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所上进
皂班相对较高位，在堂上执行任务还有俸禄；捕班稍逊色，大部分仅少数头领享有俸禄，其余人可能作为征募来的劳工服役，收入往往微薄或无，还得自费补贴；最底层壮班，只首领有基本俸禄，其余全由官府承担，薪给是否充足取决于长官规定。
王县令还算廉洁且有所上进，对下级待遇也不错，因此当差衙役们的衣食无忧。
万宏涛理解他父亲的话。
他们现在要稳当地收获的就是这种书吏与差役之间巨大的差别。
父亲赞同地点点头：“好，总算你还懂些道理。
不过我还有两个点没有指出。”
&34;还有两点吗&34;万宏涛听来都觉得头痛。&34;哼，如果不是我儿，我甚至连跟你解释都懒得多费口舌！&34;万家长叹了一声，语气颇有些恼怒。
然而，还是需要言明这两点。
首先，文书空缺的职位万家不可申请。
这个位置需要一定的文才，接触的信息与影响力非普通衙役可及。
担任这个职务的人通常出身良好。
寻常百姓中，识字者寥寥可数，而县衙的书吏都是满员编制。
万家要想争取，必会顶替现有人员，这就可能会引起他人不快，即便是安阳县令也无法完全把控，但这股怨怼之情，会指向万家。
尽管万家现在是安阳顶尖大户之一，不怕任何当地豪强的挑衅，但是不必要的纷争还是应该避免。
他们原无心参与争夺土地权贵的地盘，与在这里扎根数百年的人物为敌并无益于家族目标。
其次，则关乎陈晓帆这个人。&34;你刚才也见到了，他的招式看似软弱，却似乎隐藏了深刻的含义。
老朽虽然未见过许多高手，但仍看得出来，他招数间暗藏玄机，一招一式连贯起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34;万家长以惯有的教师口吻拷问自己的儿子。&34;这意味着什么&34;做儿子的回答直接显得无趣而敷衍。&34;…这意味着他是位有所传承的人，&34;万家长忍不住轻叹道，&34;更何况他还选择了去做狱卒，假如是你，你会如此选择吗&34;
&34;不会。&34;万宏涛立刻摇头拒绝，表示反对。
狱卒这一职，在强壮者的行列里算是收入最微薄的，且在衙役中待遇最低。
何谈从中捞取油水，那些被关押进县衙大牢的囚犯哪还有钱财供人觊觎即使真有那么少数些油水，你敢去触碰吗说不定刚刚入牢，就被家人营救离去。
狱卒想要捞好处，州府或京城才有可能，对于安阳县而言，这个念头最好打消。&34;因此，陈晓帆是个聪明人，他识破了我的意图，特意挑选了一个令我放心的岗位。&34;万家长眼睛闪烁着满意。
接下来的话中透露出万家长对未来的期待：“他自己说曾傻里傻气，其实是为了遮掩真正的能耐。
他的样貌出众，家里又仅剩他在独子。
如果没有更好的女婿候选人，又逢你妹妹对他有意，不如接纳他为赘婿。
这样的子孙将来必然聪明，品貌自然上乘，经过十多年教导，或许万家居室有望。&34;
话落，家长望向自己孩子，心中明白这期望是不可能的。
万宏涛却没有留意到，只是一味不解：&34;爹，他是怎么察觉您的意图的为何我就看不出呢&34;
家长冷笑回答：&34;哼，你能懂什么那陈晓帆穿着质朴简单，一看就是家境贫苦之人，他能有多大的学问再说王家村压根就无学堂。
我对他的举荐暗示他适合当书记，试探性地问问他是否有读过书，稍有智慧的人都会懂得此意的微妙，哪会像你那样蠢!&34;
听到父亲责骂，万宏涛想反驳，也许陈晓帆也未必明白，但最终并未说出。
第二天早晨，陈晓帆身穿全新的狱卒制服，整洁干净的圆领袍虽然做工简略，但是料子很好，明显优于先前的服装。
监狱的条件同样让他感到满足——安静，正是他期待的样子。
当初在万家问起衙役班组的志愿时，他对去往监牢毫不动摇，选择成为新人狱卒，原因再简单不过：减少与其他人的交往，狱卒生涯何其美好。
职责寥寥，直接上司罕有出现，甚至连他们的上级长官也很少露面。
尽管这里的环境条件简陋，但这丝毫未妨碍他在寂静之中度过如鸡的生活。
这是惬意舒适的。
就这样吧，不做更改，暂且按部就班地进行。
