类。
你牵制住他，引导他去争夺黑斗篷那家伙的牛厩！大伙跟我冲啊！把这个贼徒拿下！”
咦？陈晓帆微微一怔。
在他的旅行笔记中，他见识过这种仙兽：大地神牛体型硕大却性情和善，和人类相处甚佳，常会与人类签订契约，漫步尘世。
听说它的祖先是道祖曾经骑过的那头独角青牛，血脉非凡，修行方式也异乎寻常。
它们必须经历红尘中的磨炼，品味世间的悲欢离合，才懂得神秘的力量，修行日积月累。
笔记还提及了一只曾跟随过孔子的大地神牛，是他们种族中最杰出的存在。
然而大地神牛虽然天赋异禀，战斗力一般却非没有，特别善于耕耘和承载重物。
唯一可能带给对手威胁的是他们的疯狂冲撞技巧。
显然黑斗篷现在利用的就是这个技巧。
而且根据书中的零星信息，眼前这只神牛应该还是未成年阶段，危险度减半。
这样的异兽在正常生活中难得一见，普通人在突然面对它的时候容易慌乱，往往被吓得不知所措，成了“困在井底的黔驴”。
了解了它们的本质，事情就简单了。
陈晓帆哪怕修为稍低一些也能对付，因为他知道这种生物除非被迫自卫，不然并不主动伤害人。
他们会遵守与人类签订的协议，但在关键时候会选择回避。
这种有自己性格的异兽确实值得关注。
于是陈晓帆没有选择躲避后退，反而是迎头朝小青牛跑去，避开了直面冲突的目标，直奔黑斗篷而去。
他打算照王勇先前所说的方法行事。
当黑斗篷目睹不仅是被囚的王者，连陈晓帆都带着狱卒向着自己奔来时，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面临严重麻烦。
这两人居然知道巨灵牛的来历。
因此，他赶紧发出命令：“宝贝牛仔，快去把牢狱墙壁撞破！”听到这指令，追赶陈晓帆的巨灵牛耳朵轻轻颤动，毫不犹豫转向朝监牢狂奔而去。
撞碎墙壁似乎更让它心动不已。
然而，王变得焦急起来：“陈晓帆！”
“我知道啦！”他心里明白对方的目的，如同一头被牵着鼻子的牛儿理解驱赶者的意思：该去对付那巨兽。
原本被巨牛追的陈晓帆反转身，这次不再逃避巨牛，而是利用灵气在足尖集中，轻盈起跳，几个纵跃就追近到巨灵牛旁。
然后一伸手，“砰”地扣住了大牛仔的尾巴，猛地用力拉拽，使牛仔痛苦地发出嘶鸣声。&34;哞！”
“糟了！”得意过头的陈晓帆忘记这还是个有灵性的生物，纵然性格温和，挨打后也会反击。
巨牛真的愤怒了，鼻翼鼓起，扭头就要顶向逃跑的陈晓帆。&34;妈妈呀！”陈晓帆惊恐地疾驰！
背后，巨大的牛仔用响鼻威胁性地尥蹶，比刚才更加凶狠紧逼。
面对危险的冲撞，陈晓帆越跑越快，他不敢停留，否则会被牛顶飞。
他的挣扎和叫声引得巨灵牛一圈接一圈地围着牢狱旋转。
另一边，王所率狱卒们轻易压制住了其余的偷盗者。
他们似乎毫无准备，空手而来，就连雀蒙眼拿着的菜刀在这种情况中也显得软弱无力。
那些贼人连刀都没有，在与狱卒对峙中迅速败北，纷纷哭嚎求助。&34;一群废物！蠢货！”黑斗篷忍不住气急败坏。
更让他咬牙切齿的是，宝贝牛仔此刻不管他的呼喊，毫不理睬。
原本他是希望巨灵牛撞击牢笼来分散狱卒注意力。
失去了修士保护的安县，对于即将晋升为修炼者的黑斗篷而言本应如履平地。
可此刻计划出现了大变，小小的县狱竟藏龙卧虎。
眼看无法善终，黑斗篷心神慌乱，只想逃生。&34;老夫还会再来!”这句标志性的话出口，接着甩开身旁布袋奔向牢房大门。
其他人见老大撤退，想要跟逃。
可惜迟矣，几个回合就被制服围困。
黑斗篷的布袋落在地上，升腾起一股熏人的黑烟。&34;不行！不能让他跑了！”王一见到这动静，仿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大声疾呼，阻止敌人溜走。
现在对方逃跑正暴露虚弱，绝不能放过机会。
他再次指示陈晓帆：“别管牛了，先抓住黑斗篷要紧！牛棚是他手上，就算抓住牛也是白搭，终究放不了。
你先擒住他。”
或许对巨灵牛有一定的影响力，就算捉住了它也必须放回。
陈晓帆心中颇为郁闷。
是我想去捕捉巨灵牛吗？分明是你让我去拦阻它，别让它冲进牢房啊。
如今，又要我追回那个黑斗篷，但我这又不会飞行呢！
做领导真是太辛苦了！
可是这样奔跑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显然牛犊子的力量比他更大。
黑斗篷跑了，牛犊却依旧紧追不舍，要是被它赶上……后果难以设想，说不定自己的后背会多几个窟窿！
臀部的事情，可大可小，绝不儿戏！
回头望了一眼那头死死缠上的大个牛犊，任由它逃走而不做反应，陈晓帆咬紧了牙关，豁出去了。
他放慢了步伐，轻盈踮脚，然后奋力一跃，正好稳稳落在随后赶到的牛背上。
双腿紧紧缠住巨牛，右手提着的厨具刀柄向后一刺，缩成细链挂在发间。
左手将手中的‘背锅侠’递到右手，利用巨灵牛牛角施力，将黑锅如炮弹般向着黑斗篷发射而去。&34;咻——”尖锐破空之声，在黑斗篷背后乍然响起。
他不由自主转头望向身后。&34;咚！”巨黑锅直接命中目标，狠狠撞上黑斗篷的脸颊。
黑斗篷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