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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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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子彬招架他的同时回眸望了一眼,心知那边是苏年锦的屋子,心下一沉,扶着慕宛之的手也微微软了一些。

    秦语容没有说话,低头给他倒茶。

    长夜寂寥。

    慕宛之审视着殿内一切,拳头紧握,久久松不开……

    眼瞧得慕宛之如此,木子彬眉心一皱,自己本是来找他说那丫头的事情,可是如今他这样子,让自己如何再说……

    “可是吟儿是司徒的孩子!”慕宛之有些生气,却发作不出来,只感觉满身疼痛,不知为何。

    ……

    慕疏涵抹了一把眼泪,哀戚了半日,才看着宫外的雨丝子苦道:“我报不了仇,不进宫总是可以的吧。断绝不了关系,不再跟他说话也是可以的吧!”说完,便大步迈出皇宫,身形决绝。

    “三哥,她死了。”慕疏涵忽地站起身来,冲他大吼,“不要报仇吗?!”

    秦语容本是肌肤胜雪,如今娇嗔一句,让人心疼。

    慕宛之一手按住她的袖口,丝毫没有碰触她的肌肤,“本王自认不曾愧对你们母女,何至于如今要这般对我?司徒是我好友兄弟,若他伤心,本王定不饶过你。”

    她说着就要将她的酒壶撤去,却被慕宛之一下子攥住手腕,那手劲弄得她生疼,不觉微微皱眉,“爷弄疼我了。”

    “当初……”慕宛之借着幢幢灯影看她,“当初与他许下海誓山盟的,不是你吗?”

    “木子彬,我……我这里好痛……浑身疼痛……”慕宛之以掌心抚上胸口,对着心的位置喃喃,“那丫头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死……”

    慕宛之已然醉睡过去,木子彬招呼其他下人过来一起将他扶到了苏年锦的屋子里。雨后初霁,月光从雕窗处投射过来,映在慕宛之的长衣上,漾出一分暖意。

    “是我。”秦语容答的坚定,“可当初我没有吟儿。现在有了吟儿,我就不能容许她成为阶下囚的孩子!”

    门吱呀打开,一身鹅黄扑入,慕宛之惺忪醉眼,看了半日才知是秦语容。她端着长衣茶水,默默走到他身边,低语一声:“爷回来时一身雨水,还没换衣服,不如现在就换了吧,小心着凉。还有酒万不能喝多,不然……”

    那是作为母亲的威严,慕宛之从未见过说话如此铿锵有力的秦语容。

    他梦里,都是她……

    “去……去西跨院……”

    慕宛之细细瞧了她半天,眼眸是杏花眸,流波婉转,明眉皓齿,聘婷秀雅,整个人都风姿绰约、楚楚动人。当年群芳阁头牌,名声响遍整个京城,也难过司徒对她用情至深……

    慕宛之一个踉跄,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那是我们的父皇!”

    慕宛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尖一跳,他的父皇如此做,真的不怕失去他的几个儿子吗……

    “就因为她是司徒的孩子,我才百般忍耐!”秦语容轻吼出声,眼泪却也跟着出来,“当年若不是他抛下我,我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慕疏涵神情寂寥,长衣还在滴水,他却跌坐在墙根处,再也站不起来了。

    “那又怎样!”慕疏涵咬牙切齿,眼泪流满面颊,“锦儿他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受如此酷刑!”

    “走吧。”他喑哑道,长袖一紧,喉头也跟着发紧,怕是再不走,他也走不动了。

    “都是因为司徒!我才沦落到如此境地!”

    慕宛之回府时,府里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他命人拿来酒喝了半日,凉意直侵肺腑,他却浑然不觉,直到更漏再响,酒汁喝干,他才觉得心口没那么痛了。

    何至于此呢……每日小心翼翼地活着,为了司徒活着,为了吟儿活着,为了在王府立身活着……她也好累,何人能知……

    秦语容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那口齿中发出的皆是怨恨、是愤懑、是不满。是的,秦语容似乎要将隐忍五年的怒气全部发泄出来。青楼中的惶惶不可终日,待被娶到慕宛之府上,慕宛之却从来也不碰她。于外人眼里,她有郡主,有地位,管王府账簿,混的风生水起,可是只有她知道,没有感情的王府,只能靠自己!

    “他身为逃犯,我若还与他欢好,对吟儿不利。”秦语容浅浅一笑,“爷,自你从青楼迎娶我之时,我便认定,你才是我唯一的夫。”

    倘若司徒没有给她许过诺言,倘若慕宛之没有把她娶进来,倘若她没有生下吟儿,她的一生,该是青楼中风光的头牌,该是富贵人家的宠妾,该是任性妄为的姑娘,该是无忧无虑的一世……

    慕宛之毫不在意夏芷宜是怎么知道的,任木子彬扶着,他却仍然执意还要往前走。

    慕宛之刚刚踏入院中,一下子就跌倒下去,却被一双手有力地扶起。木子彬看着眼前这个踉跄醉酒的王爷,眉头一皱,印象里,他从未喝醉过……

    木子彬再次看了西跨院一眼,叹出一口气来,“能让王爷念念不忘的女人,你是第一个啊……”

    “他为何要伤心?”秦语容放下茶壶,看向慕宛之,“他今生唯一所愿就是希望我与吟儿好。如今我在王爷府中平安喜乐,吟儿也成为郡主,于府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为何还要伤心?”

    “呵。”慕宛之摇头苦笑,连着呵出的气息都带着酒气,“当初司徒让本王帮忙娶你,只为让你尽早脱离青楼苦海。怎么?如今你不仅不感激他,反而恨他吗?”

    “锦儿那丫头,死了。”酒的后劲特别大,慕宛之刚刚又说了很多话,到如今竟有些不省人事,只口中喃喃,对着木子彬叨叨碎语。

    “王爷你醉了,还是回房休息吧。”身居将位数年,慕宛之的力气有些让木子彬招架不住。

    慕宛之摇晃着起身,一边扶着桌角一边向屋外走,长衣还没有全干,贴在脊背上让他发冷。掌心里的茧子划过桌面与屏风,触及到房门时,忽听身后凄厉一语。

    “本王不是你的爷,司徒才是。”慕宛之甩开她的腕子,头微微歪在桌子上。

    “我知道,我知道……”秦语容抹了一把眼泪,期期艾艾笑着,“可是他能否也知道,一旦抛下了,就再拾不起来了……”

    “你是摆明要嫌弃他了么?”

    秦语容一顿,伸手拿起一侧袍子给他披上,淡淡道:“嫁给谁,谁才是爷。”

    “父皇怎么那么狠……”慕嘉偐摇了摇头,信步踏出了永和殿,似乎也忘记了打伞,只身走到院子里,紫衣也带着哀寂色。

    慕宛之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只用手指指着西跨院方向,示意木子彬带自己过去。

    “他抛下你,也是为了救你。”

    “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吟儿,殊不知,她做什么坏事,都是跟你学的。”

    声音鸣响,慕宛之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只静静地立在那,一言不发。

    “听王妃说,死的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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