陈晓帆决定先忍一段时间，逐步摸清楚大唐王朝的运作规则。
他相信这里并非只有自己有提升修炼的可能。
总有直觉告诉他，在这个陌生的新环境中草率行事会有致命危险。
他这样无所作为也不算是虚度光阴，因为他利用每个苟延喘息的瞬间，体内灵根因植种而自动吸收大地之气，淬炼筋骨，提升修为。
每过一秒钟，他就感觉到力量正在慢慢增长，这种持续的强化过程让人心情愉快，除去偶尔感到饥饿之外，可以说近乎完美无瑕。
狱卒姓王，大约四十出头，个头不高但身形剽悍，脸庞黝黑，留着短短的胡须。
看到陈晓帆到来，这位王头先是一阵憨厚笑容，紧接着搭上肩膀，开口便问道：“小伙子，结婚了没有？”这是一个他时常听见的问候。&34;狱吏王兄，难道你要把女儿许配于我吗？但实话实说，我已有定亲了。”陈晓帆略显羞涩，笑着说罢。
这个年龄十六七岁的陈晓帆显得乖巧聪明，初涉世事略带些青涩，显然是个讨人喜爱的孩子。
人们很难忍心指责。
如预期，王头心中对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颇为惋惜，摇头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没办法，既然做不成岳丈，那就当朋友吧。
以后你叫我头就好。
走，我带你去四处转转。”
于是，他们开始了工作地点的初次探索。
县衙的牢狱深陷地下，石砌牢墙稳固，防止罪犯逃逸。
然而窗小高立，导致牢内昏暗且潮湿。
不过，这并非陈晓帆原本预想的污秽之地，实际上还挺干净，王头解释道：“哪有那么容易满是跳蚤和虫子。
一年到头，犯人不多，最多罚点钱，严重才送到州府。
即使有囚徒在劳役之中，也不该白白坐吃等毙啊。”
说到底，这座监狱更像是拘留所，罪犯在宣判前只是临时收押，并不归狱警管辖。
没有足够的粮食，寄生生物自然无法繁衍。
如今，仅收纳五名犯人：两桩久悬案件、一个蟊贼和两名街头诈骗分子。
狱警提及秋收季，眼神狡黠，显然是意有所指。
王头手下共计包括陈晓帆在内的八名狱卒，另有两个年迈的老头打理牢房杂务。
在经过一天例行点名交接后，陈晓帆试探性地向狱头询问具体工作内容。&34;头目，我每天点卯之后，都有哪些事可做呢？”他含蓄委婉地询问，主要不想直接提及吃的问题。
狱头想了想，“这样，你跟王九搭档。
以后你跟他一起值班就行。”于是招呼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黑脸壮汉，吩咐下去：“就由王九领着你熟悉工作吧。”
得到同意后，陈晓帆冲王九展露善意的笑容，意识到这位就是未来共事的伙伴。
在狱内参观过后，王九详加说明注意事项，并找了个合适的地方，两人在阳光下享受悠闲时光。
看着身边的王九，陈晓帆心中疑惑地想：“就这样坐在这里晒太阳，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
不安感涌上心头，忍不住四顾环望起来。
这也太过随性，若让上司撞见定难逃责罚。&34;不然你怎么晒太阳？&34; 王九看了看他，似乎并不清楚原因，然后指了指身边的草地提议：&34;不如躺一躺怎样？&34;
&34;……不用，这样就行。&34; 坐着已然舒坦。
陈晓帆嘴角轻轻抽搐，委婉地拒绝了王九的好意。
一开始还有些不安，但他很快适应了过来。
二三月的暖阳之下，陈晓帆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盹。
别说越狱的机会了，即便有也不会蠢笨选择在白天行动。
白天的牢狱守卫松懈程度，就连现今退休闲暇漫步公园的老人也没有它们来得悠闲自在。
若是经济条件许可，陈晓帆或许会借此机会尝试运气，搏上一把。
正午临近，太阳升至顶端，王九唤醒还在梦境里的陈晓帆。&34;来，吃点东西了。&34;
&34;啥？哪儿有吃的？&34;
陈晓帆立刻整装站起，眼里熠熠发光，期待之情难以抑制。
没想到，在县衙内还有食堂！还提供伙食！
天啊！
