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可思议
看着陈晓帆大快朵颐的模样,一旁的仆役都感到不可思议。
但张承嗣始终盯着他的脸,面对如此饮食量,没有丝毫诧异之色。
反而颇欣赏他吃饭的景象。
正如人常说的,美男误国呀。
察觉到陈晓帆慢了下来,他急切询问:“你在家是否有亲事?”
嘿,你想娶我?陈晓帆愣住了,望着满席剩食,选择了诚实的回答:
“尚未,幼时有指腹之亲,不过还不清楚对方心意如何。”
“这样啊。”张承嗣更凑近一些,“如果那位有指亲之人不认可,少年郎是否会答应考虑为我张家之媳呢?”
“……大唐男子能结婚?”陈晓帆更加愕然。&34;此事断然不可能。
然而你嫁进我家,待遇优厚无虞,山珍海味、锦衣绸缎,一切尽可满足你的心意。”张承嗣神色骄横,言语之中流露出豪横之态。
于陈晓帆来说,这是个跟着混日子并能得到生活保障的机会吗?
才进城就遇上这么巧的事吗?
他嘴角微翘,轻轻答道:“嗯,那么在我不被万家接纳时,就来找张兄吧。”
“甚善,一言为定!”张承嗣笑逐颜开地继续:“我张氏府邸城内易找,寻问即可得知。
这里有信物为凭证。”说着,他伸手从口袋拿出一件信物。&34;不用这么繁琐。&34; 陈晓帆挥手道,他望着桌面的角落,询问道:&34;这个桌子如果损坏了,需要赔偿吗?&34;
&34;这家饭馆是我们张家开的,别说是一张桌子,就算是……&34; 张承嗣的话语未完,忽听见一声脆响。
陈晓帆轻松捏断并掰下了桌脚,接着单手一折,桌脚就被轻易分成两半,他递给张承嗣一半道:“这个,你就当它是信物吧。”
&34;呃,好吧,好吧。&34;
吃完饭,又有退路,陈晓帆的心情十分愉快。
他把半片桌脚收入怀中,正打算起身离开时,回身向张承嗣示意。&34;真漂亮。&34; 张承嗣盯着他的背影发呆,低头看看手中的半截桌脚,忍不住笑道:&34;劲儿也真是大啊!&34;
万一他知道在我后园除他还有七八个小妖精,会不会一怒之下将我拍死了呢?
&34;公子,您看接下来怎么办?&34; 随从担忧地看着他。&34;该怎么办?&34; 张承嗣瞪起眼睛,“还能怎么办?回去找我爹讨主意呗!”
走出酒店的陈晓帆尚未察觉到他的退路可能反转,非常顺利地找到万家府邸,上前叩击大门。
敲完门后,里面并没有反应。
陈晓帆加大力道,门环砰砰作响。
一会儿,一扇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一个头发斑白、慈眉善目的老人微侧身看向陈晓帆问:“年轻人,有何贵干,需要找万宅哪一位?”
&34;老大爷,我…小子我是王家村陈晓帆,找万老爷。
小时候我和万家 定了亲,有定亲信物为凭,烦请您通报一声。&34; 陈晓帆上前半礼道,虽略带口吃,但他还是清晰地说出了目的。
听到这里,老人重新上下打量陈晓帆,沉声道:“既然这样,我开侧门,请进屋里喝杯茶歇息吧。”
原以为会被拒于门外,陈晓帆已经准备好了后退的姿势以防止门关闭时扬起灰尘。
然而听到这个邀请,他微微怔住。
这是意外的好事?
上门就被招待喝茶点心?
陈晓帆随即礼貌致谢,欣然同意了。
老人打开了他面前的侧门,邀请陈晓帆进内。
侧门直通万宅大门边的厢房,内部相当宽敞,干净整洁。
屋内摆放了一套供来访客人休息的桌椅和一张八仙桌。
除老人外,还有两位体形壮硕、打扮如护卫的家丁和一个孩童。
老者引领陈晓帆落座,吩咐孩童去泡茶上点心,并对家丁吩咐:&34;陈公子找家主,你们就不必守在这了,可以休息,有事我会招呼。&34;
两名家丁点头退下。
陈晓帆瞥了一眼这位看起来普通的守门者,开始怀疑他的真正身份,原本他认为只是个看门的老头,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这该不会是个隐士般的角色吧?尽管没有看出修行的气息,但那均匀的呼吸和沉稳的步履和常人相比显然有所不同。
可能是位武术行家里手?
老者朝他笑道:&34;我家主午休未醒,我先让老仆照看一下,你暂时坐着等待。
我去确认一下茶已备妥。&34;
说完他起身,朝侧房方向走去。
原想开口表达无妨稍待,见到万老爷可能就解决问题了,但他想起茶和点心,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等待美味的到来。
十四
他在 中不由自主地凝神倾听,将真气输入双耳,想要听听老人会对那个小男孩说什么。
推测隔壁大概是间休息区,能听到烧水的壶发出的嗡鸣声。
随后,一个稚嫩的声音细声抱怨道:“祖父,那个陌生人的长相我很陌生,并不像是和我家有所来往的。
而且他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哪有随意就猛敲大门的道理?难道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能被人家大方请进来的体面人?他衣着粗鄙,一看就是乡野的粗鲁之人,你为什么会请他进来并且上茶点?”
&34;你这个小孙子懂什么?祖父怎么会教你这些?对待访客不可怠慢,尽管他看起来不懂人情世故,你没看到他那身形样貌吗?”老者语气带着慈爱但也有些严厉,“这样的长相和气度,享受咱们家一顿茶点没什么坏处。”
“这是为什么?”小男孩疑惑问道。
是呀,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陈晓帆感到新奇。
这个世界光凭外貌就如此轻易就能获得关注吗?
他不禁想,那我何必还要费尽心力?也许……
“这道理祖父我也不全懂,只听说咱们州府的前任刺史,就是因为长得俊朗才被老师赏识,也因此得到提拔,甚至与现在夫人的婚姻也是因此而成,他不到四十岁就坐上了那样的高位。
由此可见,外表在某些场合下确实有所帮助。”老人并未提及陈晓帆与万家女子的婚约。
老人恐怕顾虑,这样的消息关乎到家中小 的名声问题,未经家主允许就私下提及不合适,而且也可能是担心让别人误以为他们是为了掩饰某事才会邀请陌生人入内。
至于接待他,除了不想让他在外传播流言蜚语,万家的面子和声誉恐怕也是考量之一。
那两名家丁大概就是守卫大门的角色,平日里也要负责门户的安全保卫。
嗯,这情景令陈晓帆咂舌。
如果换作他是门房,恐怕也难以应对。
他意识到古代的门房应该是主家值得信赖的人,记忆力和眼力出众,至少不会轻易得罪人。
老者和小孩很快将茶点端进来,陈晓帆连忙起身准备接受。
被他人服侍,尤其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人服侍,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坐着。&34;这门房的茶点粗糙些,陈公子不必嫌弃,随便用点吧,我去通报管家,请家主定夺。”老者把茶具和点心放到桌上,笑眯眯地说着,吩咐小孩儿一同摆上。&34;您尽管忙碌,我自己就可以了。”陈晓帆并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他既然开口便希望能尽人事。&34;我刚才已洗过手,不会脏的。”说完便拿起点心尝试了一下味道。
门外只剩下小童了。
看年龄不过七八岁,穿着淡青色圆领衫,头发扎成了两个辫子,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小孩的模样非常讨人喜爱,根本看不出来曾那样评论他不懂礼数,像乡下人般粗鲁。
他问小孩:“要吃点吗?”这瞬间他懊恼起来。
太丢脸了,明明讨厌这类熊孩子,但看到对方可爱得不行,竟就无法抗拒让他看着。
这是现代生活中积习难改的弱点呀。&34;多谢陈公子。”男孩倒是有趣,感谢了一声就飞快地来到糕点堆前,准确地抽出一块豆沙饼,仿佛早就选好了目标。
拿到糕点后,孩子乖巧地回到座位,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巾垫着手,一小口一小口品尝起来,文雅得犹如世家子弟。
哎呀,这画面让陈晓帆有些羡慕地看着。
对比起对方,他的残留在桌上的糕点屑显得格外寒酸。
……当做没瞧见吧。
过了一会儿,点心也快见底时,老人回归了,后面还有一个管家的身影跟随。
他引领陈晓帆进入府内,并告诉:&34;家主在正堂,陈公子,请随我来。&34;
走在前头带路的管家,促使陈晓帆站起拍手,跟随其进入府内。
万家豪宅看起来规模不大,但实际深入之后才发觉里面相当宽敞。
沿着中心路线行走颇久,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客厅内,一位身姿修长、消瘦的万家之主坐于主位,年纪约在四五十岁,蓄有胡须,清秀的脸庞更似一名书生而非商人。
他的身边站有一名面貌与之有几分神似的青年,应该便是万家的公子少爷。