抵达时，已看到一群身着公服的差役零星围着餐盘享用着。
王九悄声咒骂：&34;这群家伙，走路倒是够快！&34;
他咕哝抱怨间，连忙拉起陈晓帆去领取饭菜。
在取餐区，他们遇到一位年长妇人正在为其他人盛饭。
哇，连食堂阿姨都有！
陈晓帆感叹眼前的新奇经历。
餐食品种繁多，荤素兼具，香味诱人，让他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笑容。
虽然是煮得的炖菜而非精致炒菜，但从表面能看到明晃晃的油脂，表明其清洁度颇佳，毫无挑剔之处。&34;大婶，多盛一些，我的饭量比较大。&34; 陈晓帆对这一幕相当熟悉，毫不掩饰喜悦的笑容，脸上光彩照人。
这位做菜的大婶被他的笑得眼睛眯成月牙形，手中的舀饭工具稳如春风中的竹叶。&34;嘿，这么俊美的少年郎，是新来的狱卒吗？&34; 她边说着，手中勺子挥洒自如，丝毫不受陈晓帆笑容的影响，还说：&34;饭量大怕啥？吃得香，干的活才出色呢。
来，大婶再多为你加两块肉，不够再盛！&34;
&34;谢谢大婶！&34;
在入职的第一天，陈晓帆决定稍微收敛，只吃了半桶饭便停下。
回家后在万家又补吃了两顿才觉得心满意足。
以后的日子里，每天他早早就到达监狱报到。
既是想混餐吃，也有意借机阅读书籍。
他在牢房的一隅找到一间小小的书斋，这里曾住过一名文士，家资丰厚且备受尊崇，为了求得一个安静无人打扰的空间研读诗书，甘愿入狱任狱卒职。
书房就遗落在了这里，他并未搬走任何书籍，都留在原地，由于该文人士家依然权势熏天，没有人敢于擅自触碰。
偶尔进来看看也无妨。
陈晓帆只参观过一次，发现藏书中不是传统的经史子集之属，而是一些旅行笔记、逸闻奇谈、人物传奇等非主流作品，甚至还包含有关修炼方面的典籍。
在这个小小的地方，他有幸初步体验了一下唐朝的生活风貌。
自从唐朝建国以来，已有近二百年的风雨历程。
长期和平稳定，世间罕见纷争战乱。
时值天宝年代，君王贤明圣天子在御座之上。
国家疆域辽阔，划分为五百十二州，涵盖三千多个郡邑，以及上万个大大小小的县城。
民众多如恒河沙粒，一个郡邑少则有十万百姓，多达百万者也绝不稀罕。
除此之外，还有六个守护帝国边境的 ：西边是抵抗魔界的魔窟，北方是阻挡草原游牧者的屏障，西北部屹立在高山峻岭，而东方覆盖冰冻的雪原，南方则是抵御深海异族的海岛，东海也有相应的防护力量。
首都依然是长安，西京长安与东洛的并立，一同肩负皇权的威严。
所以除了少数对自己的才能满怀自信的人外，多数人都会选择一门修炼之道。
对普通民众而言，踏入修行之旅，寻求修行的机缘，摆在眼前主要有两条路径：
一是投师于宗门或门派中；
二是加入官府势力。
大唐的猎妖军就是众人耳熟能详，这是一支以修行者为核心的队伍。
这两种道路看似顺畅正途，但要求一定的天赋及出身背景。
之外便是家族传承的修行资源，或是罕见奇遇这样的随机事件。
后两者极具偶然性和不确定性，寻常人难以触及。
实际上，还有第三条路径：为传承了修行技艺的名门大族效力。
选择卑微的侍奉身份自然是不理想的结果。
随着陈晓帆越发了解自身修炼的炎黄玄功，他对自己感到愈加深信，嘴角也不由上扬。
虽不知道是何等级别的修行机会，但这无疑是优质的。
感谢祖先们的馈赠，一切妥帖了。
他点头收起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心境轻松许多。
只要有这修炼机缘，明智行事，他的未来值得期待。
陈晓帆深知，在这个世界妖魔鬼怪充斥的背景下，心中总是紧绷。
那种自动代入主角的心态有时令他觉得自己是唐僧，引来天下妖魔的觊觎，仿佛会成为下一个死于意外的地方。
这样下去可不行。
日复一日的焦虑、紧张怎能继续？生活中岂非失去了乐趣？
哪怕王九一口中再三保证安阳县平静无波，妖魔鬼怪几十年难现一例，也无法完全消除陈晓帆的不安。
毕竟，过去平安，仅是因为自己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