陈晓帆看到眼前的真人,眉毛不经意地扬起,本还以为那位万老先生会有肥胖体型。
万家主人笑容可掬、友善地看着陈晓帆,先是询问了他的名字,随后关切地询问他的家庭情况。&34;万……万老爷,我之前的意识有些模糊,很多事情我不太清楚。
这次来是因为继母张采薇给的这个物品,所以我来此。&34;陈晓帆心想别拖累别人时间了,而且对于万家主的问题,他也不是都能回答完整。
有些事情张采薇已向他解释,有的却没有提到,索性坦诚以对。
于是,他取出行信物,轻轻放在桌面上,暗示如果想收回,请提出要求,他们就好好讨论此事,如同买卖般公平。
至于老爷这个称呼对他来说略显陌生,但对于万家主的询问,他并未在意,只笑问:&34;贤侄不必焦急,可否伸出你的手臂,让为父看看?&34;
“乐意之至。”陈晓帆卷起衣袖,展示小臂。
在他的小臂内侧,有三颗红色胎记。
这正是万家主人所期待的。
仔细审视过后,他点了点头,确认道:&34;确实是你陈兄的儿子,信物也没有问题。
因此,万家欣然接纳这桩亲事。&34;
果然,预料中的转折随之而来,万家主人接着道:&34;然而我的闺女个性顽皮,此时也不在家中,私自加入了军伍。
她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张,未经她点头认可的婚姻,恐怕会造成诸多波折。
不如我们就先不提这个话题,待她回家再做决定吧。&34;
这与陈晓帆预感的情况相似。
陈晓帆正准备强硬拒绝以制造后续的谈判机会,却不料对方语气和蔼地提出了新建议。&34;我是说,先帮你找份官差在县衙做,你觉得如何?”万家主人提出。
世间风云变幻无常,不可欺侮年轻人……这是怎么回事?
要在县衙谋职?
陈晓帆的紧张稍稍缓和,意识到虽然没有正式承认婚事,岳丈已经准备为他安排公务员的工作。
这样也挺好,看来这不是什么废物逆袭的传统桥段,反而是更现实的道路。
废物逆袭固然艰辛,不仅要耗尽体力还得持续开挂,万一失败,可能就是终结。
安稳的生活显然更为明智。
能在县衙成为一名公务员,比混在张家的奢华生活中有着光明前途,更显得务实且不需要暴露过多隐私。&34;“爹爹,就算是妹妹从小定了娃娃亲的对象,您对他也不至于如此优待吧?”
当陈晓帆在管家的带领下离开大厅去安置休息后,家中只剩下万家父子两人,万宏涛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问道。
县衙的位置就像每个位置都是预先设定好的,独一无二。
之前,他们家族曾帮助过县令,获得了一份人情,才有了推荐人进入衙门任职的机会。
他的朋友万宏涛找上门来,希望能通过他获得推举担任书吏的资格。
事情如果成功了,朋友愿意支付两百贯银钱,但万家之主并没有立刻答应。
然而如今,却将这样珍贵的机会轻易地交给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年轻人,万宏涛心中满是困惑。&34;你应该眼界开阔些,不是吗?”家主看着儿子,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两百贯对我们家来说,重要性如何?”
万宏涛保持沉默。
他们的家庭并不欠缺金钱,但对他个人而言,则不然。&34;我们帮过县令,但我们帮助他又是为了什么呢?这点,难道你忘了?”虽然家主对儿子的性格不以为然,但这毕竟只是他唯一的儿子,更是血脉相连的骨肉。
况且,再生育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不得不付出更多精力,亲自教育这个宝贝儿子。&34;我没有忘记,帮助万家在安县安定生活。”万宏涛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
家主微笑地点点头:“那就对了。
因此,这个人情必须稳固落实,不能随便动用。
否则,王县令会感到不安。”
官场里的人都心细思密,又往往多疑。
积攒太多的人情,他们总会担忧那个人可能利用人情要挟自己,去做那些棘手的事情,这让他们内心难以释然。
甚至有些人狠心地想到,还不如先解决掉欠人情的那家伙,以便避免麻烦。
因此,如何恰当利用这个度就尤为重要。&34;度在于,尽管县令承诺提供一个书吏职位作为回报,我们家也只能接受一个衙役的职务,这就体现出了区别,你明白吗?”父亲回头看了一眼万宏涛。
万宏涛点头回应。
县衙里真正的官职唯有三位:县令、县丞、县尉,其余如书吏和衙役都是非品职的庶务人员。
地位和社会评价明显差异显著。
书吏职位有限而数量稀少,虽然无品,但他们能领取朝廷俸禄,被誉为官府下属“皂吏”。
衙役则根据职责分为皂班(随从保卫和礼仪队)、捕班(侦查破案、提审被告)和壮班(守卫城墙、监狱与库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